《依然有幸》阅辰

3、勇气

　　从医院出来，林依然回了趟杂志社，再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一条微信的新增好友显示：赵幸兮。
　　赵幸兮在母亲那里看到林依然留下的名片，只是一眼，那串号码就印到脑海里。
　　“我妈妈的事情麻烦你，谢谢你来看她。”
　　“不客气。”回答简洁、客套。
　　“除了采访我妈妈，接下来，你是否还要联系医院？医院不会承认将科室外包给私人，更不会承认在搜索引擎上做虚假广告。”赵幸兮说出顾虑。
　　“医院不承认，可以暗访。”林依然梳理完白天与秦雪的对话，心里有了主意。
　　因为母亲的遭遇，赵幸兮也在着手调查，也有了一些成果，表面看，这只是单一家医院的问题，背后却牵扯着互联网巨头和地方势力。赵幸兮知道，承包三甲医院科室背后的势力，几乎已经承包了全国各地男科、妇科诊室，这股力量在医疗界，不能小觑。
　　“我和你一起吧。”赵幸兮敲下三个字。
　　很多投诉人是拿记者当枪使，利用记者去制约投诉对象，达成经济赔偿，这些人说的话，永远只利于自己。林依然觉得，秦雪和赵幸兮不是，他们似乎并不缺钱，也没有多考虑医院的赔偿数额是多少。
　　“不必了，谢谢您，赵先生。”交浅难以言深，林依然不想自己的报道过多的被一方所干涉，和秦雪母子走的太近，很有可能报道中的文字会偏向这一方。
　　如何暗访？林依然心里有了小算盘，那就是把秦雪走过的路，她再从头走一遍。

　　“看什么？有什么不舒服？”诊室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肥胖女人问。
　　“我想来体检，看看身体有什么问题。”林依然有些紧张，长这么大，没少跑医院，要从医生口中套出话，她可没经历过。
　　“怎么知道我们这家医院的？”
　　“网上搜到的，这家医院排在第一名，说是上海最好的妇科医院。我看门口还有很多病人，这么高人气，您一看就是专家医生，肯定错不了。”
　　“那是，想看妇科病来这就对了，我刚刚看的几个病人，都是冲着我们排名第一过来的。我先给你开个检查单，看到片子我们再说具体问题。”
　　医生洋洋洒洒几张单子，林依然定睛一看要五千多块。第一份工作还没领工资不说，如果真的做检查，岂不是被他们骗了五千块。这到底是暗访，还是给人送钱。
　　做还是不做？林依然没有婚史，更没做过什么妇科检查，妇科检查到底检查些什么、使用什么仪器，林依然一概不知。可若自己在这里检查出有严重的妇科病，再去正规三甲医院一验没病，不就可以坐实医院没病看成有病！
　　想到这，林依然点点头，“医生，来一趟不容易，我检查。”
　　林依然忐忑的走进检验室，室内一张床，连着一台仪器，床上有两个脚蹬，方便患者躺在床上，分开双腿。床边一个大大的垃圾桶，里面堆满了擦黏液的卫生纸。
　　林依然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的，别紧张。”检验室的护士柔声细语。
　　林依然躺了上去，将上衣推起，露出腹部。护士把黏液挤在她的腹部，林依然泛起一阵恶心。
　　“脱掉裤子，内裤也脱了，腿分开。”
　　林依然有些抗拒，脱衣服的速度明显慢了。
　　“你是不是还没结婚？没关系，都是常规检查，以后结了婚就习惯了。”护士继续安抚。
　　林依然分开双腿，不自觉地有些抖，护士拿出一个导棒类的仪器。
　　“这是做什么？”林依然紧张的问。
　　“取一点分泌物，看看清洁度，有没有细菌。”
　　林依然心想，老娘豁出去了，不就是点分泌物。可真当导棒离自己越来越近时，她立马坐起身来。
　　护士伸手按她：“没事，很快的，大家都这么做。你都交了钱了。”
　　钱！林依然恍然大悟，护士未必真想强迫她做检查，只是因为她交了检查费！
　　“钱我不要了，我不做了。”林依然快速穿好裤子。三步并做两步拉开门。
　　“你这钱我可不退啊！”护士的传到门外，林依然出来时，双颊通红。
　　越是尴尬越是碰到熟人，赵幸兮来医院处理一些他母亲的事情，恰好碰上满脸通红的林依然。妇科上的事情不便多问，赵幸兮只是和林依然简单打个招呼。
　　很快第一项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她有炎症。一定要尽快治疗，否则会“影响”生育。
　　得知林依然接下来还要去正规医院检查，赵幸兮坚持要送一送。
　　上海虽然地铁公交体系很发达，但转来转去，确实折腾人，没多说便上了赵幸兮的车。
　　在第二家医院，林依然重新做了检查，医生通知检查结果一周后出。
　　“一个星期后，我再送你来医院吧，医院离你杂志社有段距离。”赵幸兮说。一个女孩在上海奔波不容易，何况还是为了自己的家人。
　　在送林依然回家的路上，赵幸兮才得知她住的地方，几乎一步之遥就是昆山。
　　两个并不怎么熟悉的人，在一个封闭的空间，没话可说，气氛尴尬。林依然闭眼装睡，装着装着就真的昏昏欲睡，而后沉沉睡去。再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小区门口，赵幸兮在主驾驶玩游戏。
　　简单的道别，林依然回到出租屋。上海的繁华并不属于她，只有这20平的小屋才是她的空间。
　　躺在床上，林依然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算把XX医院没病看成有病的情况坐实了，又该如何证明这家医院的妇科科室被外包、又在搜索公司投了竞价排名的广告呢？
　　在职场中，一个经验丰富的前辈能带你完成“学生”到"社会人"的过渡。在郝惠的指点下，林依然通过WHOIS查询，发现XX医院和好几家医院无论推广手段、网站介绍，还是治疗方式，都如出一辙。
　　林依然以妇科医师的身份打了其中一家电话，对方告诉林依然，该医院与XX医院的妇科老板都是同一人，XX医院的妇科已经外包给了他们老板。
　　对于林依然来说，这是一个大突破，很快，她也等来了第二家医院检查结果，医生告诉她，“你身体没什么问题，不用来复诊了。”
　　那天，林依然和送自己来医院的赵幸兮吃了第一顿饭，林依然很快填饱肚子，脑子里只剩下工作。
　　“我能在这里处理会工作吗？会不会显得不礼貌？”
　　“请便。”
　　写稿容易让人忘记时间，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上，以往经验告诉她，有思路时赶紧写，思路断了想再续上是件相当痛苦的事儿。
　　“我下午打算继续在这里工作，您可以先走，不用陪我，也很感谢您送我来医院。”
　　“你忙你的，我也有事做。”
　　他的事情是打游戏？“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有大把的时间，你不用工作吗？年轻人还是要找份工作的，不能一直靠爸爸妈妈。”林依然俨然一副人生导师的样子。
　　“...咳…是该找份工作...”赵幸兮看着公司新出的游戏，苦笑不得，难道我不是在工作？
　　服务员来续了几次茶后，终于忍不住赶人，被赵幸兮“嘘”的手势打断，会意会继续用餐。
　　待林依然合上电脑时，天已经黑了，她竟然从中午写到了晚上，赵幸兮一直都还在。出于歉意，林依然决定请客吃晚饭。只是，这顿晚餐比想象中贵，没想到读书时穷，上班后后的关键字还是“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