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唢呐 ...
-
尝冠镇是从岭南途径丰临的必经之地,繁华又热闹,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这里有钱人多,车队在里头也不显得起眼。唐绵坐马车坐得快难受死了,忙央唐庭奕在这里包下一家客栈,用作中途歇息。
哪怕是“高档房车”也是无法与平地媲美的。唐绵从小金尊玉贵,一身皮肉早被养娇了,是真不习惯这个。两天没好吃好睡,必须要在高床软枕上好好歇一歇。
同时也想,等到了山庄,还得把学骑马的章程安排起来。
唐庭奕看着胞妹眼下的乌青实在心疼:“那就先调整两天,我瞧这镇子还算太平,应当不会有大问题。”
丫鬟们利索地重整床榻,唐绵一躺进去就惬意地喟叹出声:“舒坦!”
唐庭奕笑了笑,也不扰她,到隔壁房间擦剑去了。
到底年纪轻,小睡一觉,精神气就回来了。唐绵脑子越发活泛,隔着老远听着外头沸腾的人声就忍不住心痒,她在王府宅了挺长时间了,很想出去逛一逛。
唐庭奕从来不怎么拘着她,于是陪同在侧,更有数名高强的护卫紧紧跟随。
一溜人出门,小姐少爷丫鬟随从,稍微有点眼色的都不会上前冲撞。
逛街的主要目的是购物,别说是后面的小厮人手一摞东西,就是唐庭奕也抱着好几包小食,边走,边要伺候小祖宗。
“这个尝冠镇。”唐绵嘴里包着一颗糖山楂,走走晃晃,“好像真挺有钱啊,好些人身上都穿缎子呢。”
唐庭奕要投喂她,已经没手了,闻言努努嘴:“因为旁边的山上有矿,矿石流通,带来的益处绝对不小,港口又宽敞,商业贸易发展蒸蒸日上。街上穿缎子的,大多是南来北往的商人,呐,还有西域人呢。”
“唔。”唐绵盯着那名穿金戴银的卷发胖子,流下了羡慕的口水,“那可真好。”
“咱家也不差好吗?”唐庭奕语气无奈。
不差是不差,都富可敌国了。
可一个弄不好,还是迟早要被国家收缴的啊。
唐绵满腹怅然自无人知,拉拽着自家哥哥急哄哄往前走:“我要找间药铺批发药材,还得找名会吹唢呐的师傅。”
“慢点别摔了。”唐庭奕不解:“……唢呐师傅?”药材他懂,得多买些给这丫头造,为什么还要找吹唢呐的?
唐绵一双星星眼直直地望着他。
唐庭奕:“……”小事一桩,倒也不难满足。
这种婚丧嫁娶的必备,随便叫个伙计就能把事情办妥。一行人清完药材铺子回到客栈没多久,就有一名黄瘦的艺人带着自己的家伙事儿卑躬屈膝地上了楼。
“请几位贵人安。”那男人举着唢呐,目光带着请示的意味,“小人这就开始了?”
唐庭奕独自不尴不尬地坐着,扶额道:“稍待……”
下一刻,唐绵抱着“最是销魂”风风火火地从外面推开门,咋呼道:“用这个。”她兴奋又期待,“吹一曲销魂点的,我想听。”
“……好嘞。”那男子也不多问,主家给了足够多的报酬,他自然事事照做。
入手的唢呐宛如由纯金打造而成,亮得人眼花。他手有点抖,颤颤巍巍地接过来,诚惶诚恐地凑到口前来吹奏。
一息,两息……
男子憋足了劲儿吹,却是毫无声响。
“这,这……”他极其惶恐,脸都涨红了,“贵人,这不是小人弄坏的啊!”
唐绵就纳闷了,示意他稍安。
她将唢呐拿过来细细端详,上面连一道刮痕都没有。之前一直想着找个懂行的来,还未试过一次。
难道真是坏的?系统有必要这么坑人吗?
唐庭奕在一边已经非常无语了:“这东西哪里来的?你之前说的宝贝,不会就是它吧?”
唐绵让吉星重新擦洗一遍,决定亲自来。
她就不信了。
于是乎,当一声悲戾的哀鸣从房中向外缓缓溢出时,所有远距离听到这声音的人都产生了一瞬的恍惚。
唐绵身为演奏者,却是半点不受影响,只闭着眼,任凭着感觉吹奏:“哔——噗——噗噗——”
片刻后,她也由衷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技能还没点亮,只好丧气地睁开眼。
接着就看到,满屋子的人都不对劲了。
唐庭奕两眼发蒙,硬撑着没倒,吉辰及时封住耳上的穴脉冲进来时,其余人等已全都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人事不知。
这一切,带给了唐绵三个信息——
一:【最是销魂】很厉害。
二:只有自己能用。
三:她闯大祸了。
“音攻之术?”
唐绵又心虚又冤枉,弱弱地反驳,“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上哪儿去学这些东西啊?绝对没有的事。”
唐庭奕调息后已经缓了过来,略有忌惮地瞥向桌上的大唢呐:
“我信你不会这些,那就是器物所致。如今江湖上擅音攻者大多聚在一个叫做音杀门的魔宫里,门中魔徒屠戮无度,人人得而诛之。但凡发现形似其教徒者,武林人士和官府都会重视。”
唐绵哪里听过这个,被吓了一跳,声音更细弱了:“那……那我会被抓吗?”
“你是郡主,谁敢抓你?”唐庭奕说着,开始止不住地咳嗽。
唐绵愧疚死了,趴在他床边愁眉锁眼:“哥,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唐庭奕想说自己没那么弱,可头顶的天花板确实还在转,只好勉强安慰她:“当时我离你太近了,根本没设防,也是功力太浅,你那杀器实在厉害。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经此器所奏之乐,似能令心志不坚者产生绮念,陷入情梦。”
唐绵一听便悟了,原来【最是销魂】之名取自这里。
她不禁好奇:“那哥你………”
唐庭奕严肃声明:“我心志坚定,只是有些晕眩。”
唐绵拖长尾音:“哦——”
虽是戴罪之身,犹不知死活道:“吉辰还有好些护卫都能下地走了,就你一直起不了身。”一番耿直陈述,于无形之中插刀。
唐庭奕认命地闭上眼。
唐绵自己说着说着就得意地笑了:“我这宝贝确实厉害,几乎能横扫一片,比起刀啊剑的,也不输了啊。”
唐庭奕听着她嘚瑟的语气,抿了抿唇道:
“我没跟音杀门的人交过手,但总觉得他们胜在功法巧技和音谱,对外物依仗却没那么大。你的唢呐够邪门,以后最好不要随意使用,怕是容易招来一些祸事。”
怀璧其罪,唐绵当然也懂这个道理:“我以后绝不轻易再用,只作必要时候的防身。”
唐庭奕身为无辜受害者,却不得不强打精神料理好其它琐事:“那个吹唢呐的,多赔些钱让他回家去,其他晕睡的人都让随行的魏大夫看看,等恢复好了再上路。”
唐绵后知后觉地踌躇起来:“哥,你说父王会不会在得知我闯的祸之后,直接叫人把我给逮回去啊?”
唐庭奕实话实说:“的确有这个可能。”
唐绵嘟起嘴:“我不回。若我回去了,定要告诉他吴新柔母女这些年对我母妃做的各种大不敬之事。没准儿,那个女人还巴不得我回不去呢。”
唐庭奕沉吟了一会儿,偏过头看着她道:“知道你这些年受了吴侧妃不少气,但她位同当家主母,很多事谨细得让人抓不出错,你年纪还小,跟她对上,难免吃亏。”
“哥,你是父王唯一的嫡子,却一直不愿承袭世子之位,真就只是因为向往江湖纵意吗?”
唐绵突然打了一记直球,很想知道答案,“我不小了。哥也不必瞒我。”
唐庭奕愣了愣,笑了:“那我可以稍微透露点,不全是。”他叹息道,“母亲走时,你才两岁。”
“两岁已经记事了好吧。”唐绵内在的灵魂又不是真小孩儿,“我到现在还记得母亲给我唱摇篮歌的模样呢。”
“当初父王既已有了吴新柔这样的绕指青梅,竟还要求娶母亲。”唐绵想到了那幅美人图,摇头感慨,“男人哪,就是三心二意,朝秦暮楚。”
唐庭奕听不得这小屁孩儿无差别攻击,忙把人打发走了。
此事暂时揭过,夜已深,万籁俱寂。
谁也不会料到,飞盗霍古,正潜伏在尝冠镇中,时时伺机寻找可心的猎物。
他在傍晚时分碰见一个走路东倒西歪的吹匠,逢人便如喝醉酒似地吹嘘,说是镇子上来了一名贵人,家里那把神异的唢呐,能把人吹得欲/仙/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