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婼浛

2、人面桃花

　　入夜，刘府之中，刘掣神情凝重的看着儿子胸前的伤，厉声道：“你没有说谎？真的只有两招？”
　　“没有呀，爹，真的只有两招他就把我打成这样的！”
　　“畜生！平时叫你好好练功你不听，现在你总该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刘掣怒喝道。
　　“爹，你要为我报仇呀！”刘锦哀叫道。
　　“这小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不过，从他伤你的手法，我倒想起一个人来！”
　　“谁？”
　　“神风大侠！”
　　一提起神风大侠，刘掣真是恨得咬牙切齿，三年前，他本是当朝巡抚，奉旨催缴江南的赋税，当时江南一带水患严重，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上两仓官粮，谁知一夜之间，被一个叫神风大侠的人全部散发给灾民，为此他被朝廷降旨查办，幸好朝中有人，他才得以继续为官，不过被贬到这姑苏城中，做了一个小小的太守.他心心念念，只想着如何抓住神风大侠报仇，终于有一天给他打听到了神风大侠的下落，于是集合大内高手，在长江上伏击了神风大侠及其党羽，那一战极其惨烈，刘掣最后虽然重创了他们，但还是被神风大侠成功逃脱，这三年里，他一直到处搜捕神风大侠的下落，但神风大侠竟从此如水银入地一般，不知踪迹。这一次，从儿子受伤，他那机敏似猎犬的鼻子，嗅出了不一样的气息。
　　“宁可错杀一千，决不可放过一个！”他眯起眼睛，捻须微笑，一个计策在心中已经产生。

　　回到山庄，沈前川的面色少有的凝重，紫烟今天受了惊吓，回家之后，竟发起烧来，好不容易安顿她睡下，他这才抽空来到后园沈秀住的小屋前。
　　沈前川到了门口，却并不进屋，他站定身子，低低道：“师姐，是我！”
　　“师弟，出了什么事了？”
　　“今天我们在寒山寺，遇到了刘掣的儿子！”
　　“你们动手了？”
　　“是！”
　　“为什么？”
　　“他调戏我娘子，我——”
　　“真是红颜祸水，这里不能呆了，你还不快走？”
　　“我不能抛下你，而且，紫烟的父亲还在城里！”
　　“抛下我？”屋内的女子一声冷笑，“从你成亲的那天起，你就已经抛下我了，你不知道吗？”
　　“师姐——”沈前川的身子一震，“我，我一直拿你当亲姐姐！”
　　“算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紫烟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的待她！而我，从我伤重不起的那一天起，我的心就已经死了！这些年，你不该不顾一切的救我！”
　　“你是为了救我才身受重伤的，沈风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说到这里，沈前川眼含热泪，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与火交织的夜晚，船上的火将江面映得亮如白昼，师兄们的血将江水染得通红——
　　“我早就想杀了那个狗官，为他们报仇，可是你重伤在身，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屋内，沈秀低语道：“你知道吗？这三年来，我一直挣扎着不死，就是想拖住你，不让你去自投罗网，因为那老贼的武功实在太高！”
　　屋外，沈前川剑眉一扬，道：“这三年来，我一直苦练师父留下的半本剑谱，现在我的剑法已经练到了第七层，我就不信凭今日的实力我会胜不了他！”说罢，他一掌击向身边的大树，树干应声而折。
　　“可是他已经掌握了你的软肋，你不知道么？”
　　“谁？”
　　“紫烟！”
　　沈前川的神色黯然了，一想起桃树下的人面桃花，他忽然有一种英雄气短的感觉，他喃喃道：“也许，我娶她，根本是一个错误！”
　　“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好，毕竟谁都不愿意见到，一个那么好的女孩子，嫁给刘锦那个坏蛋！”
　　“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唯今之计，就是先把你和紫烟送走！”
　　“你不等老于回来吗？”
　　“来不及了！我先安顿好你们，而后才能专心对付那个老贼！”

　　甫烟在迷迷糊糊间，被抱上了一辆马车，她睁大一双惊恐的眼睛，问道：“相公，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去我们的另一个家！”沈风柔声道。
　　紫烟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从相公的脸色中，隐隐觉出了什么，她依偎在他怀中，不再说话。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奔驰了很久，天明时分，终于在一个贫困的小山村前停下，这里的村民对沈前川似乎很熟悉，一见面就热情的打招呼。沈前川将紫烟和沈秀托付到一户人家里，一转身就想走，忽然，紫烟奔到车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相公，你去哪里？”
　　沈前川一笑：“听话，乖乖的在这里等我，我会很快回来！”
　　“今天是爹的六十大寿，你忘了么？”
　　沈前川一怔，“我们今天不去好吗？”
　　“为什么不去？我是爹唯一的女儿呀！”
　　看着她那清澈似水的眼睛，沈前川忽然叹了口气，“好吧 ，我们一起去！”

　　马车箭一般向姑苏城疾驰而去，正午时分，他们终于来到韩府门口，只见府门前冷冷清清，没有一点做寿的样子，一个家人见到他们，大喜过望，回府报道：“老爷，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堂前，韩老爷跄跄踉踉的自后堂奔出，颤声道：“女儿，姑爷，你们可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吗？岳父大人，”沈前川问道。
　　“我今早起床，有人将这封信用箭射到我窗户上！”
　　说完，他递上一封信，
　　沈前川伸手接过一看，一把将信纸捏成一团。
　　“上面说什么？”紫烟问道。
　　“没什么，是神风大侠。他说想问岳父借点银子！”他淡淡的道。
　　“是那个脓包啊！”紫烟小嘴一撇，“我们报官就好了嘛！”
　　“是谁要报官啊？”一个声音忽然接道。这时，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已经拥了进来。
　　韩老爷吃了一惊，问道：“众位官爷，是谁叫你们来的？”
　　“我们收到密报，说大盗神风今天会在此出现，所以我们特地来此守候！”
　　“好啊，他还没到，那就麻烦你们在此等候了！”紫烟道。
　　“不，他已经来了！”
　　“在哪里？”
　　“就是他！”
　　说话间，捕快的手已经指向一个人！
　　紫烟失声惊呼道：“不可能，他是我相公，你们别冤枉好人！”
　　捕快嘿嘿冷笑：“是不是冤枉他，请你相公跟我们回去一趟就知道了！”
　　沈前川冷冷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早就知道你们会来这么一手！”
　　捕快大喝道：“沈风，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前川问道：“什么是人证？什么又是物证？”
　　捕快一指周围的人，“这就是人证！”然后，他一指沈前川手中的纸团，“这就是物证！”
　　此时此刻，任谁都看得出，这是一个早已设计好了的陷阱！
　　一旁，紫烟忽然泪流满面道：“相公，你明知此行危险，为什么还要来？”
　　沈前川看着她，沉声道：“娘子，今天是岳父大人的六十大寿，我们为人子女，当然应该来！”说罢，他缓缓伸出双手，平静的道：“给我戴上吧，我们去公堂论理，只是别吓着我岳父和娘子！”
　　那捕快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终于一挥手，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围上来，给他套上了枷锁，他们似乎还不放心，又用铁链将他全身紧紧捆住。
　　紫烟见相公如此受苦，不禁心中痛如刀割，哭叫道：“他是好人，又没做坏事，你、你们干什么要这样对他！你们还讲不讲理？”
　　沈前川见爱妻吓得花容失色，心中不忍，对她叫道：“娘子，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罢，他对她重重的一点头，千言万语，都蕴涵在这个动作之中。
　　紫烟痴痴的看着他，身子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忽然，她擦干眼泪，努力浮现出一个最美丽的笑容，“相公，你早去早回，我做好饭菜，等着你回来！”
　　沈前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一定会回来，吃你给我做的菜！”
　　那些捕快不耐多留，推推搡搡的将他押出了韩府。
　　紫烟不顾一切的冲出府去，凄厉的喊道：“相公！相公！”
　　只见那些捕快将沈前川押上一辆囚车，一行数十人，绝尘而去，身后，是丫鬟的惊叫：“小姐，老爷他昏倒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在转眼间浇透了这个世界，天色不知在什么时候黑了下来，这是一个雷电交加的漫漫长夜，紫烟枯坐灯前，如一尊没有生命的塑像，在她面前，一桌丰盛的饭菜早已没有一丝热气，一个丫鬟怯怯的走过来，低低道：“小姐，你吃一点吧，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我要等相公回来，”忽然，她象是想起什么，叫道：“菜都凉了吧？不行，把这些都撤下去，撤下去，再换一桌上来！”
　　“这些菜都换过五回了！”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在倾盆大雨中疾驰而来，车子在韩府门口停住了，一个青衣小帽的中年人撑着一柄油纸伞，自车上跳了下来，他走到门前，伸手拍门，门开了，门内的家人探出头来，见了是他，喜道：“严管家，你总算回来了，小姐已经等你很久了！”
　　严管家一抹脸上的雨水，道：“带我去见小姐！”
　　堂内，丫鬟早已禀告了小姐，
　　紫烟一下子惊跳起来，叫道：“严管家回来了？快叫他来，我有话问他！”
　　说话间，严管家已急急奔上来，
　　“怎么样，你见到姑爷了吗？官府的人怎么说？”紫烟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期望。
　　严管家面有难色的摇摇头，“小姐，恕小人无能，我在衙门里奔走了一天，他们连人都不让我见，送出的银子，也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姑爷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紫烟失神的跌坐在椅子上，早已泪流满面，她喃喃道：“不可能的，相公他不会有事！他说过他一定会回来的！”
　　严管家低声道“：小姐，您得想想办法呀！老爷已经病倒了，您不救姑爷，谁救他呀！”
　　“叫我怎么救他？我该怎么救他？”紫烟低低道，
　　“姑爷家中不是还有一个姐姐吗？小姐为何不去找她商量一下？”
　　一句话犹如惊醒了梦中人，紫烟叫道：“对！严管家，快去备好车马，我要出门！”
　　“我看您还是明天再去吧，现在这么晚了，雨又这么大——”
　　“快去！”她的眼睛又清又亮，象是有团火在熊熊燃烧着，任谁都看得出来，没有什么能够改变她的心意！
　　严管家略一犹豫，终于还是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