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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五年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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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手牵着一位身着白色旗袍的妇女正走在北罗路,旁边跟着差不多十七八岁的青年。
“老婆,今天中午想吃些什么?”中年男子慢声和气地问,“我好不容易休个假今天就陪你好好吃个饭,逛个街,好不好老婆?”
尽管已经四十多岁,可岁月没在他的脸上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依然是一张英俊的面貌。
他身旁的妇女轻哼一声:“江警官,现在想起来我是你老婆了?那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呢。”
“别,妈。”跟着的青年摇头,摆手道:“你和爸的事就别扯上我了,我今天就想好好吃个饭,逛个街,再过几个月,你儿子我就要高考了,你们就让我清净会,要不然,您儿子可给您考个大专了。”
“你这臭小子,怎么和你妈说话呢?”
“唉呀,行了行了,赶紧找个地方吃饭吧,别把我儿子给饿着了。”
“妈~,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不像我爸,天天逼着我练体能,还让不让人有活路了?”青年瘪了瘪嘴。
“你还好意思给你妈打小报告?自己天天玩游戏玩到半夜,天天吃垃圾食品,再不锻炼你就废了!”中年男子手指着青年鼻子,狠狠地威胁道。
“妈~,你看爸,他怎么这样啊?”
“好了好了,你都多大了还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妇女揪了揪青年的脸颊,力气却不大,满眼慈爱。
“我在您这儿不永远是个孩子嘛…”
……
南罗路某家餐厅后厨处。
一个穿着厨师服,带着口罩的男子鬼鬼祟祟的从后厨门出来,走到一处堆满废品的地方,蹲了下来,警惕地拿了一张废纸壳子挡在他的面前,眼神四处打量,手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老板,货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转运了。”这人低声道。
“好,半个小时后开始,我会派车过去接应你们。”
“好。”
“翁。”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男子转身立刻走进了后厨存放蔬菜的地方。
这里放着六个架子,有三个架子上放满了蔬菜,唯独有三个架子上放着白色的泡沫箱,第一眼看上去会以为是存放海鲜的箱子。
男子走到这几个架子旁边,打开了最下面的箱子,箱子里放着冻虾。
他伸手将角落里的好几层冻虾拨到旁边,直至露出了一点黑色才停止,再确认黑色确实是在冻虾的下面时,男子才重新将黑色覆盖。
他以相同的方式挨个的检查了放在这三个架子上的每一个泡沫箱,到确定最后一个没问题时,他才走出蔬菜存放处。
在蔬菜存放处和厨房做菜的房间中间隔了长四米,宽两米的走廊。
走廊里有几名拴着围裙正在择菜的帮工。
男子路过这走向厨房时不经意地咳嗽了两声,其中几名帮工趁其他人不注意,陆续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起身快步走到了蔬菜存放处。
…
“老婆,看看你要吃什么?”中年男子,也就是江宇把菜单递给他妻子江女士,“怎么不去吃西餐,中餐还没吃够呢?”
江女士手指翻动菜单,眼神慢慢扫着:“西餐什么西餐,好好地吃家常菜不行吗?”
语气间充满了对西餐的嫌弃。
“好好好,家常菜就家常菜。”江宇打开手机,翻动着他们警员单独建的微信群的聊天记录,看看有没有什么通知之类的:
“最近走私枪支的犯罪分子在淮北市出现了,请大家做好准备!”
“调查发现,他们运送货物一般采取饭店中存取货物的方式,请警员及未归队警员归队后有序组队挨个搜索各个饭店,餐厅等地点!”
“通知交警大队,让他们对来往车辆进行仔细搜查!”
江宇心说等等,再等等,等今天他的假休完了就可以归队了,已经好久没有陪他们吃顿饭了,今天不能再丢下老婆个儿子了…内心极为挣扎。
江淮,就是那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是江家夫妇的儿子。
江淮:“妈,我喜欢吃哪些我相信你应该知道吧。”眼不抬地玩着手机上的游戏。
“知道…知道的。”江女士会心地点点头,“服务员,来一个爆炒小虾,水煮肉片,红烧狮子头,清炒空心菜……爆炒小虾多放一点辣子,清炒空心菜少放点盐。”
服务员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女士,今天我们店里没有冻虾,您看能不能换一个菜?”略微鞠了一下躬。
“行吧行吧,那就换成……好了,就这些吧。”江女士合上菜单,抬眼看见江宇在翻手机。
问:“怎么了,队里有什么事情吗?”
江宇关掉手机:“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嘴上说着没事,江宇心中却不免思考着等到归队后该怎么完成安排这次任务,从而使得这次抓捕任务万无一失。
正想着,耳边传来几个正在打扫旁边桌的服务员的对话,
“你看到昨天新到的虾了吗,那叫一个大。”
“是啊,大归大,也挺重的,以前搬装满冻虾的泡沫箱也没这么重,得两个人才能抬起来。”
“不过我听人谁说,那冻虾表面几层看着好,到下面都发黑了…”
“你怎么知道的?”
“刚厨房一个帮工不小心翻了几下,结果看到一团黑色,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就被拉出去了。”
“是吗……”
江宇突然想起微信里的聊天“饭店中存取货物的方式”…明明有虾为什么不卖?那虾底下的黑色物体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那个帮工会被人着急的拉出来?难道…
顿时,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江宇立马打开手机,在群里发布了一条信息:“走私分子,在北罗路47号巴蜀私房菜餐馆,我怀疑他们即将开始运送货物,刑警队全队全部武装十分钟后到场,先联系附近的民警疏散群众,先打开语音保持联系,到了之后听我指挥。”
随后摸出裤兜里的蓝牙耳机毫不犹豫地带上一只耳朵上面。
一条条的消息回复:“是!”…
江宇立马将手机关成静音,站起来,对他老婆和他儿子说:“起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语气坚定。
江淮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了:“怎么了,爸?”
江女士也是:“是啊,怎么了,老公?”
不过还是听江宇的话,穿上外套开始往外走。只是搞得有点人心惶惶的。
“我现在不方便细说,现在这里非常危险,等这次任务完成回家后我在和你说好吗老婆?”江宇伸手牵着江女士,快步地走到对面一条街的大树后面。
然后转手把江淮也拉过来,沉声道:“小淮,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的待在这颗树后面,不允许离开一步,知道了吗?还有,保护好你妈妈。”
表情是江淮从未见过的严肃,连带着江淮的心情也变得沉重,感觉接下来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好!”这也许是江淮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郑重地说出这一个字,“不过,您也要好好的。”
江宇还想说些什么,这是路边突然停下了几辆公安车,十几个武装刑警从里面下来,其中一个走向江宇,江宇只能把想说话好咽下去。
“江队,人都到齐了。”递给江宇一把九二式手枪。
“好,准备行动!”
此时,江宇坚毅的脸庞才让江淮觉得这个也许才是那个真正吸引了江女士的男人,成熟,可靠。
江女士见孩子爸爸要走了,连忙说:“老公,你要好好,我和儿子等你回来。”
老公,你要好好的回来。
江女士给江宇当了十多年的老婆,这些事情总归会明白一些,所以,就算每一次都非常不舍,非常担心,但那有怎么样,她只能盼望他能安全地完成任务,或者没完成也没关系,只要安全回家就可以。
“放心。”江宇这才和刚才来的人走到其他人的面前,开始安排这次行动。
几分钟后,安排完毕。
“开始行动!”
瞬间,各个警员迅速地,悄无声息地潜到了自己的位置,留了几名在外面守着。剩下的在接近蔬菜存放处的路上也不断遣散其他的员工。
那个厨师,王哥,一个瘦不拉几的男人,在里边抽着烟,和那几个帮工静等着半个小时的到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怎么外面越来越安静了,有点不对劲。
王哥掐灭手里的烟:“等等,外面太安静了,注意防范。”眼神示意其他人从泡沫箱子里拿出枪,警惕一些。
他自己也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抽出一把手枪。
挂上了挡。
他迈着小步走到蔬菜存放处的门口。
刚准备透过猫眼看什么,骤然“砰”的一声门被猛得踹开,门壁重击了他的脑门,瞬间一躺血流了下来:“妈的,给老子干留几个人在这挡着,马上接应的车就到了,剩下的运送货物从后门走!”王哥气急败坏道。
来不及多说,一场恶战开始了,各方寻找躲避物,进行射击,“砰!”“砰砰!”枪声从这个狭小地屋子里传开。
…
枪声传入了江女士和江淮的耳朵里,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江女士害怕地蹲下,用手捂住了嘴:“唔唔。”不敢喊出来。
“没事,妈,我在这里,爸也一定可以安全回来的。”江淮也顺势蹲下,抱住了她。
“嗯嗯!”江女士点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枪声也从未断绝,一声声的回荡在这片土地的上方。
江淮不敢伸头去看,他没有忘记爸爸告诉他的话,心脏也不敢撒谎,极速跳动着,紧张的情绪根本无法阻挡,发力握紧了拳头。
他无法想象里面的场景,他也不敢想象。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静距离的感受他爸爸的工作,他要静距离接触犯罪分子,要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方案,要对每一位队员负责,要对淮北市的人民负责。
周围的群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遣散,连天空上的云也悄悄溜走了,蓝色的天空一览无余,不过这不一定会预示着一个好结果。
突然,从这件饭店中传来一声嘶吼声:“撤退!撤退!”
江淮一怔,这是……他爸爸的声音…!
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一阵阵爆炸声“轰!!轰!”向他们涌来。
一间砖块堆积的普通餐厅瞬间化为乌有,墙砖破碎,被冲击力向外打去,砸到地上,旁边的墙壁上,正上方的电线都不能幸免。
烟灰瞬间飞起。
有些碎石子和碎砖块向江淮和江女士飞去,幸好被他们身后的大树给挡住了大部分。
几十秒后,声音逐渐平息。
江淮这才有点勇气转头,他不敢相信,面前这堆废墟是刚刚他和他父母待过的地方。
“不,不可能,老公还在里面,老公…还在里面!这是不可能的…!”江女士自顾地说着,眼神涣散,“他那么厉害,怎么…会这样…”
“不!这不可能!”她尖叫道,眼眶殷红,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她无神的眼睛中落下来,划过脸颊。
她不敢相信,江宇执行过这么多任务,怎么偏偏这一次出问题了…?
她刚准备冲过去,却发现她的手被拽住了,转头一看,是她儿子红着眼眶,冲她痛苦却坚定地摇摇头:“妈,别过去,那边危险,刚刚在外面的警察已经申请公安队其他人员和医护人员援助。”
“不!我要过去找你爸爸!儿子,我要去找你爸爸!”她用力试图掰开江淮的手,疯狂扭动着手颈。
“妈!那边危险!”
“你松开我!”
“妈…!”江淮大吼道,双手禁锢着她的肩膀,声音颤抖:“妈…妈,我们…我们等一等,等一等好不好?等救援人员到好不好?我求求您了…”他哽咽道,眼泪倔强不曾掉落。
江女士被他吼得忘记了挣扎,嘴里喃喃:“你爸爸…你爸爸他…还在里面…儿子…”
“我知道,妈,所以我们要在这里乖乖的等他出来,对不对…?”江淮不知道是在安慰江女士,还在安慰他自己。
房子都被炸成这样了,爸他真的…能活着出来吗?他不敢多想,他害怕结果让他痛苦万分。
江淮想。
……
“快!快!抢救我们埋在下面的警察同志!”
“小心!小心!”
“担架!快!担架!”
…
其他人的声音淹没了江淮的耳朵,他和江女士站在这里不知所措。
直到一位年轻的警员走到他们的面前,敬了一个军礼:“你们好,我是秦霖,请问你们是江队的家属吗?”
江淮看向他,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却强装镇定:“是,我是他儿子,这是她妻子。”他指了指愣神的江女士,声音嘶哑。
…
到这里,是江淮和秦霖的第一次见面,以如此悲痛的方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