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亦护佑少女》蔚咲

21、二十一章

　　夜晚九时。

　　云黎怀里捧着荀元送的星空集相，轻轻推开了酒店房间的门。

　　屋里一片漆黑，唯有向榆半蜷在白色被单里，看着笔记本，用Word文档誊写着自己的夏令营心得作业。

　　她听到门口的翕动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云黎摸着黑走进房间，把手中的物品放入了行李背包里。

　　“回来了？”向榆声音如常。

　　“嗯，在完成作业吗？”云黎把相片放进最里面的暗袋里，拉上拉链，悉心珍藏。

　　“刚写几个字。”向榆回复道，她在黯淡的光线中看着云黎的背影，纠结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你和荀元… …一起出去了吗？”

　　云黎开灯的动作短暂一滞，又恢复自然地摁下自己一侧床头昏黄安眠的灯光，没有直接回答。

　　转过身，云黎站在有光的一侧，面容沉静。向榆坐在晦暗的一侧，半张面颊掩住，看不清神情。

　　“荀元他… …在餐厅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说回房间了，他也没吃晚饭，匆忙上来找你。然后，一直没回来。”向榆语气平缓地说着。

　　云黎指尖轻抚上一旁的木质床柜，才知道，原来他还没有吃晚饭就来找她了，只是因为没有在餐厅看见她… …

　　向榆见云黎迟迟不作回复，心底已如明镜。但她，还是不愿轻易放弃，哪怕，这结果已然注定。

　　“对不起。”向榆突然向她道歉。

　　“嗯？”云黎不解。

　　向榆语气有些低沉:“之前，我不该自说自话地让你帮我… …”

　　“这… …”云黎摆摆手:“不用道歉，我能理解，实际上我也没能为你做什么。”

　　“但我还是想尝试一次。”向榆苦涩地笑笑，语气却又坚定道:“如果不说出口，不听到回复，果然，我还是… …不能释怀。”

　　云黎看着她眼睛里又闪现了站在竹林小路时的星光，她好像能感受到向榆对荀元的喜欢了。并非信口而出，而是真正地，倾注了一个女孩子漫长时间里的期待。

　　“那就跟随自己的心意去做吧。”云黎笑着看向向榆，如果此刻换作是她，她也会想要将这份感情告诉另一方。单只这份喜欢，就是很难能可贵的。

　　“嗯！”向榆攥紧拳，做了个“加油”的姿势，转而看向云黎真诚，毫无遮掩的目光。她一时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真的，什么也没察觉到吗？”

　　云黎迷茫地眨眨眼:“察觉到什么？”

　　… …

　　察觉到荀元喜欢你啊… …

　　向榆一拍脑袋，不知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是自己直觉有误，但她也不想坦白戳破，或许他们有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吧。她无奈道:“算了，没什么… …你不是要去洗澡吗？”

　　两人结束了谈话，向榆重新蜷回被窝里，又建立了一个Word文档，怀着酸涩的心情慢慢写下了自己一直以来不曾与外人道的话。

　　第二天和第三天，文科生一同去博物馆参观了饱经沧桑的历史文物，以及参与声名威望在教育界占据一番席位的教授的讲学课堂。

　　只是不知为何，杨清宇突然从夏令营消失了两日。

　　云黎注意到，却也不甚上心。她的夏令营心得文章进度也在逐步完善。

　　为期十天的夏令营进行到一半，理科生集体外出参与竞赛，要前往另一处酒店两天。而文科生则在原酒店内进行营中测试，考的是顶尖大学专业制作的试卷，如若能通过，将有更大机会保送进入大学。

　　所有参加此次活动的人都是看中此次保送计划，云黎亦是，为此废寝忘食收录整理往年试卷，笔记有厚厚一本，并辅学了小众语言。虽非稳操胜券，但也不愿负长久以来夙兴夜寐的努力。

　　清晨，夏日骄阳升起，炎炎热意卷不进空调吹拂的室内，唯有透过玻璃折射在桌椅、地面上。

　　云黎和众多文科生等候在备考室，就连之前莫名消失的杨清宇也来了，只是他看起来懒散又不上心的模样，翘着二郎腿无所事事。

　　云黎和向榆坐在厅室角落轻声讨论。

　　向榆绞着眉头:“往年的试卷出题都有些偏。”

　　云黎点头:“与高考试题还是有差别的。”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指导老师穿着干练的职业服装走了进来:“请同学们将所有准备用品留在备考室，现在前往考试地。”

　　由于高度严谨的考风纪律，考生不允许携带任何金属类物品甚至文具进考场。

　　云黎将纸和笔以及笔记本都放在了桌柜里，同向榆一起跟在指导老师身后先行离开备考室，按照提前排好的顺序站队。

　　走出一段距离上了二楼，在考场门口稍作等待，由监考老师用金属扫描仪全身检查。

　　云黎站在第一个，双臂与肩同高伸得平直。

　　突然之间，不知为何身后的同学惊呼混乱起来，一个穿着黑色涂鸦外套的男生从后面强硬上前挤散了队伍。

　　云黎回头，只觉现场杂乱无章，没了刚才整齐有序的氛围。她的心脏跳动，一种极其不安的直觉蔓延。她默默后退，想要远离，却还是难免被人群磕碰挤绊。

　　老师大声呵斥:“站好！”

　　学生群恢复了平静，又如同齿轮一样归位。

　　老师皱着眉看引起混乱的罪魁祸首:“你有什么事？”

　　小个子的男生嗫嚅着，似乎有些羞窘道:“我… …我想上厕所。”

　　“… …”众人一时无语，只觉头顶一排乌鸦飞过，落下几条黑线来。

　　云黎盯着他，只觉形迹可疑，她下意识回头，看见站在最后排的杨清宇嘴角勾着，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她收回目光，皱眉。

　　“快去快回。”老师不耐地说道，重新为云黎扫描全身，确认无误后，云黎率先进考试点。因不放心她又自我检查了一遍衣服口袋，确认无误，提着的心才稍稍放平。

　　等待半晌，所有人依次进了考场。在老师发完试卷，贴好条形码后，时间指向九点——

　　随着一阵铃声“考试开始。”

　　云黎先总览一遍试卷整体，除了部分创新题，很多题型她之前都有提前准备整理过，倒也不慌不忙，沉着冷静。

　　考场内采用全封闭隔音式，因人少而空间较大，每个人之间都至少隔着两米的距离，且中间放有隔板以防抄袭和对答案。

　　考试期间全程由三名老师监考，全场来回巡视，且分布有前后两个摄像头无死角拍摄。

　　云黎埋头作答，考试时思绪较平常更为清晰，交杂的知识点在繁复多样的题目下可以得心应手地提取应用，倒是做的较快。

　　监考老师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也颇为赞赏。

　　两个半小时一晃而过，铃声敲响，所有考生放下桌子上的笔停止作答。

　　云黎已经检查了一遍卷子，虽有小纰漏但都已经尽力弥补，她的考试状态奇佳。

　　“呼——”深呼吸，松动埋头过久而僵硬的脖颈，手向前伸展着，活动身体。

　　监考老师从最后向前依次收卷，云黎站起身来，点头礼貌致意:“谢谢老师。”

　　心里的惴惴不安终于可以安稳放下，她绕过桌子，走向门外，向榆在门口等她。

　　可，还没走出两步——

　　“同学，请等一下。”老师瞬变严肃的声音叫停了云黎刚迈出两步的步伐。

　　云黎略带疑惑地回头，又站回老师身边:“老师，怎么了？”她看着老师弯腰伸长手臂，从地上捡起不知何物。

　　监考老师也难以置信，这个女孩看起来是全场答题速度最快也最游刃有余的同学，她从地上捡起两团极小的揉搓卷成的纸团。

　　铺展开来，是一张便利贴，用小字体在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知识点。老师将纸条与云黎试卷上的娟秀细致的行楷字体对比，眉头愈加紧蹙。

　　云黎的心不由咚咚直跳，不可置信的惊惶情绪席卷上来，她默默上前查看。

　　“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老师的语气里是不可置喙的严肃。

　　其他老师也走了上来，查看情况，门口未来及离开的学生都蜂拥在门口，不知所以地观望着考场内的情况。

　　云黎尽力平静自己，她轻启唇，音节刚溢出:“这不是… …”

　　旁边一位女老师大声打断了她，以极其压迫的语气问道:“这张纸条是不是你的？”

　　云黎接过已经揉的被褶皱地不成模样的纸条，这张便利贴确实是她的，但是… …这是她笔记里面夹着的。她绝对没有带到考场来，也不可能这样做。

　　“是不是你的？！”老师眼见她沉默，以为她是作弊被发现的哑口无言，语气已经十分不耐。

　　“是我的，但是我没有带到考场来。”云黎不能再缄默，否则她将无法洗清这个影响极其恶劣的误会，或者说是——“陷害”。

　　“那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且就在你椅子底下。”收试卷的老师面容严整地凝视着她。

　　外面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几乎所有学生又围了回来，哗然一片，震惊于云黎竟是“这样的人”。

　　云黎的心如同沉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里，无可攀附，溺陷其中。

　　一旁的男老师见事态愈加扩大，避免一直在此拖延，欲直接定罪:“现在，小抄证据确凿——”

　　“我没有抄袭！”云黎陡然拔高的音调打断了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话。

　　“那你这是什么！”老师对于她先是沉默，现在又要“狡辩”的态度非常不舒服，一时之间对她的印象也跌落谷底。

　　云黎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什么也说不出口，脑海里转圜着混沌不清之物——同学们背后妄加议论的声音，面前老师极其不耐的神情。

　　恍惚间，整个世界都扭曲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