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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谁丢了她的梦 ...

  •   半年以后。

      “快点出来吧你!人知鬼恐怖,鬼懂人心毒。你活了二十九载,难道你还不懂吗?这人世间,有什么好留恋的!也够了!别磨叽了!快出来吧!快点!别耽误了时辰。这时辰一耽误,轮回就乱套了。一乱套全部就得灰飞烟灭。所以,你他妈得,给我快点!”

      带着高帽的黑白鬼,一手拿着手铐脚链,一手拿着将白布钉住人骨的哭丧棒,面目狰狞,正准备将桀的魂魄从她的□□里吸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桀朝他们歇斯底里地喊道,“不!”

      “因为,这就是你的命!你的命!知道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响彻山谷,敲击桀的耳膜,吞噬她的大脑。头骨、血液、脑浆全部被搅成一团,在一个密闭的小小空间里兴风作浪,天旋地转。剧烈疼痛席卷了她的头,像是即将要爆裂开来。

      她蜷缩着跪在角落里,手指随意就可插进脑浆里,她抽抽噎噎地叫喊着,泪水落向铺满血红的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随即白色头骨铺天盖地磅礴而来,分贝越变越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淹没她的□□,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瞬间就已灰飞烟灭。

      “不!不要!”桀猛得惊坐而起,泪水与汗水的混合液体浸湿了枕巾。

      四周空无一人,她仍旧安然无恙得躺在床上 。

      这段日子,她重复做着这个可怕的梦。

      每天晚上,不一样的魔鬼侵入她的脑海,主导着她的梦。七窍流血的,披头散发的,白面红唇的,恐怖惊悚的,而她无论怎么拼尽全力逃跑,都徒劳无功,仍旧停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步步逼近。

      当他们向她张牙舞爪扑来的时候,她因恐惧而被吓得惊醒,每次醒来都是满头大汗。

      弯月诡异的藏进云层,黑暗吞噬了大地。四周寂静诡秘,只听得见阴冷的风声摇晃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不时传来凄凉的猫叫声,就像夭折婴儿悲惨的哭泣,令人毛骨悚然。

      窗外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总爱在这个时候摆动着树枝,这让桀总感觉有可怕的异灵从窗户外向她飘来,让她胆战心惊。

      后来不管白天还是夜晚,这边的窗帘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每到天黑的时候,桀总是习惯开着日光灯睡觉,因为它发出的光是白色的。

      她讨厌路边那昏黄的灯光,经过的时候能清楚得看见人的影子,就像披头散发的女鬼由远而近,慢慢得抬起头,露出一张没有双眼的满是血的脸,随即伸出长长的红色指甲彻底将她撕烈,化为齑粉。

      她开始掉发。每每梳洗一次,就会落下好几根,最后横七竖八地散了一地,直至不敢再触碰。这几天夜里她的头痛得厉害,有时梦到自己突然掉光头发而清醒,继而徒留一阵悬心吊胆。

      “难道我真得要死了吗?”桀怛然失色,桌上的闹钟指向凌晨三点,“恶鬼,为什么每到这个时候你们统统都要来找我?”

      我怕鬼,鬼却未曾伤我分毫;我不怕人,人却让我遍体鳞伤。如果世界不肮脏,那何来的悲伤?
      亦如她现在这样。

      她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才放心地下床,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

      “感谢我的躯体并没有因病魔而被疼痛折磨着,感谢一切都还存在着。”她一边默念着,一边将右手在额头,胸前,左肩,右肩点了一下,最后双手合十,“阿门。”

      但她知道病魔早已渐渐地充斥了她的血液,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正等待时机爆发,来摧毁她表面现有的安然无恙。尽管这样,她仍旧无时不刻在感谢着上帝。

      信仰是因为孤独而存在的。

      她看见自己熊猫一样黯淡的双眼。如果能没日没夜得好好睡上一觉,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她按了按咬肌处,感觉牙龈袭来的微微疼痛。她开始长智齿,她的智齿来得有点晚,这敲开了她大脑里面所有未知的大门,明白了山的另一边其实可以是一个精彩的世界。

      她刷完牙,用手捧了一把水洒在脸上,最后对着镜子再次专注凝视自己,片刻,咧了咧嘴角,然后坐在书桌前翻开笔记本快速地写了起来。

      这样的情形或者可以持续到忘记时间,直到累了趴在床上倒头就睡,但总是伴随着恶鬼会被再次惊醒。

      或者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时候,便从冰箱里取出一瓶葡萄酒和一大袋五彩斑斓的零食,坐在地板上喝得酩酊大醉,包装袋散落一地。她并没有感到这样有哪里不妥的地方。

      她想她是要任性一回的,这是她以往从来没有过的。她没有朋友,所以亦不会有人来看她,她觉得这样挺好,不用每天花时间去整理房间和自己的脸。

      她享受这样的孤独。在孤独里永生。

      桀平常几乎不出门,除非屋子里再也找不到任何吃的。她再也不用为满足别人的胃口而对一道菜进行费尽心思的研究。她开始在意自己的容颜,挑剔自己的着装。

      有时候她会去附近的商场为自己添置一些时装,买一大堆衣物和玩具邮寄给她的孩子,接着去镇上街角的教堂里在天主面前忏悔她弃子的罪过。

      或者关在房间里跪在地板上默念着圣经,一整天不吃不喝。

      每次寄出去的包裹都被原样的退回,这令桀忧心忡忡。

      终于有一天,她再也忍受不住了,连夜坐上最后一班高铁直奔到隐面前。

      结果,隐直接将她拉着推了出去。那时正下着滂沱大雨,她直接摔倒在泥泞里。

      “你没有权利剥夺我与孩子见面的机会。”桀咆哮着,歇斯底里。

      “权利?”隐冷哼一声,“我就是权利,你休想见到他。”

      ‘砰’的一声,隐冰冷地关上了铁门。

      她早就料到的。

      他的血液里流淌着毫无人性。

      后来,最后一次包裹再也寄不出去了。隐搬了家。

      桀整理好头发,化着淡妆,穿着刚买的浅紫连衣裙,站在客厅的落地镜前足足看了一个多钟头。
      镜子是她特意在玻璃店定做的。

      她想有一天她有机会和孩子见面的时候不应该是这副糟糕的模样,否则她的孩子一定会嫌弃她的,必须得有一面像样的镜子时不时提醒着自己。

      充满自信。保持希望。

      她光着脚丫在客厅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翼翼地来回走着,这样的客厅对她来说恰到好处,可以让她找到最初约定的感觉,仿佛一个遇见俊俏王子的情窦初开的少女,这让她看起来更加美丽一些。

      终于她满意得笑了笑。

      “孩子,你看妈妈漂亮么?好几个月不见,你一定又长大了。你可知道我是多么地想你,多么地想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可是…”

      桀的声音开始颤抖,再也承受不住心底涌上来的悲伤,泪水模糊了视线,纵横交错地挂在脸上,

      “原谅我,宝贝。”

      她趴在地板上失声痛哭,就这样在哭声中昏睡过去。

      这段时间里,桀便是这样度过的。

      她有着太多的伤痛与悔恨,她突然明白也许是上帝在眷顾她。

      她的邮箱里,已发送界面,条条罗列都是相同的地址,那是《声音》的邮箱,相同的六个字:谁丢了她的梦。

      每半个月,乾的身体总会接收到声音打来的稿费,继而他金色的皮肤也同时随之变亮了些。

      悲痛永远是文字的根源。否则她怎么会有那么多情感来赚取稿费来强壮乾的身体呢?

      世间的一切冥冥之中都是公平的。

      虽然乾的力量还不够强大,但足以维持她的生存。乾还不能带她去更多的地方,至少竭尽所能带她去了普罗旺斯。

      “乾,谢谢你能够带我来这里,这是我见过最美的地方。”桀的激动溢于言表。

      “哦,不,亲爱的,这功劳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忽然一阵沉默。

      “你最想去哪?”

      隐撩着桀耳边的发丝,像是在等待答案,又像只是随便问问。

      “普罗旺斯。”桀毫不犹豫地回答。她把他所有的话都当真了。

      “哦。”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就这样?”她抬起下巴看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桀有点生气,‘哦’明明听起来就像是一种随意更是无心打发她回答的方式。

      “那……为什么?”他继续撩她的发丝。

      “因为有你。”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更加贴近了些。

      “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去的。”说罢,他便将身子压在了她身上。

      隐的承诺如同真相,最后一无是处地浮出水面,怎么也挥之不去。

      “你想起隐了?”乾一眼就将桀的心思看穿,“他曾承诺过要带你来这里。”

      “没…没有。”桀支支吾吾。

      “你苦涩的表情告诉我,”乾很肯定,“我是对的。”

      “只有自己努力得到的,才是自己真正拥有的。”
      桀真正明白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你说得很对。靠山,山空,靠人,人倒,只有靠自己最好。”

      “乾,你说现在才明白是不是太迟了…”

      “噢,亲爱的,永远不会太迟。”乾安慰道,“你现在不是已经置身其中了么?”

      “乾,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可是如果没有你,我也就不存在了。”

      “哦,请别这么说。这是我第一次旅行,相信以后还会有的。”

      桀朝乾莞尔一笑,

      “你看那无边的紫色薰衣草花海,风吹过荡起的层层涟漪,我的心亦随着她涌动,这种难以言语的感觉,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都说,旅行是消除无知和仇恨的最好方法。其实,死亡更是吧。

      “等待爱情…”乾看着桀那出神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轻声问,“你想他吗?百里延。”

      他害怕触碰她隐藏起来的脆弱的内心深处。

      “额…也许有点吧。”

      百里延那副俊美的容颜再次浮上她的心头。桀怅然若失,也不知此刻他在干什么呢。

      这段时间,她无时不刻都在想他。

      他让她脱胎换骨。

      他的眼,他的唇,他的笑。

      这一切,深刻在她的脑里。即便孟婆汤可以清除记忆,但也除不掉这些烙印。

      “你不去找他吗?我想他在等你。”

      “我会带着关于他的记忆走的,无论到哪里。”

      “真希望我还能带你去更多你想去的地方…”乾有点悲伤,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越来越虚弱了。

      “你会的…”桀若有所思淡淡地说。

      她在写着自己的故事,她甚至如此真切得安排了自己的死亡。

      尸体腐烂,发臭,直至剩下一堆白骨。

      总会有人欣赏她的短暂人生。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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