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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胤禛 番外(二) (添了些内容噻。。) ...

  •   “啪——”

      摆架上的青花瓷器,狠狠地摔里一地。满屋子的碎片,凌乱在四周,不论是摆设还是饮具,全都碎了个完全,无一幸免。

      屋外的下人们全都不敢吱声,只是站在门口,却还是发出一丝让人心烦的气息。

      “滚!全都给我滚!”

      一阵躁意猛地窜了上来,我心烦难耐,身边却再无可以砸摔的东西,随手在腰间一摸,便见一小瓶,于是也未有细看是何物,就朝着门口用力的摔了过去。

      

      “啪——”又是一个落地声响,小瓶摔成了几瓣,碎了一地。

      屋外的人,终于全都散去。

      屋里安静。我微喘着气,胸口又如窒息了一般堵着难受,由不得我自己的喘息。

      我一手撑在身后的矮桌上,身子却控制不住地滑了下去,直至颓然地坐在冰凉的地。我咬着牙,心里恨透了这该死的哮症!可是我越是要忍,它却偏偏发得更加厉害!就像在嘲笑我的无能为力。

      脚边是什么东西缓缓地滚来。我轻舒着气,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低下眼,浅浅地看着散落在地上的些许药,一愣,心里的怒意和莫名地烦躁忽然又被激起,更甚方才。

      为什么,为什么会被他给看见!?为什么偏偏是他!?

      

      风声呼啸。踏过脚下斑驳的草痕,周围的空气,是夜冰凉。

      我轻轻地舒着自己的呼吸,也不知怎的,那夜里,就是觉得身体里燥热得很。从胸腔到喉咙,再到头顶,总像有一股什么似的顶着,让人不得喘息。

      压着咳嗽的声响,我回想着刚才那个樵夫的话,想来他也就该在这附近了。

      我可不想让他给听见了。听见我咳嗽的声音。

      他,我的弟弟,亲弟弟。

      

      伸手捡起地上满目的疮痍。我走近了门边,手里摩挲着那瓶子打落下的碎片。

      哼,哮喘药么?原来,你早就知道——

      

      一片一片的瓷块,平列于桌面。我坐在桌前,手里拿着找来了干胶,看着那已经被我砸的粉碎的瓷瓶,一片一片,将它拼回原样。

      

      那夜,当我跨进永和宫门,额娘着急的哭声就落在了我的耳里,也打在了我心上。我还没见过额娘这么着急的样子。自然,除了上次他生病的时候。

      果然,这次又是为了他。

      我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愣愣地瞧着我,像丢了魂一样,眼旁还挂着两行泪痕。

      真是丢人,这么大了还会被吓哭,也不知这点,他是像到了谁。

      低下眼,我看着他红肿的脚踝。这么高的山,应该是滚下来的时候跌伤了吧?我看着他已经被这周围的兽叫树影给折磨得差不多的模样,想了想,还是把他背到了自己背上。

      咳,我只是想快点回去。

      我如是道。却也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我自己。

      我背着他,走在归京的路上。一路上,他一直抓着我的衣服,小心翼翼,不敢碰到我的肩膀。就算是背对着他,我也似乎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开心。

      或许真的是病糊涂了吧。今天的我,居然没有制止他,还把他背到了身上。我想,我真的是病糊涂了。

      一步又一步的脚印,踏在深深浅浅的路里。

      我任由他抓着,强忍着自己涌动的急促呼吸。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的难受,或者哪怕一丝的脆弱。从小,在他的心里,我都是冷漠无情的吧?尤其是对他。只是同样,在他心里,我也一直是个强者。这一点,我不想改变,也不打算要改变。不管在任何的方面,我都不想让他看见,我有一丝软弱、一丝无助的样子。

      暗夜里,抓着我的衣服的手,渐渐紧握。

      他小心地问,四哥,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怔了怔,我的脚步微停。是么?他也不敢相信么?呵,也对,别说他,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为什么会去找他?忍着自己浑身的难受,和一直莫名不歇的抽气,从紫禁城里跑出来,就为了到这里来,带着迷路的他回去?不,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额娘。

      一直以来,我就是这么告诉自己。或者说,欺骗我自己。

      

      从小,在我的眼里,额娘就是一个不爱笑的人。她长得很美,有一双很温柔、很温柔的眼睛。我喜欢额娘的眼睛,特别是当额娘望着阿玛的时候,那双眼睛了,似乎都盛着笑意。我多么希望,当额娘看着我的时候,那双眼睛,也可以带着笑。

      可惜,她没有。

      不过,我并不介意。或许,那是只属于皇阿玛的吧。我这样想着。因为额娘对待除了阿玛以外的人,都是一个样子。同我一样的样子。

      可是,直到他出生了以后,我才发现,原来不是。

      原来,对着他,额娘的眼睛会笑,额娘的神情,也不再那么淡漠。她由着他撒娇,由着他在身边胡闹。而且,笑得那么开心。

      可是,她却从来不会对我这样,这样的笑。而我,也不会有机会,可以对着她胡闹。哪怕一丝一毫。

      他,就是我的弟弟,亲弟弟!

      

      手里的碎片,再次被我捏成了粉碎。鲜血透过指尖,染尽了釉色的瓷瓶。我回过了神来,看着手里的血色模糊,强自让自己的心平静。抹去了手上的鲜血,我再次舀起了干胶,涂抹在碎片的缝隙上,把那些碎片,一一粘好。

      我把地上的药丸全都捡了起来,再次放进了瓶子里,然后,把它放到了抽屉里。从小到大,他给我的所有东西,我都放在这间屋子里,包括他给的、让的,还有我抢的。而事实上,或许,我从来不需要从他手里,去抢什么吧。

      转眼,我瞥见了抽屉里一本被单独撕下了的小册子。伸手,将它轻轻的拿起,我看着它,端详着,嘴角不经意地扬起一阵笑意。

      这本册子,是当年白起满月的时候,我从给他的贺礼里给扣下来的。

      就是,从那本武功秘籍里,给撕下来的。

      或许,十四永远都不会知道吧,当年,他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那本“武功秘籍”,其珍贵之处,并不是它藏有什么精妙的武学,而是,呵,它的后页是一本当时正流行着的小人书。

      当年,我托着谙达从宫外给我带些小人书来解解闷,只是当时为了掩人耳目,所以谙达才在前头又加订了些寻常的拳脚套路,给它起了个可笑的“武功秘籍”名字。怎想到却给他看了去,还一直心痒难耐的,想要探个究竟。

      看着他那求之不得的样子,我心里觉得痛快。他越是想要,可我就偏偏不愿意给他,也不告诉他这实情,只让他误会着,好落个“朝思暮想”。可谁曾想,这么一误会,就误会了十几年——

      那时,我呆在这间屋子里,看着这满满一屋子,或者是他予我的,又或是他想要,而我却故意不给他的东西,心里想着,到底要送些什么才好。

      怎么说,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而且是她所出……第一个孩子,呵,我想,至少在他的心里,理应如此。

      恍惚间,我忽然想起,往年曾经去到他那堵许愿墙前,看过的他的那些心愿。

      “我希望可以拥有四哥的那本武功秘籍,让自己的功夫和四哥一样好……”

      原来这个,也算是他的心愿么?

      打开了抽屉,我拿着这本“武功秘籍”,心里盘算着,到底是该送,还是不该。如果送了,是不是就代表我遂了他一个心愿?代表我曾经特意去看着他有什么心愿未了?不行——

      我把它放了回去,可手还未落,心中绪念又起。

      不对,我这是送给白起的,与他又有什么相关?

      放回的动作稍停。我细想着,心里也是认同自己方才的想法。既是白起的满月贺礼,那么无论我送什么,也与他无关,总之决计也不是给他的!我不会遂了他的——

      精心挑选着,找来了一个绣着暗纹的锦盒。我撕下了后页里的小人画集,重新放入标下了年份的抽屉,将那秘籍放进里盒里。

      得意地看着面前准备妥当了的贺礼。我笑着,心道:怎么着,也不能让白起发现我这个四阿牟其,原来也是会看小人书的。

      可是我却忘了,比起白起,更早看见这份礼物的,该是他才对。或者,是我根本刻意遗忘了这样的可能性。

      

      看着屋里,满满的一地碎片。我检查着,看着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该砸、却失手给摔了的。三巡过后,这一地粉碎里,除了已经被我拼好的那个他方才予我的,放药的瓷瓶,其余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是我放在这里头,掩饰着,害怕有心之人瞧出这屋子里头端倪的多余品。而事实上,这间屋子,我从不让人进。

      想来,就算我生气砸东西,也还是有个准的。

      脚步轻移。我走到一旁的床榻边,缓缓地坐了下来,斜靠着,枕着他十三岁那年,第一次独自打了虎,割下来像孩子般炫耀着送我的虎皮,默念着心经,平复自己的心境。心里却仍愤恨着,一直忘不去刚才在荒郊的那个情景。

      怎么就让他看见了我病发的样子?那么难堪,那么难看的样子!

      低吼了声,我握紧了拳,骨骼脆声。

      我是想忍的,无论如何,我都不愿让他看见我那个样子。就算他早就知道了我有哮症,就算明知被他瞧见了,在他心里也不会改变什么,可那种无能为力,被折磨得不像个人的样子,我却还是死也不想让他瞧见!可是哮症发起来的时候,由不得我自己,由不得自己——

      我扯着他的前襟,蔑视着,嘲弄着他说,这是你,欠我的。

      当时的我,早已分不清,自己是气、是怒,还是只是被他瞧见了自己狼狈后的无处发泄,又因何如此。我只知道,我就是要他歉疚,要他不痛快!我要他永远都记住,我是因为他才会得了这哮症,得了这一辈子都将缠身,永远摆脱不了的哮症!

      哼,一辈子都将缠身,永远摆脱不了的哮症——

      讽刺,天大的讽刺呵。

      是否老天,也正是要我一辈子都记得,记得我曾经为了寻他至山里,曾经因他而受胁迫,要我留下这一辈子都不能忘却的印记?!

      哈,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

      我冷笑,却也是苦笑着,几近癫狂。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着几个时辰前,郊外的那副场景。

      荒野里,我指着她,问他,你是让,还是不让。

      他瞪着眼睛,告诉我,这不一样。

      哼,不一样?是啊,不一样,不一样了。从我决定了要那样伤害了她,从我决定放弃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不一样了。

      那一天,当我知道她一个人慌乱地跑了出去,我的心里就隐隐觉得不安。其实,过了这么多年,我变了,她也变了。她不会再像当初一样了吧,不会再像当初一样,那么傻,那么痴……可我终究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竟就这么跑出去找她了。只怕她混乱之下,又让自己遭遇什么危险。呵,此刻想来,原来,我竟也有这么不理智的时候。

      那一晚,我在篝火之下,看着她沉睡的模样。其实,她没有变。她的目光,依旧澄澈,她那一份无畏的真情,依旧还似往昔。只不过,所付者,不再是我,不再是我了而已。

      我承认,在那一夜里,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动摇了。我甚至在隐隐期待着,期待着,如果,我现在告诉她实情,如果我说,我对她是真心,那么,她还会不会回来?我们之间,是否还可以回到过去——

      只是,呵,这世间,没有事情可以重来。就算上天,再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也都回不到过去。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

      可我,却还是要这样问,不止问他,也是在问她。

      如果,他还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只要我说要,他就会给,就连她也是一样,那么,他就不值得她托付终身。相反,如果因为听了我那样的话,她就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那么她,也配不上我的弟弟。

      而所幸,他们二人,都没有让我失望。或者说,是让我彻底地失望了,甚至绝望——

      

      是夜。露水深重,风声啸长。

      这个葭夜,或者,他也该明白了吧。

      是时候有个开始了,新的开始——

      

      我,不需要你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胤禛 番外(二) (添了些内容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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