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度近视》捡泥酱

9、第9章

　　出租车上的林若愚一直睡得很安详。
　　叶厌深从刚进车就咬着牙在心里默念，但凡身旁的人再说一个字，他就把他扔车顶上。
　　林若愚是幸运的，因为他到酒店的这一路都没有作妖。
　　“目的地到了。” 出租车司机热情地报着站。
　　“好的，师傅，辛苦了。” Jenny何支付了车费，回过头来发现叶总满脸愁容地瞪着靠着车窗的小林。
　　这不就是小说中展现男友力的时刻吗？
　　Jenny何脑补着稍后有可能发生的场面：
　　“何秘书。”
　　“叶总？”
　　“麻烦你照顾一下行李。”
　　“没问题叶总，那小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抱着呗。” 叶厌深抚摸着林若愚的脸颊，眼睛里充满了爱意，嘴角勾着，笑得像和煦得春风，“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真的不用帮忙吗？”
　　“不用麻烦，我的小娇妻，我来守护。” 甜蜜又宠溺。
　　......
　　想到这里Jenny何嘴角又开始止不住地上扬起来，直到叶厌深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
　　“何秘书。”
　　“叶总？”
　　所以，霸道总裁语录要开始了吗？小妖精上线！！小娇妻预警！！
　　“麻烦你去酒店叫两个礼宾门童，再推一个最大号的行李车来。”
　　“行李车？哦，好的，叶总稍候。” 不一会，她揣着满肚子的疑问，带着两个身材壮实的门童回来，却发现叶总已经拿好了行李下车了。
　　“先生您好，是要搬运行李吗？”
　　“不用。”
　　两位门童面面相觑，加上Jenny何三脸懵逼。
　　“麻烦你们两个帮我把他弄出来。” 叶厌深一边说，一边指着出租车后座和周公约会中的林若愚。
　　门童纷纷往车里望去，不约而同地愣住。
　　什么情况，这让我们拖送活人吗？像拖行李那样？
　　“好的。” 一个看上去壮实的门童率先答应着，客户就是爸爸，客户的命令就是使命。
　　酒店门口穿着制服的礼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
　　为首的男子昂首挺胸却是生人勿近的模样；后面跟着一个美貌十足的姑娘，那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无解；两个同事合力推着一个坐在行李车上四仰八叉毫无意识的男人。
　　礼仪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不过还是做好了表情管理，热情地为他们开门。
　　“哟，怎么了这是？” 大堂经理踏着高跟鞋小跑而来，关切地问道，“这位先生是身体不舒服吗？需要叫120吗？”
　　“不用。” 叶厌深摆了摆手。
　　“呃……好，好的。” 经理满脸复杂地盯着推车里的人，一旁的Jenny何一脸的抱歉。
　　两位前台一边登记入住，一边也投掷来好奇的眼神。
　　“好了吗？”
　　叶厌深家教极佳，平常很少催人，但是这次忍不住开了口。他实在不想在这灯火通明之处，像猴一样被来往之人恶意围观。
　　“快了快了，” 前台小姑娘看上去也就20刚出头，声音细细地解释说，“跟您确定一下，您一共预定了一间豪华套房和两个标准间。”
　　“是的，没错。” Jenny抢过了话头回答道。
　　“因为现在是旅游旺季，所以标准间的客房还有旅客在使用，他们12点退房，加上清扫一小时，最快1点半入住，现在只能腾出一间来。”
　　叶厌深满脑子想着把林若愚丢下来，其余的一个字都不想听。
　　他的沉默让前台的小姑娘有一丝畏惧。
　　“那这样吧，叶总，我把我的行李先放在您那儿，让小林住我那屋吧。” 她看林若愚现在这个状况，恐怕到晚上都清醒不过来。
　　叶厌深继续沉默，好看的手指在酒店大理石台面上轻轻点了三下，随即说道：“把他送到我房间吧。”
　　“嗯，好的。”
　　我就知道我是多余一问，Jenny何腹诽着：要是早知道今天来的是小林，我肯定给你俩开一间。
　　她转过头来体贴地对前台小姑娘说：“你好，麻烦先开这两间房吧。”
　　叶厌深领取了自己的套房房卡，又从钱包中取出了一些现金，塞给了两位门童：“麻烦你们送上去。”
　　“好的，好的，包您满意！！” 门童看见这几张红票票眼睛都直了，不过就是推个人嘛。
　　一到套房，叶厌深就放下了自己的行李，拿出了包里地免洗洗手液，不停擦拭着手指。
　　两位门童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房间，小声讨论着：“这怎么弄？我们把他抬上去，就像在车里一样？”
　　“那不成，那会他是坐着的，拉两下胳膊就出来了。现在躺着，我觉得两个人反而没办法弄。” 肌肉门童静静思索着。
　　“有道理。”
　　“这样吧，你让开，我来抱他上去。”
　　“哈哈，公主抱吗？”
　　“这有什么的，我女朋友天天让我公主抱，你们不都叫我肌肉男吗？我的力量你放心。” 肌肉男撸撸袖子，刚打算把林若愚抱起来，就听门口传来了一阵些许急促的脚步声。
　　叶厌深径直走进了屋，直接打断了他下面的动作：“好了，就到这里吧。人和东西你们都放着，行李架等客房清扫的时候再带下去吧。”
　　“好的，先生。” 肌肉男火速抽回手，二人对了对眼神，走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搞了半天他俩是这样的关系啊，还好我没有抱上去。他不用担心啊，我是直男，直男啊。” 肌肉男心有余悸。
　　“这谁能想到，” 另一门童接着话茬，“不过这个有身份的客人，真的是人间极品。” 说完还舔了舔舌头。
　　肌肉男看他那个色色的样子不禁发抖：“你不要过来啊，我是直男，直男啊……”
　　商务套房外，就这样路过了一两点喧嚣。
　　而商务套房里，中央空调肆意的在房间里呼啸着，吹动了白纱窗帘，褶皱处被一层层有规律地扬起。加湿器在房里吐着白烟，打湿了房间内本该干燥无比的空气，也打湿了叶厌深本该清醒非常的的思绪。
　　他还站在原地，静静凝视着像个小奶狗一样睡在趴睡在行李上的林若愚。这人毫不设防的模样同时也让自己卸下了所有防备。他慢慢蹲下，视线却依旧没有挪开，可能他也没有察觉，自己的眼神里少了一丝昔日的淡漠，多了一份莫名的柔软。
　　“你从来不让人省心。” 叶厌深自言自语，声音却被自己吞进了喉咙里，仿佛在对林若愚说着悄悄话，轻悄又感性。
　　他伸出手，挑起林若愚的一撮头发，轻轻拧了两下，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奇怪，将手收回。
　　窗外是独属于三亚的几点湿热，窗内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三两温情。
　　不，是独属于叶厌深一人的，含情脉脉......
　　酒店里稍作休整，叶厌深再次整装出发。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青灰色西装，高级又商务十足。上午还稍显柔顺的头发被发蜡谨慎地休整过着，为他的这份高级感又平添一抹桀骜不驯。
　　Jenny何也精心打扮，职业又大方。她在酒店大厅等候着，见叶厌深过来，赶忙迎接了上去。
　　“何秘书，确认一下罗总的行程。”
　　“叶总，昨天已经确认过了，罗总今天下午1:00的例会，大约3:30会结束。”
　　见叶厌深抬起手来看表，Jenny何紧接着说道：“出租车已经在外等候，我们3点左右可以到楚氏。”
　　“好。”
　　Jenny何算得丝毫不差，3:00整，他们已经站在了在楚氏的前台。叶厌深站在门口稍作休息，Jenny何自发地来到前台询问情况。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是不可以进的。” 前台小姐态度极佳的样子，但脸上的微笑过于机械，显得假意非常。
　　Jenny何皱了皱眉：“麻烦你再查看一下，昨天上午11:30致电的贵公司，已经和罗总约好了。”
　　前台再次查询电脑，开始露出些许烦躁：“不好意思，这里真的没有预约记录，您可以提供预约证明吗？”
　　从出行到现在发生了那么多事，Jenny何都十分淡定，而此时此刻她第一次感到紧张，无奈和愤怒。
　　让她证明总裁办座机打的电话，她怎么可能提前知道需要被检查并进行录音？叶总就在入口沙发处坐着，自己真的不知道如何去跟他解释。
　　Jenny何尽力压抑住怒火，礼貌问道：“麻烦你再次确认一下，如果需要，我现在就可以调取总裁办的拨打记录。”
　　“拨打记录可能不够详尽，我这边需要具体的录音证明。” 前台已经收起了笑容，也不再与Jenny何进行眼神交流。
　　“你......”
　　“怎么了？”
　　Jenny何回头，表情略显局促。自己跑过那么多外场，见过那么多公司，这种堂而皇之的颠倒黑白，也独独这楚氏一家了。
　　叶厌深得知详情后，不急也不恼，慢悠悠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不一会儿Jenny何就听到了手机里的录音：

　　“你好，我是盛大的项目负责人叶厌深，我想确定一下4月18日也就是明天下午，盛大是否和贵公司罗总有约。”
　　“稍等，我为您查一下。” 手机里甚至传来了清晰的键盘敲击的声音。
　　“是的，先生，已经为您预约好了。”
　　“好的，谢谢。”
　　.....

　　与Jenny何交涉的前台小姐脸上出现了尴尬之色，并且不敢直视叶厌深的眼睛，眼神里出现了诡异的躲闪。
　　“偌大一个楚氏，协定可以做到说变卦就变卦。缺乏契约精神，究竟是你们的企业文化，还是贵公司的道德素养？”
　　叶厌深整个人都向外散发着寒气，不至于咄咄逼人，但从姿态到语气，都有令人无法拒绝的泠冽。
　　他向前一步，微微弯着腰，拉近了与前台小姐的距离，声音又低沉了几分：“作为世界500强企业的前台，预约电话都能疏忽遗漏，反过来让预约者提供证明，荒唐无度。你们，不觉得甚是可笑吗？”
　　刚才还义正言辞状的前台，现在已经彻底没了脾气，而坐在她身旁的同事也悄无声息地打起了电话。
　　Jenny何长舒一口气，一方面有一种沉冤得血的放松，一方面看着楚氏的前台吃鳖，内心可谓相当的解恨。
　　“不好意思先生，” 前台挂下电话，向他们二人鞠躬致歉，“是我们大意了，罗总已经在办公室等二位了。”
　　叶厌深不再答复，径直走了进去，Jenny何斜睨了一下，发现前台二人在窃窃私语。
　　“对不起，叶总，多亏了您。我考虑不周，差点出大事儿。”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
　　叶厌深抬抬手，表示无碍。
　　“楚氏和盛大合作了十几年，今天的动作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Jenny何有些咬牙切齿。
　　“楚氏业务做得大，长期活跃在传媒、金融、建筑材料等行业，分公司遍布全球，如果它的每个公司都像三亚一样，楚氏破产或许就在下一秒钟。”
　　“那您的意思是，” Jenny转了转眼球，开口道，“是三亚分公司内部问题？”
　　“等着看，这个罗总，会是个惊喜。”
　　在秘书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会议厅，那里坐着一个人，举着手机，笑得尽是不合时宜。
　　Jenny何微皱着眉头打量着，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个罗总，符合了她心中中年油腻男的所有标准。
　　他已经开始有些地中海的迹象，却偏偏把四周的头发倔强地梳向了中间，制造浓密的假象。又粗又黑的眉毛杂乱无章地支着，和他的眼睛形成了巨大的反比，那眼睛就跟两条细线贴在脸上似的。西装没有扣上扣子，漏出了衬衫一角，三两肥肉就这么蹩脚地耷拉在外，彰显他平日油水旺盛的生活习惯。
　　Jenny何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因为她实在无法直视眼前的男人。
　　罗天志还没观察到来人，他的手指依旧在手机上来回滑动，会议室里响着一首又一首的网红音乐。
　　“抖音，记录美好生活......”
　　一个公司负责人，上班时间尽然在公司会议室里公然刷着抖音？Jenny何诧异地抬头望了望叶厌深，比起自己，他显得淡定又平常，就好像看到了一件非常自然的事。
　　秘书的脸上好像有点挂不住，轻手轻脚地走向罗总身边：“罗总，盛大的项目总找您。”
　　“嗯，我知道了，让他们在门口等着，乖。” 边说边用手扶上了秘书的职业裙，狠狠地掐了一把，眼睛并未离开手机屏幕半分。
　　秘书尴尬地退后了两步，小声说：“他们已经在这里了。”
　　罗天志抬头睨了一下秘书，然后极不情愿地转移了目光，可算是发现了叶厌深和Jenny何。
　　“哟，这就是盛大派来的人？”
　　油腻的人就连声音都很油腻，Jenny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您好，我是盛大的项目总监，我姓叶，这是我的名片。”
　　说完叶厌深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取出名片意思。Jenny何反应过来，从包里翻出了一张，双手递给了罗天志。
　　“啊，那你放桌上吧。” 罗天志没有接过来，甚至都没有看一眼。
　　Jenny何依然微笑着，把名片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二位今天找罗某所为何事啊？” 罗天志向后仰着翘起了二郎腿，“啊，我突然想到了，盛大和楚氏有合作来着是吧？”
　　“罗总，您贵人多忘事，一时记不清也是常有的。”
　　罗天志瞥了他一眼。
　　“叶某一进门便见您公务繁忙，也就不浪费您的时间开门见山了。盛大10万吨环保材料，还等待您的首肯。” 叶厌深不急不迫地开口，看似极度礼貌，但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暗暗戳着罗天志的脊梁骨。
　　罗天志也是人精，不过也没打算跟他这种小人物计较：“我也不是不想批，贵公司诚意实在有限，我也很为难嘛。”
　　“哦？” 叶厌深意味深长地发问，“恕我愚昧，请问罗总，我司何处做得让您不够满意，麻烦告知。若真有不妥之处，我们立即改正。”
　　见叶厌深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着急忙慌，也没有刻意地谄媚讨好，罗天志咂了咂嘴，收起了一份玩世不恭语气开始变得正式起来了。
　　“三亚分公司刚成立不久，资金链这一块一直游走在钢丝上，我这每天日也思夜也思，就怕亏待了我的这些得力干将。”
　　听到这里Jenny何抿了抿嘴，呵，得力干将？是有意无意漏掉客户预约信息的前台小姐，还是和上司关系暧昧不清的小小秘书？
　　“那您是觉得我们的资金不够到位？” 叶厌深说出了疑问句，却以陈述的语气开口，更像是在明知故问。
　　“小叶啊，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吧，真的是一点就透。我喜欢啊，我喜欢。” 仿佛有了希望似的，罗天志又摆出了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那罗总觉得有诚意的资金数是？”
　　“哎，这里可不是谈生意的地方。” 罗天志打断了叶厌深，“我啊，人称楚氏酒仙，酒过三巡正朦胧，开开心心签合同，甚好，甚好。”
　　叶厌深微微颔首，说道：“不知今晚可否赏脸，让叶某请您小酌一杯？”
　　“今晚啊，” 罗天志摆出了一副纠结的模样，“今晚佳人有约，不妥，哈哈哈。” 之后像是等待着叶厌深的挽留。
　　可叶厌深只顾低头浅笑：“那真是不巧，叶某不仅带了合同，更带了您要的诚意，总而言之一句话：万事好商量～”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但给了对方十足的压迫感。
　　罗天志眯了眯眼睛，笑得很有想法。
　　“那罗总您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和Jenny何离开。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慢慢转身，礼貌而不失优雅地说：“叶某等您的电话。”
　　待叶厌深离开后，罗天志才拿起桌上的名片，看着他的名字，冷笑一声，念叨着：“有意思，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