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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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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路径九曲十八弯,我入宫六年了,在宫中瞎转的时候身上还不得不揣着一张皇宫详细地图,这样才能担保不会迷路。
宏儿知道我怕繁琐麻烦,一直对外称太后娘娘一心向佛,在康乐宫深居简出,不喜见人,这给我创立了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我漫无目的的溜达着,成功躲过了御林军,脑子里精光一闪,想到了前几日在御膳房听见的八卦,说是珍妃宫内养了一池子肥大鲜美的稀有鱼,肉质肥美,那鱼烤着吃一定口味酥脆。
尽管他们只是嘴上说说,但这可给我馋的,听的时候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我一不做二不休的就去了,要说我能横行霸道到如今还未被打死,就是因为我还会两下三脚猫功夫,虽然没有白枝厉害,但翻墙爬树已经足够。
珍妃今日也去了我宫中献殷勤,如今可能还和众妃在宫里巴望着我如厕完回去呢,主子不在,奴才懈怠,趁着她宫里人少我便溜了进去。
那鱼儿缸里的鱼儿果然如同小宫女描述的一般,又肥又大,摆着尾巴闲适的游着。
我袖子一撸,眼冒精光。
“啊——”
“抓贼啊,来人啊,珍妃娘娘宫中进贼了!”
正当我喜滋滋的搂住还在扑腾的鱼儿,一个小宫女的尖叫打断了我美好的遐想。
我满脸水珠慌不择路,一下跳到墙上,这可目标更明显了,我一下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
“快!抓住她!她偷了娘娘养的越卢鱼!”
什么嬷嬷婆婆宫女小太监全部出动,我一边脚下跑的飞快一边纳闷,这珍妃一个小妃子,为什么宫中那么多的人在伺候着?
不远处的青石路上,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从拐角出现,白的没什么杂质的马儿拉着一辆普通的木车,正迈动轻快的步子,神气的向宫门方向走。
一枚铃铛绑在马前,随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声音不大不小的叮当响着,那马不仅识途,还颇有灵性,前面没有赶车的人,旁边也没跟随着的仆从。
奇怪,按理来说,宫中并不允许有人驾马或坐车,必得在宫门口停下走进来,除了年纪渐大,腿脚不好的帝师之外。
马匹上乘,车子却如此朴素低调,是哪位妃子家探亲来的小妹?亦或者是哪位异姓公主?
眼前躲无处躲,身后喊抓喊大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只能选择唐突一些,怀抱张合大嘴巴的鱼,我纵身一跃,从帘布窗钻了进去。
马车微微一沉,马儿甩甩尾巴,继续向前走。
松香正从马车角落袅袅升起,车内虽布置简单,但内里有暖炉厚毯,暖和舒适的很。
上面坐着的女子纤腰被一根云带收束,一袭白衣恐怕比嫦娥姐姐还要美上几分,直挺的后背,脖颈曲线优美,手撑在腮边正翻看着一本古书。
我面色一僵,腿一软狼狈的跪坐在她面前,那女子瞥我一眼,再瞥一眼我的鱼,然后便扭头不说话了。
我讪笑着率先打招呼:“柏念啊,真是再巧不过了,还未出宫呢啊。”
怀中的鱼儿垂死挣扎,尾巴“biu”的打在我脸上,叫我脸有点被扇了的感觉。
本来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我就威胁两声叫她藏藏我就过了,谁料冤家路窄,居然是郎柏念。
从小一起长大,她最懂我遇事色厉内荏的本质,昨晚我跟她甩了脸子,今日却不得不来求求她了。
外面人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手抓住她的裙摆,眼神哀哀的看着她:“我就只想吃个鱼,又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事,你帮帮我嘛。”
这场景是很熟悉的,毕竟这世界上愿意在我做了错事后给我擦屁股的可就那么几个,眼前人就是其中一个。
郎柏念终于放下了她的宝贝书,眉毛一挑,语气还是疏离:“太后娘娘想吃什么鱼,御厨自然会帮你做,为何要偷啊?”
这假正经!又在拿乔!
我嘴一撇:“别人做好端上来的跟我自己偷的味道不一样!”
郎柏念眼中是我看不懂的神色,半晌她才哼道:“堂堂太后,成何体统?”
我心里窝火,脸上讨好的神色还没收。
这妮子去寻完仙缘回来,果真没以前可爱了,冷冰冰的叫人烦躁,还爱隔应我。
“郎柏念,你再帮我最后一次,我以后就再也不烦你了!”我气咻咻变脸,“且你进宫之后还要我多照管,你可别将我得罪狠了!”
听完我说这话,郎柏念垂着眼状似沉思了一会,然后不情不愿的点了两下头。
“你先到角落里待着。”
她一脸受人所迫的表情,可我总觉得那双狐狸眼里藏着深深的愉悦。
马车不大,但幸好里面有一个存放书籍的小木柜,我缩着就进去了,周围都是古书特有的香气。
我们二人都喜爱看书,只是她爱的是古籍占卜,我爱的是缠绵悱恻的俗气话本,因我丢三落四,我们两人的书常堆在一起放。
于是以前她的古书里总会落下几本书封香艳的话本子,有一次郎柏念她娘看见了,郎夫人当时的脸色我至今难忘。
刚盖上盖子,马车就停了下来。
一个嬷嬷上前来问:“车里坐的是哪位贵人?方才宫内进了贼,可否方便让老奴看看车内,免得小贼误伤了贵人。”
郎柏念:“大胆。”
两个字虽声音不大,可里面的不怒自威却叫我心肝颤了颤。
外面的嬷嬷估计也心发慌,但估计又想起了那条已经被我掳走的鱼,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老奴无意冒犯,只是如若不找到那小贼,老奴实在无法向珍妃娘娘交待,得罪贵人了。”
说着,就一步上前掀开了车帘子。
郎柏念面戴纱巾遮掩,露出一双猫儿一样淡色的琥珀眼,如精致冰凉的瓷器,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漠,冰凉的目光竟比这冰雪更叫人心寒的彻底。
“我本是来后宫给太后问安的,行至中途却被你们给拦下了 ,圣女天颜不得给外人看,怎么?是要逼我禀告皇上,挖了你们所有人的眼珠吗?”
嬷嬷资历深厚,稍一思索就明白了郎柏念是谁,脸色以肉眼可见苍白了起来。
我看得津津有味,好家伙,把珍妃抬出来能抵挡几时啊,一个妃子和天降的圣女皇后相比,一看就知道谁更不能得罪好吗。
果然,嬷嬷膝盖一软,这不是跪下去谢罪的,这是吓的站不稳,我正掰着指头数看她能哆嗦多久,车帘已被放下,接着马儿短促的嘶鸣一声,继续前进。
我头顶着盖子站立起来,不甘心道:“就这样放过她了?”
我热闹还没看够呢。
“不然还想要怎样?”郎柏念耐心的将我坐皱的古书捡起来,放在膝盖上抚平,“是你偷了人家的鱼,难道还要我训她不把鱼双手为你奉上?”
“昨晚……你真是来向我请安的啊?”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昨日对等我那么久的郎柏念情绪失控,她却还这么不计前嫌……
“假的,请安也是假的。”
没等我自己默默反思完,郎柏念已经打断了我。
“你果然把我忘记了!我就知道自己没有冤枉你,见面板着死人脸便算了,居然还玩欲擒故纵!”
我气得跳脚,又忽然想到,如果真的是出宫,那么再绕到珍妃这里无疑是走了远路,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边呢?
“又乱说话,明明是你好大的架子,我昨夜未在宫宴上见到你,在你宫里等了你许久,好不容易等来了你,你却说不到几句就要我走。”
郎柏念眸光潋滟,里面亮闪闪的,终于又有了我熟悉的模样,她与我关系那样亲近,从前又帮我诸多,况且没准真是因为我叫她等着急了,我也是有错的。
“我……我那是……”我将自己被关柴房的丢人事说了出来,然后最后垂头丧气,“谁都不听我说的话,我又有什么办法。”
余光看见她嘴角绷的紧紧的,很明显在憋笑。
我用手中鱼头指着她:“不许笑!”
郎柏念笑得更厉害了,最后好不容易止住了,又问我道:“记得幼时,我身子不好,常疾病缠身,郎中说我要好生修养,不得出去见风,忌口吃清粥,于是你便常偷跑来跟我说话解闷,跟我谈天说地,还说要等我身子好些了一起去青丘等狐。”
我搔了搔脸颊,说实话,当年要不是看郎柏念长得美,又常苍白着小脸一碗一碗的灌着苦药可怜,我至于冒着挨打的风险去跟她一天天绞尽脑汁的胡诌吗,有几场大话现在想起来我脸都发红。
“那么现在呢”郎柏念说。
“嗯”我没懂她的意思。
“那些话还作数吗”郎柏念认真的看向我,“要和我一起出宫吗”
我瞪大眼睛,“出宫”两个字让我心跳逐渐快了起来。
我当然想出宫了,做梦都想,想念街角的糖人糖葫芦,想念素香楼我那会弹琵琶会跳舞的小相好,还想念那天酿馆那边的酒和肉。
“我不去……”
郎柏念根本没有想到我会拒绝这个提议,脸一下黑了下来,周身温度都降低了,刚刚眉宇间仅有的那些缓和怀念立马消失的一干二净,只余煞气。
她皱眉不解:“为什么?”
我还没回答,她又步步紧逼的追问:“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
我踟蹰了半晌,才忸怩不安道:“出来的紧,忘带银子了,我又那么爱花钱,万一你的钱也叫我花光了,不肯把我带回来怎么办……”
郎柏念默然,半晌后说:“以后这种算不上事儿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
“财大气粗是吧,你很有钱吗?可有我有钱吗?我可是太后!”我挺胸抬头,郎柏念一看就不管钱,把钱和她挂钩都会觉得让她染上了凡俗之气,比有钱,我一定能赢。
郎柏念敲我脑袋一下,在书柜中扒拉扒拉,然后找出一个账本丢给我,叫我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我哪能看的懂那个,又不想让她把我看低了,懵懵懂懂的看了几行,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郎柏念好像真的很有钱。
至少从那些眼花缭乱的记载数目上来瞧。
我开始怀疑郎柏念背着我去经商了,或者学习了什么点石成金的仙术才这么有钱的。
出宫比我想象的顺利,顺利到我又一次觉得不真实,也根本没有那么惊险刺激,原因无他,御林军根本无人去拦郎柏念的马车,我们出宫几乎是一路畅通,顺利到我都想搞点事了。
“不许。”郎柏念看我跃跃欲试的样子,一下就明白了我想做什么,警告我道。
我扭来扭去坐立不安,时不时探头去偷偷看后面有没有人追上来,大约过了两柱香的行程,街市上那种特有的热闹劲儿隔着帘子我都能感受到,我已经几年没有见过热闹熙攘的市集,屁股挪来挪去,一会坐一会蹲。
特别是路过某处时小贩在叫喊着卖糯米乳糖时,我手中的鱼忽然一点也不香了。
郎柏念手持着书遮脸,我频频打量她,最后腆着脸问她:“柏念,你想不想吃糯米乳啊?”
郎柏念:“不想,我不爱吃甜的东西,吃多了牙疼还发腻。”
我张张嘴,又闭上,听着离我远去的糯米乳,终于明白了后宫妃子眼巴巴的想要见一眼皇上的心情,那种望眼欲穿,那种求而不得,那种撕心裂肺。
我垂头丧气,自然也错过了郎柏念若有若无的笑。
“想吃叫声好听的来就给你买。”
绝对不能向她屈服!我颇有骨气的扭过身子,狠咽口水。
颠簸了一会,周遭安静了下来,马儿铃铛声也渐缓,彻底停下后,郎柏念站了起来,率先下马车,后为我掀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