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新妇难为（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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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心嫁到王家已经有些日子了。谢家虽然重礼节，但是更在乎儿女们的个性发展，但王家不同，王家是传统的门阀世家，当家人王彦对子女们要求很严，所以王家的家风比起谢家来更为谨慎严肃。
王彦主外，当家主母王夫人主内，把这个家管得是谨谨有条，也正因为王夫人的能干泼辣，王彦对她甚为放心，把家中的许多大权都交予她，于是在这个大家族中王夫人便显得尤其重要。王彦的大儿子王平之，官居四品，很得明帝的赏识，在朝中有一定的威望。王夫人将这个大儿子视若珍宝，对他百般呵护，希望他能有更好的发展，为家族门楣争光。
王平之的夫人陈爱莲也因为王平之在朝中得势，就变得异常高傲，根本瞧不起这家中的其他女眷。除了对王夫人恭敬有加之外，对其他人指手画脚是常事。唯有王元礼的二哥王逯庆和夫人孙萍如很少参与家中之事，也不希望争名夺利，为人处事十分淡然，对人也多加忍让。
谢玄心本是个小女娃娃，在谢家的时候父母对她虽然也要求很高，但并不会过于限制她的天性，所以让她形成了天然去雕饰的性格。这在王家的家门里，必不可少要碰一鼻子灰。谢玄心也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不就是婆媳关系、妯娌关系嘛，我读得了圣贤书，还对付不了家里的人吗，谢玄心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给击溃了。在这两层关系上，谢玄心都不同程度的遭受了打击。
谢玄心耐着性子每天早起给婆婆王夫人请安，按婆婆的喜好经常准备小食点心、绣品等等去讨婆婆的欢心，想让自己在王家的地位有所提升。可这些小伎俩根本入不了王夫人的法眼，因为大嫂陈爱莲实在是过分高明了。
别说是婆婆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小爱好，就是婆婆今天咳了几声，大嫂都门儿清，要不然怎么说大嫂最是婆婆的体几人呢，谢玄心算是服气了。但是样子还是得做出来，谢玄心依然不辞辛苦的表达着作为儿媳的一点孝心，以免在家中受到排挤。
但遭受排挤的事儿还是被谢玄心给碰见了。这还得从王家的一次雅集说起。王家的女眷们喜欢附庸风雅，很爱争相出现在名人雅集上。王家是个底蕴深厚的家族，在家中举办雅集是常事，这一次的雅集碰巧就被谢玄心赶上了。
为了这次雅集，王夫人很费了一番心思，在家中开阔的地方布置了席位，还让园丁摆放了很多的鲜花和美食，招待前来的女客。谢玄心是第一次听说这建康城还有只属于家中女眷的雅集，心里非常欣喜，想着一定能认识一些有学识的同龄女子。
这王家举办的雅集非常热闹，帝都里很多名门世家的夫人小姐都前来参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过什么大型的节日呢。女宾们大多都盛装打扮，拿出自己最美的衣裳服饰，头上的配饰和簪子也都是精心挑选的，让谢玄心看得目不暇接。等王夫人落座之后，谢玄心才看出这雅集的座次是有讲究的。
王夫人坐主宾位，其他的夫人们在王夫人两侧就坐，谢玄心竟只能坐在席位的末端，离王夫人越远，地位便越是低下，到谢玄心那儿便已经没什么存在感了。大家仿佛商量好了似的，纷纷以王夫人马首是瞻，谢玄心坐了一会儿便想要离席，奈何为了顾及王夫人的面子，只好如坐针毡的听着。谢玄心旁边正好坐着二嫂孙萍如，孙萍如看出了谢玄心的焦虑，便悄悄用眼神鼓励她，告诉她不要那么当真。
偏偏这雅集进展到下一个流程，便是曲水流觞。王家因为这曲水流觞的雅号，专门挖了水渠，构建这曲水流觞的场地，一众女眷纷纷在水渠处寻找自己的位置，等着玩这文人雅士喜爱的游戏。
这本来也是谢玄心的爱好所在，于是谢玄心也开始投入到这游戏之中。可曾想到，这些女眷中没有几人真正擅长诗歌骈文之道，有些夫人做出的诗歌只是做到对仗工整，根本谈不上意趣。
就在谢玄心觉得索然无味之时，杯盏正好沿着水渠到了她的面前。于是王夫人便给众人介绍，这是王元礼的新妇。
众人得知她便是谢玄心，谢家响当当的才女，都对她投来了欣赏的目光。谢玄心一看这场面，心中马上就有诗句涌上来，于是她脱口而出：“咏絮当年，娴花映水初惊艳；清心何处，山月当空雪照明。”
这其中的咏絮之句，便对应着当年谢玄心被叔叔盛赞时的傲气，如今她嫁入王家，便更加思念起远离尘嚣的生活来，这便是她此刻的所思所想。该段诗文一经说出，便在女眷中引起一阵议论。有人说，这恐怕是觉得王家待她不好，所以才向往清心雅趣的生活。有人便欣赏谢玄心这样的心智和情致，但很明显的便是王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次的雅集便在王夫人的愠色中草草结束了。
在这之后的几日中，王夫人对谢玄心再没有什么好脸色，虽然谢玄心依然恭敬如初，但也依然把不了婆婆的脉了。于是谢玄心便前去请教她的嫂子孙萍如了。
孙萍如和王逯之育有一子，名叫逸旻，只有五六岁大，正是活泼爱动的年岁，孙萍如在花园里看着孩子玩耍，眼神十分温柔。孙萍如见谢玄心前来，急忙招呼她坐下。
在这家中，谢玄心便觉得孙萍如可能是她唯一能说上话的人了。孙萍如一眼就看出谢玄心内心的焦躁来，笑嘻嘻地说：“弟妹，是不是在婆婆那儿又碰壁了？”
谢玄心回道：“嫂子怎能如此料事如神。”
孙萍如看了看一脸惊愕的谢玄心，禁不住笑出了声，对这个孩子啊，孙萍如是喜爱不已。
孙萍如打趣她道：“你便是自己说说，你怎么得罪婆婆了。”
谢玄心皱着眉，咬了咬嘴唇，怎么也回答不了孙萍如的问题，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不吭声。
“你倒是说话啊。”孙萍如推了推谢玄心。
“那我说了啊。我就搞不懂了，我每天给她老人家请安，送吃的送喝的，那雅集上我不就是作了一首诗嘛，她至于生那么大气吗？”
孙萍如笑得花枝乱颤，说道：“你呀你，就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那雅集能是你表现的地方吗。轮到你呀，你就应该说自己做不出来，然后罚酒便是。你偏要展露才华，显得婆婆的诗品不行了，婆婆可不要气着吗。”
谢玄心不服气了，“那我能作诗我非不做，我这才女的名声不要啦，我不能为了顾及婆婆的脸面就这么作践自己吧。”
孙萍如痴痴地看着在前面肆意奔跑玩耍的逸旻，他拿着一只皮球，追着皮球走，不小心摔了一跤，但很快便爬了起来，向母亲这边看过来，孙萍如对他投以一笑。
“才女不才女的，终归是个虚名，你又何必那么当真呢。即使在那个场合你输了点面子，在别的场合再赢回来就是了。”孙萍如安慰着愤愤不平的谢玄心，接着说道：“弟妹，婆婆那儿你也不要太当回事，你和元礼总归是要搬出去住的。现在你先忍一忍，顺着她的意思，以后等你们有了孩子，有了实力，再搬出去不迟。”
谢玄心呆呆地听着，好像气顺了不少。
“再说了，想在婆婆那边得宠，你还得争得过大嫂。你这么个小孩子，怎么可能跟大嫂比呢。对大嫂和婆婆都礼让三分，她们自然也不会不让你好过的。”
“嗯“。谢玄心回复道。
“以后你受了什么委屈，你都来找我，二嫂给你撑腰，好不好，别再气了。”孙萍如哄孩子般的哄着谢玄心。谢玄您看着孙萍如淡然的模样，说道：“二嫂，我要是像你这么淡然处事就好了，不争不抢的。”
孙萍如露出了苦涩的微笑，“傻孩子，我这个人啊，只要旻逸能健康快乐的成长，我就别无所求了。”
谢玄心说道：“什么啊，不只是旻逸快乐成长，二哥还那么疼你，你多有福气啊，还别无所求呢。”
孙萍如看着谢玄心道：“元礼不也很疼你吗。以后等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为人父母的乐趣了。”
“说起王元礼来我就有气，他整天关在屋里研究他那些道学玄经的，一点生活朝气都没有，我这以后准被他活活气死。”谢玄心不高兴了，嘴嘟得老高。
“你也试着讨讨他的喜欢，别只顾着婆婆，忘了夫君。”孙萍如向谢玄心传授着自己的为妻之道，想要给这个小女孩一点经验之谈。
不知不觉太阳就要下山了，谢玄心本来绷着的脸现在也化开了，孙萍如真是她的知心人。跟孙萍如告别后，谢玄心和绿柔沿着花园的小径往自家屋中走。
绿柔看着谢玄心说道：“小姐，我觉得啊，人家二夫人说得对，你也该对元礼少爷更上点儿心。别整天就钻在怎么讨好婆婆上。”
谢玄心可受不了这种指责，“我怎么不上心了，可你看他那人，一天到晚没精打采的，办完公事回来就钻到他那个书屋里，面无血色的，我怎么上心才好，你说说。”
绿柔叹了口气，凑近谢玄心耳边说道：“怎么上心，当然是多发挥您的女性特征，把他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等你早早地生了个大胖儿子，就不怕家里没你的地位了。”
谢玄心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花园里芬芳的花朵们，语气十分凄凉地说道：“我本是这花般的年纪，却这么早早的嫁作人妇，很快就要面临生儿育女，我这灿烂的人生恐怕就要加速凋零了。”
“哎呀，小姐，你又说这些。我知道你从小就聪慧过人，不输男子，但你身为女子，便有女子的命。就算是不服命，也得在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内先把脚站住，再说别的不迟。你跟你那婆婆斗，大嫂斗，你也得有夫君的支持才有底气，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谢玄心捏了捏绿柔的脸，佯怒道：“绿柔，你也学会教训我了，几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你认不认罪！”
绿柔躲闪着谢玄心，谢玄心死命去抓绿柔，两人你追我赶，在花园里跑呀跳呀，正在一个不注意之间，谢玄心撞到了前面的一个人，害她的头一下子疼了起来。没想到谢玄心一个满怀撞到了王元礼。王元礼身着紫色的官袍，虽然脸色没什么血色，但是神情很淡然，看着一脸惊慌的谢玄心，问道：“娘子，没事儿吧？”
谢玄心突然有些害羞起来，躲避着王元礼的眼睛说道：“不碍事，就是碰着头了，过会儿就好了。”
王元礼用非常清淡的声音回道：“那就好。”说完便朝他书屋的方向走去。
谢玄心看着王元礼离去的背影，狠狠地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头，对绿柔说：“你看看，每天这一回来就进书房，我怎么吸引他的注意力。我总不能一进屋就脱衣服吧。”
绿柔听了简直笑得招架不住，哈哈大笑道：“脱，脱衣服，是个狠办法，说不定很奏效呢。哈哈哈哈！”
“你还笑，我让你笑我。”谢玄心追打着绿柔，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花园之中。
回到卧室中后，谢玄心一直在想能吸引王元礼的方法，怎样能最大程度的展现自己女性的魅力，可惜想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有效的结论。从小谢玄心便没有什么身为女性的自觉，因为她内心一直渴望自己是个男孩，能够无拘无束无牵无挂潇洒自在的生活。
而她的父母则给了她按自己的想法生活的权力。女人应该怎么在家中立足，女人该如何把控男人，这些技巧谢玄心几乎是一概不知，严重超出了她自己的思考领域。
正在她无所适从的时候，她的脑中再次浮现出三个字来“脱衣服”。谢玄心刚说出脱那个字来，神经便感到一阵抽搐，简直羞耻到没边儿了，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出这等低俗下作的事儿来。可既然是讨好王元礼，要发挥身为女人的魅力，那可不就是脱衣服了吗。谢玄心准备放下尊严，放下脸面，扮演一次散发女性魅力的小妇人。
于是，谢玄心开始翻箱倒柜的找适合这种氛围下穿的衣服，颜色要是比较艳丽的，要露的比较适当的，能激发男人感觉的。不知不觉的便过去了好几个时辰，谢玄心终于鼓足勇气穿上了一件她平时根本不忍直视的桃红色的长裙，里面穿一件大红色的肚兜，她把头发重新输好，还插了几个非常华丽的簪子，一整套置办下来，谢玄心站在镜前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这哪里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女，这俨然就是个风尘气十足的少妇，虽然还保留些花样少女的可爱和纯真，但更多的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成熟和妩媚。看着这样的自己，谢玄心突然还有些陶醉其间，找到了身为少妇的魅力点所在。正在这时，谢玄心听到门外的敲门声，是绿柔来了。自己这副丢脸的模样死都不能被绿柔看见，于是谢玄心死活不让绿柔进屋来，把绿柔挡在了门外。
穿戴好了便要想怎样引狼入室了，谢玄心设想了好几种可能，比如王元礼进屋之后，她便从背后. 抱住王元礼，随即让外衣滚落，只剩内衬，这是其一。或者是她以美人卧榻的方式躺着，把外衣解开，露出内衬来，吸引王元礼过来床前。这两种方式都超越了谢玄心内心能承受的极限，谢玄心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谢玄心一直折腾到了夜里，可曾想到，谢玄心竟然以这样的状态睡了过去，而且还睡得特别沉，连王元礼进屋的动静都没能让她醒过来。
王元礼更衣完毕，准备就寝。眼见精心打扮的谢玄心穿着平时从不曾见的华丽衣服，外衣是散开的，只露出里面的内衬，可惜她的睡姿又不太文雅，显得是人和形的极端不适，看得王元礼禁不住笑出声来。王元礼就这么看着熟睡中的谢玄心，在她的额头上刻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谢玄心睡得很甜，完全不知道此刻发生的事情，王元礼笑了，他的这个傻姑娘没心没肺的，过着她喜欢的生活，那他便放心了。于是他将谢玄心盖好被子，自己也睡下了，只不过他侧身抱着谢玄心，好似要去感受谢玄心的心意一般，就这样耳畔听着谢玄心轻微的呼吸声便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谢玄心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睁眼便与王元礼直视着。谢玄心揭开被子看见自己的穿着打扮，一下子便想起了昨天夜里的事，瞬间想把不争气的自己给掐死。这时王元礼也醒了过来，看着一分钟内变脸无数次的谢玄心，开心地问道：“昨天我回来之后，见你穿着打扮跟平时很不一样，就这么四仰八叉的睡着了。”
谢玄心顿时脸涨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羞愧地说道：“你能当自己没看见吗，可能那都是你的幻觉吧。”
王元礼坐起身来，从背后揽着谢玄心的腰，轻轻地说道：“不，我很清醒，我还没看够呢。以后能多穿给我看吗？”
谢玄心的心愿得逞了，心里别提有多惬意了，虽然没有按自己的剧本走，但好歹也证明了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
“那得说好，你以后少往书房里钻，多陪陪我，那我就多穿给你看。”
“以后归以后，现在就让我多看看过过眼瘾，好不好。”
“什么！这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吗，你莫不是被什么人附身了吧。不行，你走开，哎呀，不行......”
一个快乐的早上便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中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新妇难为（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