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可爱长大也不犯规》温仪萱

21、灯节识心

　　祝子郁回家探望亲戚去了，顾和安便自己添置了一些新的衣物，也算是自己给自己过节了。上元节这天，顾和安早早地便起床了。他把年前新买的衣服和鞋换上，还准备了新的香袋，头上的配饰也是来来回回换了好几种，这次把自己给捯饬清楚了。每到这个时刻，顾和安便异常怀念起绢绢来，经过绢绢的一双巧手，顾和安本来并不算很出色的容貌便能在一干人等中凸显出来。

　　一下午在屋内读书写字耗费了不少时间，但心思根本就不在书本上。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顾和安便开心地出了谢府，往秦淮河边溜达着去了。大街小巷都是过节的气氛，四处是大红色的灯笼。

　　虽然还是寒冬时间，但老百姓们好像都不怕冷似的，街上到处是汹涌的人流，到处是四处乱窜的孩子，平时并不多见的很多建康名小吃也出现在了街头，顾和安一下子便融入了这欢乐的气氛里，被困在各式各样的小吃摊前，半天挪不动身子。

　　暮色西垂，顾和安来到了灯会的场地门口。虽说只是看个花灯，但顾和安却微微有些紧张，再加上夜里终归是有些寒冷，他不断地搓着手，小脸冻得通红。可惜顾和安左灯右等，依然不见谢渊的身影，这让顾和安越发的心急起来。来看花灯的要不就是一大家子，不然就是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侣，顾和安形单影只的，未免显得有些孤单了。

　　就在顾和安已经万念俱灰的时候，一个妙龄少女来到顾和安面前，瞪着一对大眼睛直视着他。

　　这个少女十六七岁模样，虽说不上国色天香，却也是俏皮可爱，特别是那一双噙满春水的眼睛，更让她显得灵动多姿。

　　少女注视着顾和安，却并没说一句话，这让顾和安有些手足无措了。顾和安试着问道：“小姐，您有何贵干？”

　　少女咧开嘴笑了，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甜甜地说道：“我找的就是你。”

　　“找我？”顾和安回不过神来，这个少女他从未见过，何谈相识呢。

　　“是你，殷和安。今天是我让谢渊约你来的。”少女大方且不失礼貌的说道。

　　“你是谢渊的什么人？”顾和安更加好奇了。

　　提到这个少女精气神更足了，拉了拉自己粉色的斗篷说道：“我是谢玄心，谢渊的堂妹。”

　　“谢玄心！？”顾和安越发的惊愕了。谢玄心他当然听过，这在建康城中都是出了名的才女。

　　据说谢玄心三岁便能作诗，在谢家的小字辈里是一等一的人物，奈何是个女儿身，没办法在公开场合过多的露面，却深得谢太傅的喜爱。

　　“今天不是谢渊约的我吗？”

　　“是他约的你，但是我让他替我约的你。他没来。”

　　听罢，顾和安脸上难免露出失望的神色。但又怕谢玄心察觉，假装微笑着答道：“原来是这样。”

　　谢玄心道：“今天是我不对，没提前说，又来迟了，错都在我，你不会介意吧。”

　　顾和安摇了摇头。

　　谢玄心十分得意地说：“介意也没关系，吃了我那么多甜点，收了我那么多小礼物，陪我赏个灯还是很划算的。”

　　“什么？那些东西是你送的？”这个未解之谜竟然在今天解开了。

　　谢玄心突然有些脸红，闪烁其词道：“是我送的，怎么，我隐藏的很好吧，你都没发现。”

　　顾和安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解开了谜题心中有些地方似乎释然了，但之前一直在猜想是谁的神秘感却消失了。顾和安想象着眼前这个姑娘为了自己，一次次策划着要给他送些什么，一次次煞费苦心的想着要给自己什么惊喜，顾和安心里万般情绪，拎不出个头绪来。

　　正在顾和安陷入思绪中时，谢玄心兴致勃勃地拉着顾和安走进了灯会的现场。秦淮河两岸皆是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彩灯，将河畔装点的灯火辉煌，一扫浓冬萧瑟的气息。沿路不时有商家向谢玄心询问，要不要买花灯，谢玄心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顾和安好久没经历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大家都在这万民欢腾的节日里笑着、闹着，在这一刻没有什么士族、寒族之分，与民同乐，方之其中另有天地。

　　顾和安盘算着要送个花灯给谢玄心，但又不好意思明着送，便只好四处观望着，想着谢玄心应该喜欢什么样的。可惜谢玄心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陌生，就凭着对她的第一印象，顾和安实在拿不准谢玄心的喜好。两人从入口处，一直逛到了灯会的中心位置。中心位置正在进行社火表演，引得两人连连叫好。

　　正走到一座石桥时，河畔正在放河灯，于是两人便约着一起去看划船之人放灯。河灯皆是花朵的形状，象征着各种美好的寓意。顾和安放了两盏河灯，看着河灯沿着河水飘向远方，顾和安为远在临湘的亲人和不知正在何处的父母纷纷许下心愿，希望能与他们再度相逢。

　　谢玄心看着默默祈福的顾和安，心里头突然感觉面前的这个青年人变得越发可爱起来。这一次让谢渊帮着促成这次约会，基本上把谢玄心十几年攒起来的全部勇气都花光了。一个未出阁的少女约一个成年男子赏灯，这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来说根本是违反世俗礼节的。谢玄心看出顾和安对此举的不解，但她并不在乎，如果她再不行动，便是对自己内心的伤害。

　　去年清谈会上，谢玄心躲在帷帐后面听完了整场，一字不落。从没有一个男子，从没有这样一种论调能这么直接的冲击谢玄心的心。谢玄心从小爱好诗书经文，求教过很多有学之士，甚至也受过叔叔很多的教诲，但顾和安对经典的看法几乎颠覆了她之前所学。

　　正因为此，她慢慢沦陷其中。她走顾和安走过的路，赏顾和安种的花，甚至夜里偷偷听顾和安的萧声。如花的年纪，少女第一次情窦初开，便爱上了叔叔家的小门客。谢玄心很开心，此前读不懂的情诗，猜不透的心事，悟不清的思绪，此刻都有了解答。

　　于是她开始一次次的偷偷表达心意，一次次的看他茫然的表情，仿佛也是一种满足，一种习惯。直到今天，他们相约赏灯，便是之前诸多思念和情愫的绽放。谢玄心在心里品味着这一切，似乎这些与顾和安并不相关，只是攸关自己的心意。

　　两人坐在石桥边的台阶上，看着两岸的火树银花。在这个僻静的角落，两人总算是有空间来安静的说一会儿话了。

　　谢玄心心里七上八下，但却装作很沉稳的样子，柔声问道：“今天跟我赏灯，你开心吗？”

　　顾和安正看着几朵莲花灯顺河而下，不自觉地出了神，并没有听见谢玄心的问话。他不禁反问道：“你说什么？”

　　谢玄心摇了摇头，刚才那句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顾和安说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谢玄心不解道：“何出此言？”

　　“小时候我在建康城长大，随父母到此赏过花灯，后来父母去世，我便随亲戚一起生活了，再次到这儿赏灯竟是与你一起，顾有此感触。”

　　“花灯长存，人心易变。还好这美的事物却是独立于人而独立存在的。”

　　“可人心若变，这审美的主体变化了，花灯还是不是美的则就是另一番评述。”

　　谢玄心笑了，“你这看问题的角度还真是奇特。”

　　顾和安站起身来，“不说了，继续赏灯去吧。坐在这里怪伤感的。”

　　走回大路上，顾和安发现了一个卖兔子灯的商贩，眼前一亮，决定买一展兔子灯给谢玄心。却不想就一刹那的工夫，人流把顾和安和谢玄心冲散了。这可把顾和安急坏了，此时正是赏灯的高峰期，人一旦走散，就再难寻到了。

　　就在寻寻觅觅之间，顾和安已经走到了灯市的尽头，前方只有几个小商贩，而且都在收摊准备回去了。就在顾和安准备掉头之时，在前方的一个鲤鱼灯前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渊！？”顾和安忍不住捂住嘴巴，差点叫出来。

　　顾和安的心把自己出卖了，他今天之所以这么兴致勃勃的前来，不就是为了见谢渊吗。发现来的不是谢渊而是谢玄心的时候，自己的失望溢于言表。谢渊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河畔的风景，表情是那么的寂寞，神情竟有几分忧伤，顾和安对他竟生出几分爱怜来。

　　顾和安绕到谢渊身后，轻轻地放下兔子花灯，蹑手蹑脚的用手捂住谢渊的眼睛。一瞬间，谢渊的身体微微颤抖，好似受了惊吓。顾和安故意压低声音问他，让他猜自己是谁。

　　谢渊愣了一下，几乎不假思索的答出顾和安的名字。

　　在放开手的时候，顾和安把兔子花灯举到自己面前，用花灯挡住自己的脸。谢渊一睁眼便看见兔子的笑脸，顾和安模仿兔子的声音说道：“谢公子，你看我可爱不可爱？”

　　谢渊的心快要被这眼前的事物融化了，兔子花灯移开后便是顾和安的笑脸，他的笑脸如此澄澈，像即将融化的春水，又像拂面的桃花，将谢渊心里的防线击碎了。谢渊恨不得将这比兔子还可爱万倍的美貌青年拥在怀里，好好的看个够。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谢渊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

　　正在这时，烟花大会开始了。顾和安拉着谢渊来到石板桥上，站在桥上欣赏着盛放的烟花。烟花的每一次盛放都将建康城的天空映得宛如白昼，顾和安投入的看着这场烟火表演，这是这个国家国富民强、人民安居乐业的象征。

　　烟花有多绚丽，人生便有多少美满，顾和安陷入对人间美好憧憬的想象中，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而在此刻，身边的谢渊则试探性的碰到了顾和安的手，随即紧紧的握住了。顾和安感受到了这一切，如小鹿乱撞般的心跳透过掌心传递给了谢渊。

　　这一年的上元灯会，没有错过它，真是太好了。顾和安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握紧了谢渊的手。

　　而在相隔不远处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也在欣赏着烟火表演，那便是刚才与顾和安走散的谢玄心。看到桥上顾和安和谢渊的共同欣赏烟花的一幕，谢玄心变得伤感起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两人之间是多余的。等不及烟火表演结束，谢玄心便独自离开了，本来期待已久的灯会，却变成了她的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