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摇步摇》山却

25、第二十五章

　　“对了，林医师，听说萧禾姑娘是被人从镇子外带来的，你知道她是从哪来的吗？”
　　“我，我也不知道。”
　　林医师吞吞吐吐，原其玉皱眉，不得不保持怀疑。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萧禾姑娘手上的印记，和我一个朋友带着的荷包上绣的图案很像，她早些年受了伤失了记忆，便一直想找到家人。”
　　听到原其玉这番话，林医师眼里充满着惊讶，半天才开口：“姑娘，你是说，这图案你在你朋友身上见过？”
　　原其玉点了点头，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我对这位姑娘绝对没有恶意的，听说这位姑娘是两年前来到镇子上的，我朋友也是两年前失忆，这么凑巧的事情，我相信一定有所联系！”
　　林医师低着头，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出实情，他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萧禾，陷入很久之前的回忆。
　　“萧禾是她在这里的名字……”
　　两年前——
　　西塞国，举国上下都在为小公主出塞嫁人而舞蹈欢庆。
　　大殿内，大王和王后再给公主举行送亲仪式，整个殿内都充满了喜庆的红。
　　西萧公主十八岁时需远嫁东渡，两国结亲，为友国，不再征战。
　　“萧儿，至此后，你便是东渡皇帝的妻子，你兄长会送你到西塞境外，那里的迎亲队伍会来接你。”
　　王后搭着大王的手，看着西萧公主慢慢俯下身，双手紧贴前额，在和父母做最后的告别。
　　她被身旁的丫鬟扶起，拖着那长长的红衣，转身，朝门外走去。
　　一群吹着唢呐和绑着腰鼓的乐队跟着公主，一起朝外走。
　　西塞的婚礼是坐在马背上的，西萧公主就坐在白马上，前面领路的是她最敬爱的兄长。
　　一路上，大道两边的西子民们向公主扔来鲜花和绸缎，用以表示最最热烈的祝福和期望，前面还有边走边撒花瓣的两位西塞姑娘。
　　走过子民的祝福，接下来就是西塞边境的一片绿野，那里也住了许多牧民，养了许多牛羊，公主骑着马一走过，牛羊也被赶着跟在队伍后面。
　　刚到边界，西萧的兄长便下马，将盛装的妹妹从马背上扶下来，送到了等待多时的花轿上。
　　兄长牵着马，和乐队牛羊们送别着公主，直到看不见那花轿的背影。
　　花轿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那被带过来的两个侍女就跟在外头。
　　此时，西萧才揭下面纱，听着外头陌生的迎亲乐曲，她轻轻摩挲那手背上属于故里的印记，作为一个公主，她的命运终究是被锁好改变不得。
　　那藏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兜不住了，两行热泪沿着脸颊流下，怕哭花了妆，她用手指轻轻擦去泪水，嘴里哼着属于西塞婚礼的曲子：
　　“西塞的姑娘呀！
　　记得将鲜花戴在头上，
　　马背上的姑娘！
　　你的爱人就在你的身旁，
　　鲜艳的绸缎铺好了路，
　　你将去往那最幸福的彼岸！
　　……”
　　此时，皇帝在迎春宫内和他的妃子嬉笑打闹着，大殿内早已安排好一场酒宴，给公主准备的迎亲酒早就备好。
　　军营里的将军准备着，看着那画满红线的地图，谨慎地将一颗颗棋子放置在横七竖八的图上。
　　迎亲的队伍终于要到京城，公主即将在皇宫外度过那最后的一晚，这一晚过后，她将被锁在那飞不出的牢笼里，只能看着月亮偶尔思念故乡。
　　夜晚的人总是胡思乱想，公主整个晚上都睡不下，只好打开窗子想看月亮，可惜那一晚的乌云遮住了天空，她什么也看不见。
　　两个侍女听见动静，便轻轻敲了敲门。
　　“公主，夜深了，该睡下了。”
　　公主并不回答，只是继续忧愁地看着天空，心情好比这乌云密布一样。
　　门被轻轻推开，侍女白梅了进来，举了一杯清酒，慢慢走到公主面前。
　　“公主，饮些酒好入眠。”
　　她回头，便看白梅跪在地上，将酒杯举过头顶，她慢慢伸出手，将酒杯接过，看了那杯子许久，下了很大的决心，一饮而尽，将空酒杯搁置在窗口。
　　白梅起身，将自己的黄面纱揭落，放在手心。
　　“公主，这酒是大殿下准备的，这东渡无人见过公主，谁都可以是您。”
　　西萧公主从她手里拿走那黄面纱，轻轻攥在手里，再把自己的红面纱揭下放入。
　　“公主，大殿下说西塞不可回，去渝州吧，那里离家最近！”
　　白梅笑着，而她却慢慢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周围是一片乱土，地上都是湿润的痕迹，而一身红衣已经换成白梅身上的黄衫，周围还有一些撕碎的衣襟，她起身，周围是陌生的环境，只有一条蜿蜒的大河，是京城口的大河。
　　她看此，四下无人，转身朝回去的地方跑。
　　一路上，她带着身上仅剩的值钱东西讨食问路，好不容易到了渝州境内，却又遭到地痞流氓的追赶。
　　她狠狠心，跳入渝州河水中。
　　渐渐失去意识，眼前的一切又开始清晰起来，父亲、母亲、哥哥……
　　以为会就这样结束生命，在她认为解脱的那一刻起，眼前的男人用温柔又急切的目光看着她，那双有温度的手贴在她的额头上。
　　就这样，他们相识了。
　　萧禾是肖季给她取的名字，肖季是镇上有名的裁缝，出自他手的衣裳没有人不夸赞的，作为西塞姑娘的她除了喜欢在草原上骑马，也喜欢在殿里和师傅们学习针线裁剪。
　　肖季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来到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
　　后来，她熟识了精通医术的林医师，可爱调皮的林幻，经常来找她讨论胭脂的姑娘们，这是她在离开家以后第一次体会到亲情的滋味。
　　相处的日子多了，肖季就提议要合伙开一家布庄。
　　她成了店里第一个伙计，学了这里更多的织布技巧和手艺，也设计了许多姑娘小伙子的们喜爱的衣裳。
　　有一日，肖季拿起隔壁二婶刚刚改好的衣裳，瞧了许久，像是要把这衣服看出花来。
　　“这缝补的图案，倒像是西塞的服饰那里常用的鲜花引，早年我也接触过西塞友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会有这样一朵花。”
　　她停下手中穿线的动作，看了一眼肖季，又继续穿针引线，表现得尽量从容。
　　“我从小在西塞长大，只因父母喜爱东渡文化便跟着搬了过来，前两年他们因疾去世，我才不得不从京城返往。”
　　肖季点点头，似乎相信了她的说法。
　　“难怪……”他收拾好衣服，说：“我把衣服送去，这件补完，回老林家吃顿饭。”
　　“好。”
　　肖季走后，她放下针，擦了擦鼻头微微渗出的细汗。
　　林医师家里的饭菜一如既往的好吃，只不过这几年收成一直不好，饭菜难得丰盛。
　　就这样，在白云镇的一年，她没想到会遇到此生挚爱，会遇到让她感到温暖的家人，让她再次拥有了一个温暖的栖息地。
　　这一个月肖季都很忙碌，每日每夜都见不着人影，她除了每日在布庄里卖卖衣服，和偶尔来玩的姑娘们和林幻聊聊天，其他时间都是自己一人做事。
　　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她推开屋子的门，眼前就是穿的与平常不太一样的肖季。
　　这件新衣她没见过，但是她看见了肩上的那朵桃花。
　　她正要抱怨，这些天他忙的连话都快说不上，到底是在忙什么！
　　还没等她说什么，肖季便用双手蒙住了她的双眼。
　　“你干嘛，我看不见了！”
　　“别动，你跟我来，给你看个东西。”
　　萧禾撇撇嘴，故作不情愿地挪开脚，走了许久才听见身后的人说：
　　“好了，睁开吧！”
　　她慢慢睁开眼，适应了刺眼的光线后，眼前的一幕让她眼眶立刻就湿润了。
　　那是一片花圃，种的全是西塞常见的花，地上还洒满桃花瓣，她走进去，捡起才发现是粉色花瓣状的布料子，但是却像极了了真的花瓣。
　　“西塞的婚礼习俗是撒桃花，但是我种不出那桃树来，时间也来不及了，我想，如果你答应了我的提亲，除了铺满地面的绸缎和鲜花，桃花瓣能不能……”
　　“可以！”
　　他还没说完，她便给了肯定的答案，她转身，脸上的泪水比那日离家后还流淌得汹涌。
　　见此，肖季一个箭步上去，紧紧抱住了她。
　　谁料她哭的更凶了，如果不是兄长安排，如果不是白梅的替换，她是不是此刻就留在那密不透风的皇宫里，遇不到眼前这个人。
　　她有些害怕，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所想的罢了，于是回抱得更紧了些，想要证明他是真实的一个人。
　　“我们两个人的婚衣，我都想好了，西塞和这里的元素我都会加进去的，等我们做好了衣服，就把喜酒从镇口摆到家门口。”
　　萧禾一直在点头，已经泣不成声。
　　“我爱你！”
　　他们的婚衣的制作很快便到了收尾阶段，虽然预算没有能让喜酒桌沿街摆满，但是这个镇子都因为这场婚事的来临变得喜气洋洋。
　　婚前的那一夜，两个人按照习俗是无法见面的，说是会染了霉气，所以她只能暂时住在林医师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