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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心口 ...

  •   78. 心口

      我在你们公司门口。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哭意在听到徐轻这一句平常到不能更平常的话时又有些耐不住了。

      心口烫的像是被流星扫过,紧绷感瞬间被提起来。

      沈知杳快走了两步又跑起来,未晚的太阳能晒出她心急之下的薄汗,最终在不远处邂逅了只属于她的,真正的太阳。

      徐轻已经看到她了,大步地走过来,她们不可能在公司门口有相拥,但只是简单的牵手也足够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好似身体偏要紧卡着她们的喉咙,让她们先平息一下内心的激荡,才能放开好好说话。

      最终沈知杳先说了:“你怎么来了。”

      徐轻说:“我不放心。”

      沈知杳乖乖地点了点头:“那你的课呢?”

      “先请了假。”

      沈知杳复又点了点头:“其实我还好,没什么大事。”

      “哭成那样还没有大事吗?”徐轻语气中不再掺笑,她总算是知道了,沈知杳嘴里所谓的‘不是大事’、‘没问题可以解决’、‘我已经好了’这些话是不能全信的。

      沈知杳:“......”

      “你这样怎么让我相信你,嗯?”

      徐轻生气的时候,好可怕。

      沈知杳很紧张。

      “我......”

      “沈知杳,你真的忍心吗,忍心让我每次都通过别人的传话才知道?”徐轻的诸多无奈全注入到了声音里,让沈知杳在不敢看她眼睛只是听到的时候就眼眶发酸。

      “嗯?杳杳?”

      沈知杳的肩被扣住,她被迫地去直视徐轻,却在看到她通红的眼眶时微微发怔,沈知杳有些慌忙,慌忙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来,给徐轻拭着眼角,她好怕看到徐轻因她难过为她哭。

      她明明笑起来更好看。

      “你别哭。”连安慰都是那么笨拙的。

      徐轻一下子感知到了沈知杳在提起手为自己拭泪时的谨慎细微小心翼翼,十分歉然道:“对不起,我有点情绪上头了。”

      她明明是要来陪她呢,怎么就在见到的一瞬间变成了兴师问罪。

      沈知杳瑟缩着唇,轻轻揽住徐轻的肩,徐轻比她还是高了些,这种姿势让她需要微微抬起臂膀。

      “公司暂时不回去有问题吗?”徐轻问她。

      沈知杳黯然摇头:“我最近一直在交接了,没有新的工作项。”

      “好,走吧,带你去吃些东西。”

      生活是平淡的,她们都是普通人,去经历一些普通的事,长达大半年的时间里,如果不去细想相处的细节,那那些相对比较明朗的记忆,也就留在‘吃喝睡觉’上了。说出来也同样很平常,只有当事人纪念其中的欣欢。

      她们点了一杯奶茶,买了一桶炸串,坐在商场的负一楼美食街前的茶座里。

      不是周末也不是晚上,人很少,至少小餐饮店前那一块提供给客人落脚的座位上很是空闲。

      徐轻不太喝奶茶,基本每次喝都是抿一点点尝尝味道,直到吃完炸串,奶茶各自喝了一半,而徐轻的那一半里有不少也是沈知杳凑上去喝的。

      在外面也不适合去详谈最近发生的懊糟事,所以两人也不过是一问一答的说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也就只有在徐轻身边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半刻的安宁。

      吃完喝完,手挽手逛了几圈,看到有家店的展示柜里有款不错的包包,徐轻给自己和沈知杳一人买了一个,说:“包包和奶茶可以治愈这位小姐姐吗?”

      当然这里面也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沈知杳:“算个创口贴。”

      徐轻笑了,她终于在板了一多小时的脸后笑了。

      之后徐轻陪着沈知杳回公司打卡,又一起回家,沈知杳的家。

      这个家还是跟从前来过的时候一样,简洁且一览无遗,或是受心境影响,徐轻甚至觉得更萧索了些,早上出门前的拖鞋还散在鞋架下面并没有被收好,桌上有一堆没有收拾好的水彩笔,白纸上乱七八糟不知道画了什么东西,铺在角落。

      沈知杳去烧开水,徐轻就默默地拿起了一张纸看。

      并不是可以一眼看出内容是什么的画,也不是乱七八糟的线条笔触,凌乱的几何图形可能被创作者用自己的序列组合过,不规矩但也不张牙舞爪。

      “最近在画画?”徐轻不经意问。

      沈知杳是没有画画这种爱好的,至少在这么久的相处中都没有听过她喜欢这种东西。

      “......随便弄着玩。”沈知杳面露尴尬,急忙过来把桌上的纸整理收起来,反扣着遮在一隅:“我们还吃晚饭吗?”

      徐轻还是惦记着沈知杳的画,但嘴上却当做没太在意地回答:“我现在还挺饱的,晚点饿了再吃吧。”

      沈知杳觉得可以:“那晚点再吃......家里没有什么可以娱乐的东西,要不要先洗澡去床上休息休息?”

      虽然从沪城过来很近,但奔波到底是累的。

      徐轻察觉到沈知杳故意收起那堆纸的小心思,但暂也没问,只是等后来沈知杳去洗澡,她又悄悄翻开了,用手机拍了一些下来,复又整理好,像是从来没碰过的样子。

      和沈知杳躺在床上,终于到了一个平和安静的环境里,少了几分焦急,现在徐轻也时刻把控着自己,她想要稍稍引导一下沈知杳,想听听沈知杳现在的想法,虽无法解决,但仍可以倾诉。

      牵着她的手,揽着她的腰,徐轻问她:“我看你上个月把小说完结了?”

      “嗯。”沈知杳说。

      “怎么不给她们一个好一点的结局?”

      徐轻从来都是默默看她的小说,不催促,也不会和她交流情节,这种贴心沈知杳一直都很感激,好像是特意留了私人空间给她,让她独自的、安静的、不受打扰地完成一件事。

      “你觉得结局好吗?”沈知杳反问。

      “我觉得很合理,但太让人难过了。”

      被献祭给怪兽之王的公主,在撕开怪兽的躯壳时,看到那藏埋在丑陋外表之下的温柔缱绻,怪兽不是怪兽,只是一群被神咒诅惩罚的‘天使’。

      她放下曾经的满心绝望,终于被怪兽的体贴柔情感动而委身,她以为这辈子终于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归宿,却最终发现自己不过是从一个国度的阴陷阱谋跳进了另一个国度的失落悲怆之中。

      她还是想要逃脱,还是不信任,还是惶惶不可终日,却又为弥生的爱意挣扎痛苦。

      最终,怪兽放了她,让她离开,让她重新回到了属于人类的世界里,抛开被封锁的绝境风雪,重见五彩纷呈的外界。

      怪兽是爱她的,总以为公主的心依旧向往外面的光明,以为是自己的禁锢牵制捆绑了她的自由,所以在死前,怪兽不顾一切地让她离开。

      公主也是爱怪兽的,但她不愿意相信怪兽的爱是源于人类一样的浪漫情感,被占有、被抛弃、被当做工具祭品一样抚养长大让她始终无法正视或自己或别人的爱。

      怪兽死了,她自由了,奔向向往的星空原野,最终触摸到的却又是肮脏混乱的人间。

      直至晚年,她在一起来到了怪兽被囚禁的雪域,在门口扣响阵法。她想怪兽了,但没有人在为她敞开大门,因为那个乌托邦一样存在的世界,早已在当年她离开的时候消逝。

      于是公主死了,冻死在了某个风雪的夜里,没有人知道她是公主,就像从来没有人知道怪兽就是‘天使’一样。

      “我也不想的,虽然作者可以决定结局,但很多时候在小说过半的时候结局就是定的,人物的性格会自发决定她们最终的结果,我很难控制,只能顺从她们。”

      话是这么说,但沈知杳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是该带入怎么样的情绪之中,才能体会人物一两分的绝望悲伤。

      沈知杳看着若有所思的徐轻,她大抵是猜到了徐轻的意图。

      徐轻想要用这种方式来窥探自己的内心。

      不对,说窥探到底是贬义了,应该是了解。

      她一直知道徐轻是在看自己的小说的,而徐轻这个女人又聪明的过分,沈知杳往往害怕在自己的文字之中无意识透露出很多的内心,让徐轻剖开自己,分析自己。

      但她又希望徐轻能这么做,毕竟很多话她都是难以启齿,又或是从来找不到机会来表达。

      于是矛盾就来了。

      人为什么要这么复杂呢。

      “那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是你的话,你觉得你是怪兽还是公主?”可能是经过了一定的思考,徐轻再次问。

      这个问题,沈知杳以前也想过:“都有,但如果想成为谁,我应该是怪兽。”

      “为什么?”

      因为早点放手是最好的温柔。

      脑海里突然蹦出这句话的时候沈知杳自己也有点慌。

      她不太敢去看徐轻,只是强自压下了心中的惶恐,又找了另一个答案道:“因为她认真爱过。”

      “公主爱过吗?”

      “也爱过。”

      “那为什么不想成为公主?”

      “......因为不想任人摆布。”

      徐轻:“......”

      徐轻有点低估这个话题的沉重性,她甚至有点不忍心问下去了,在看到沈知杳微微泛红的眼角时。

      自发过去抱住沈知杳,轻拍她的背,像在安慰一个还在只会哭的阶段,不会讲话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不适与疼痛的孩子一样。

      “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的,不要总藏在心里。”

      “我只是自己没有想通。”怀里的沈知杳并不挣扎,像是陷入到自己的一个世界里,然后仅仅打开了小小的一个孔,拱她自己与徐轻连接着。

      她的心被狠狠地吊着,总是归不到她想要去的平稳位置,周围的血管似是幻化成了一捆捆的绳索,捆住她,让她难以透气呼吸,让神思也随着始终规则悸动的心跳慢慢与孤寂同步。

      “我想不通,没有人...可以帮我。”

      徐轻被沈知杳这沉重的喘息吓到了,沈知杳的手紧紧地压着自己的心口,拉扯着自己的睡衣,只是单单从这样的力道里就能感知到她透不过起来的沉痛。

      她赶忙将她抱坐起来,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还好吗?我可以帮你啊,想不通就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想,嗯?”

      “我......”沈知杳竭力地深呼吸着,试图平复那种从心口直往喉咙猛冲的梗塞。她想要推开徐轻,甚至想要撕开些领口,想要没有任何东西捆缚自己。

      “杳杳......”

      “我难受......”再看她,已然是泪流满面。

      她难受,她心里难受,这种难受超越了□□的苦痛,直击灵魂。

      她又想藏起来,随便什么角落或是被窝里,也不想自己的样子被人看到,那么的瑟缩且疯狂。

      但那个女人还是在试图安抚自己,拍着她的背,拍着她的腰,又摸摸她的头:“哪里难受。”

      “心里。”沈知杳努力深呼吸,如鱼池里断氧的鱼,回答地亦是艰难。

      “我给你揉揉好不好?”

      “没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

      沈知杳:“......我喘不上气......”

      “来,你躺下来。”

      沈知杳还是乖的,她依着徐轻的话,最终稍稍放松了自己,平躺在床上。

      明知道这种难受是不能靠物理的方式纾解的,但徐轻还是将指腹轻柔地抚慰着沈知杳的心口。

      两个人都不说话,房间里只有偶尔沈知杳发出的叹息声。

      刚刚的一番挣扎,沈知杳脖颈间都沁出了薄汗,现下粘着几缕头发,看上去凌乱带着脆弱的美感,在这种安静的氛围里,徐轻缓慢地过着她仅知道的、关于沈知杳的经历的过去,鼻子也酸酸的。

      “这里也要......”蓦得,手被抓住,然后往下挪了挪,正在胸腔下肋骨中间的位置。

      “胃也不舒服?”

      “嗯。”

      慢慢得沈知杳平静下来,但眼泪还是时不时地淌着,徐轻不打扰她去思想那些事情,只是隔一会儿帮她擦一擦,理一理头发,摸一摸额头。

      后来沈知杳觉得胃里难受,去卫生间吐了一次,她本身没有胃病,大抵也是情绪上引起的应激反应,徐轻帮她拍着背,给她倒好水漱口。

      半搂半抱着她回到房里。

      “杳杳,要是你觉得有些话没有办法跟我开口,需不需要我帮你联系......”徐轻也有些紧张,她怕沈知杳会反感:“联系个心理医生倾诉一下?”

      果然沈知杳一听自己这么说,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了。

      “现在还挺多的,我身边有几个同事觉得压力大的时候都会去跟医生聊聊的,纾解一下。”

      沈知杳抿了抿唇,摇头:“没事,我知道症结在哪,可能也是最近突然发生的事一下子有点多,超过了我的承受范围。”

      徐轻的体贴像是温水,沈知杳并不觉得这是冒犯,反而是感激。

      “你也知道,春天嘛,容易多愁善感。”

      徐轻:“......”

      “谢谢你,来陪我。”

      这才是最应该感激的。

      至少她现在发泄出来了一部分,好多了。

      “说什么谢谢呢,我只是心疼我的女朋友啊。”

      “你躺下来。”

      徐轻躺下来,躺在沈知杳的身边。

      “抱抱。”

      沈知杳一撒娇,徐轻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心软得只成一滩水。

      “我会好好的,徐轻,你别太担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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