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四十 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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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滴。
那眼泪是冰冷的，裹挟着所有人的绝望落在我脸上。睁开眼睛，我又回到了这个一片狼藉的世界。
我躺在这个苍白瘦弱的女人面前，她低着头大睁着眼睛，灰蓝色的瞳孔暗淡无光，我在她眼中甚至看不见自己的倒影。另一个男人站在她身后，试图扶她起来，但她根本不动。
我抬起手，接住她流下的眼泪，泪珠在掌心变成透明的晶体。她似乎看不见我的复活，只是枯坐在那里，没有焦距的眼神似乎透过我投射在无限远的地方。身后的男人发觉了，他开始摇晃她，但是除了让她的身影显得支离破碎外，什么也没有改变。
我站起来，握着那滴眼泪，绕过特蕾西和目瞪口呆的杰克，迎向步步逼近的暗影之神。
尤萨达放缓了脚步，我的复活对于他而言似乎并不是个意外。
“好久不见。”他居然笑了，真心实意的笑。说完这句话，他停在离我只有一步远的地方，不再靠近。
我点点头。
他的影子和佛雷迪克重叠在一起，我有些眩晕。
“你还不能完全记起我？”尤萨达挑了挑眉毛，“哦，我们认识多久了？你不记得也很正常……”他一挥右手，一支黑色的长枪凝结在他手中，“但是我受够你了，真的，你脾气又差记性又不好还没信用，总想着杀了我来增强自己的力量，我不会再守着这样的女人了。”他虽然这样说着，表情却很柔和，这让我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但是太久了，无论如何记不起来。我估计关于尤萨达和光之月的这段记忆少说也有几万年了，在狄安娜混乱不堪的私生活里，这是相当长久的一段。
月与暗，千万年来从不曾分开。
黑色长枪毫无征兆地刺了过来，不是向我，而是刺向特蕾西。
我本能地放出防御盾，却忽略了此时的能量级别远非之前身为人类时所能相比。金色的光环在触到枪尖的霎那数量暴涨，本该是防御的盾牌统统转化为张扬的翼状物，推动长枪向反方向飞去。
尤萨达在另一端握住长枪，极力抵抗。我能感受到他残破身体里德痛苦。力量迅速从他身体里流失，黑色羽翼在金色圣光的侵蚀下纷纷脱落。
“又来了。”他双手握住枪柄，单膝跪倒在地，“你就从来不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长枪上爆出一根裂痕，随即又出现了更多。我不受任何影响地注入了更多力量，直到所有金色光羽全部消失。
尤萨达跪在那里，长枪横在胸前。仿佛过了很久，从枪尖开始，长枪慢慢飘散成一缕灰烬。
“我是打算考虑一下的，但是你太乏味了。”我的声音变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如果你真的爱我，为什么不愿意替我去死呢？”
尤萨达嘴角微微上翘，仿佛在想什么美好的事一样，说出的话却完全和美好无关。
“你明明知道我和你一样，越是喜欢的东西，越要由自己来毁灭。”
我摇头：“别自作多情了，我杀掉你，其实没什么太合适的理由，只是想去做罢了。”
他低下头，一阵低声的笑压抑地传了出来。
我扫视四周，看见了还活着的几个人都躲在持剑的夏洛特身后，而她本人虽然举着剑，但我知道她已经没力气了。
“吉儿！”夏洛特举剑的手有一些不稳。
“吉儿？”我又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它所背负的记忆已经开始变淡，我现在还能记得他们几个的名字，但是他们迟早会被永恒的记忆冲淡。
“你在犹豫什么？快杀了他！杀了他一切就结束了！”夏洛特大吼着，却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恐惧。我盯着她手里的剑看了一阵，点头道：“你拿了菲罗西斯的叹息之剑，看来的确是打算弑神的。可惜，这把剑杀不了暗影之神。”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叹息之剑其实是用来杀我的吧？一旦光之月复活，就用这把剑杀了她，这是菲罗西斯给你的命令？”
夏洛特手一松，剑叮的一声砸在了地板上。
“所以我奋力战斗，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力量杀你，你满意了吧？吉儿？我的神要我取你性命，我不能违抗神意也不愿杀死你，所以我只能让自己失去动手的能力。蒂塔其实可以复活的，条件是杀了你。”她停下来苦笑了一声，说：“如果你真的是光之月，我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杀你？”
我凝视着她，发现自己的思绪异常的平静。
他们都希望我死，都希望我变成弱者，所以他们要我把力量分开，再一个一个除掉。我的本体一直被暗杀，只能躲在去地下世界的路上，等待机会复苏。因为诸神和人类一样卑劣，他们不为自己的无能而愧疚，却整日思考如何把真正的强者变得和他们一样愚蠢和脆弱。我的哥哥亚当斯已经变成了一个蠢人，坐视自己被瓜分侵蚀而毫不在意。他们便开始对付我，甚至不惜松动暗影之神的封印。
我绝不会容许世界落在一群混蛋的手里，当然更不允许暗影之神重新回到我们中间。
我需要的，只是绝对压倒的力量，让他们无法再施展任何阴谋。
“她不再是吉儿了。”精灵的声音冷冷地插了进来。
“什么？那她是谁？”一个人类女子悦耳的声音里满是惊讶与愤怒。我顺着声音望过去，哦，是个美人，身上还带着我的防护刻印。
一旁全副武装的男人举起了一本古老的魔法书，我在上面看到了我的画像。
“狄安娜。”杜克兰喃喃地说，“世界要毁灭了。”
皮瑞维里奇之书是唯一记载我形象的东西，这也是它被封印的原因之一。它会在我降临的一刻打开，同时书的扉页上写的是“末世之日”。
“那吉儿呢？吉儿还会回来吗？”麦琪拉住了杜克兰的袖子。
“根本没有什么吉儿，你看到的都是虚幻。”我抬手一挥，麦琪手中的皮鞭立刻化为粉末。
“不……”她盯着空空的手心，目光开始涣散。
“不！”
身后有双手穿过了我自动打开的防御结界，狠狠揽住了我的腰。
“不，你是真的。”我感觉她的眼泪渗进了我的衣服，让我脊背一阵冰凉。“只有吉儿和特蕾西是真的。世界，才是假的。”
脑海里绷着的弦应声而断，我粗暴地挥手，特蕾西被狂乱的力量弹出结界之外。“照看好她，杰克，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就算你也想杀我，但作为人神的混血，你注定只能旁观！”
杰克是谁的后裔？我实在记不起来了。虽然他的样子很像海之女神……
“那你到底还要不要杀我呢？我虽然不能动了，但是跪在这里也是很累的。”尤萨达戏谑的微笑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现在的表情更像是年轻时的佛雷迪克。
我斜眼看着他，没有回答，而是选择直接瞬移过去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还是这……么……粗暴……啊……”尤萨达的脸已经扭曲，但是眼角却仍有笑意。
“光之月司法术，暗之月司箭术，不过自此以后，世上再无光暗，所有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我有些愤怒，但不知这愤怒从何而来。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只需一秒，尤萨达的脖子便会化为齑粉，但是下一秒，他从我手中消失了。
他不可能自己逃脱，他已经被我完全禁锢住了行动。
我回身，看见了一道正在消失的金色传送门，门上无数金色的字符旋转着变淡，那些字符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卡邦•海德里克。
“亲爱的狄安娜，好久不见。”海德里克披着素白的皮毛大氅，暗红色的丝缎衬衫从白色皮毛中探出一道猩红的尖角。他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商人式笑容，右手轻抬，守在一旁的菲拉莫就把刚刚消失的尤萨达吐了出来。
“所以才见面，你就要抢我的东西？”我向前跨了一步，菲拉莫立刻冲上来，横在我和海德里克中间。我眯着眼睛看着它，忽然伸手抹了抹它的头：“明明都这么厉害了，这家伙还不让你成年，真过分啊。”
菲拉莫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要打架的前兆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想和你动手，海德里克手里有很多克制你的办法，你最好不要硬来。”它低声低估了一阵，末了还是对我呲了呲牙以示警告。
“放心，我不会让你太痛苦的，说实话，我挺喜欢你的。”我微笑着向菲拉莫挥了挥手，菲拉莫在我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家伙可以在不同的空间中自由穿行，想抓到它并不容易。
尤萨达已经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半跪在海德里克旁边，像一尊雕像。
“你这到底唱的是哪出戏？”我无视随时可能出现的菲拉莫，一步步朝海德里克走去，“菲拉莫一会儿去打尤萨达，一会儿又来跟我斗，你想杀了它么？”
海德里克轻笑，领子边上的细长翎羽跟着一起颤抖，“很明显，我希望你们同归于尽。可惜暗影之神是在是太念旧了，对你总是下不去手，我只好亲自来解决这个不均衡的局面。”他停下来指了指一旁的尤萨达，说：“光与暗应该是数量均等的，所以他变成这个样子，你也得陪着他。”
我停住脚步，防御结界瞬间开到最大。菲拉莫已经挟着一团地狱之火从我身后扑了上来，红莲烈焰炙烤着我的羽形护盾，渐渐把它们像金属一样融化了。
菲拉莫自己也被烤的够呛，眼睛不停地流泪。结界破坏的一瞬，另一个身影出现在菲拉莫背后，手持一根金色长剑堪堪从结界的漏洞处直刺我的心脏。
伊丽莎白。
持金色剑的黑恶魔，黑恶魔一族四大长老之一，红发的战争之魔。看来海德里克为了克制我的确想了很多办法。伊丽莎白真的很难对付。
但是我没有躲闪也没有防御，金色长剑就那样刺过来，却在触到心脏前衣服的时候生生停了下来。伊丽莎白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样，向后一个空翻退了开去。
身后响起海德里克鼓掌的声音，他的声音中有一种奇怪的满足：“厉害，你为什么不躲开呢？”
“因为你根本没打算杀我。”我转身对他微笑，“你知道我是不死的，我连轮回转世都不需要。”
“但你可以被削弱，弱到连一个人类都可以比你强。”海德里克收起了笑容，目光转向了另一边。
我忽然觉得心脏一阵收缩，他看的，是特蕾西和杰克的方向。
特蕾西站在那里，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灰蓝色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我，微微张口却说不出话。杰克手里的匕首抵在她脖子上，手却是抖的。年轻的游吟诗人愁苦的面容终于让我记起了另一个人。
艾米利亚，医疗女神。
“你居然背叛她。”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我没有。”杰克显然和我一样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只是希望你消失。”
我笑了：“很不幸，就算你杀了她我也不会消失。”
杰克眼中闪过一抹凛然之色，握刀的手反而不抖了。
“那也好过被你夺走她。”
我盯着他看了一阵，也许是过于震慑的目光让他难以承受，他低下头不再看我。我也没空和他纠缠，因为他不过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
海德里克此时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那椅子符合他一贯的风格，奢华的不成样子。伊丽莎白身后是一群她自己的复制品，看着异常诡异。
“你想怎样？”我握紧双拳，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平静，如果他认定特蕾西是我的弱点，那我们就都完了。
海德里克皱起眉头抓了抓下巴，点点头说：“这样很好。杰克，带她过来。”
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控制自己没有冲出去。
特蕾西被推到海德里克面前，像个美丽的人偶。
海德里克满意地看了一眼杰克，转过头去对一旁的尤萨达说：“为了世间的平衡，我有必要恢复你的一部分力量，你现在可以拿回你的心脏了。”
“你在干什么？！”我忽然明白了什么，身体已经不假思索地开始了行动，光之箭在空中留下一道金色的痕迹，直插尤萨达的额头。
伊丽莎白挡不下这支箭，菲拉莫也无法转移，它是我最快速的神圣力攻击。
但是我还是低估了海德里克，不止是他的力量，还有他的心机。
跪在地上的尤萨达忽然变成了特蕾西，而杰克手中的人却变成了尤萨达。
菲拉莫不能换我的箭，但是它可以换人。
反应时间所剩无几，但还够我放出防御盾解决掉自己的箭。金色光点爆开的一霎那我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尽管箭粉碎了，但冲击带来的力量还是把特蕾西推出很远。海德里克此时却好像根本不在意她。尤萨达奄奄一息的眼神一直盯着特蕾西，我知道一旦他取回心脏，我想要打败他就难了。而眼前的形势，我也很难保证特蕾西的安全。
海德里克一直摸着下巴看着我，我顿时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果然，他开口道：“怎么样？想清楚了吗？虽然我杀不了你，但是你也保护不了她，我们现在的力量恰好持平，而尤萨达一旦拿到心脏，平衡就会被打破。”
“你不是最讨厌平衡被打破么？”
“打破不要紧，我可以重新建立。”他缓缓站起来，“狄安娜，小吉儿，你总是不明白，要主宰这个世界，单靠力量是不够的。”
他在虚空缓缓推开一扇不存在的门，我隐约看到空气中浮起的木质雕花，很像他船上的装饰。门开了又关，一个人影从中显现出来。
哈维？
死灵法师嘴角还带着血迹，脸色惨白不似活人。
他本来就是个死人啊！
我亲手杀了他，他不可能还留在这个世界上，除非……
“菲拉莫跟着你真是太明智了，你的那一招魂渡还真是很难化解。不过好在最后我们得到了他。”海德里克满意地伸出手去，在哈维瘦削的脸颊上拍了两下，“多好看的脸，一看就有尤萨达的血统。好了，回到你主人那里去吧。”他右手轻轻一推，哈维就撞到了尤萨达身上。
我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哈维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志，在他和尤萨达接触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粉末冲进了尤萨达的双眼。
我对海德里克低吼：“你打算毁灭世界吗？”
海德里克摇头：“正相反，我是在保护这个世界。”
“放出暗影之神，还敢说是保护？
海德里克摇头苦笑着说：“醒醒吧，你看看你那小女孩一般的脾气把这个世界搞成了什么样子。你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吗？力量最强大的神？别做梦了，你的力量，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夺走。我只是懒得和你们玩这众神之王的游戏。可是你，你的信徒，还有跟你厮混的诸神，一再扰乱世界的平衡，算我自私，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全世界的人都变成你的信徒。过度集中的崇拜力量会毁灭神的阶级和力量来源，最后由一个神来统治一切。没错，这是你追求的结果，但是这会产生一个你无法控制的世界。”
他停下来，看了我一阵，叹了口气说：“我以为你玩玩也就算了，你看你，和你的小女朋友安心过日子多好。要不，和尤萨达一正一反遥遥相望，也是一段佳话，再不济，自己分成两半搞搞暧昧，大家也都认可了。可你非要最后搞得大家都不开心，自虐也就罢了，你还虐别人……”
我冷眼看着他演戏一样的表情动作，一脸的无动于衷：“你到底要我怎样？”
海德里克收起夸张的表演，笑的很含蓄。一旁的尤萨达虽然拿回了自己的头颅，但却根本没有要和我拼命地意思，老老实实站在海德里克身后，像只温驯的狼狗。
我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惊恐。
海德里克指指我面前的特蕾西，她和尤萨达互换之后被转移到了我们中间。我几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除了愧疚我想不出别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她不过是我的一部分，一个工具罢了。难道说吉儿的记忆这么顽强？
特蕾西一直麻木不仁的双眼突然活了过来，她清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杀了我。”
背叛和抛弃，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原因，但我对不起她，这是不需要怀疑的。
海德里克这时才慢吞吞地开口：“是的，杀了她，毁掉心脏，你和尤萨达的力量就持平了，也不会有什么隐患。你失去一只手，应该不算什么吧？”
一旁的杰克大惊失色，冲到海德里克面前吼道：“不是的！你只是说毁掉心脏，她就是普通人，我就可以带她走……”
伊丽莎白晃了晃手中的剑让他闭了嘴，海德里克摇头道：“那要看那位吉儿小姐的心情了。”
“我不是吉儿，我是狄安娜。”我一边说，一边走向微微战栗的特蕾西。
她的嘴唇惨白惨白，皮肤更是像纸一样，几乎透明。我强忍着内心深处那个挣扎的声音，左手捏住她的肩膀，右手生出一根金箭高举在空中。
她忽然笑了，声音也轻飘飘的：“真好，最后是这样的，也算幸福的呢。”
右手就那样举着，动弹不得。
僵持的气氛中，忽然一个遥远的声音传了过来：“杀了她，拿到心脏，你可以干掉他们所有人！”
我不必回头，也知道那是精灵皇帝的声音。
海德里克眼中杀机一闪，伊丽莎白已经一跃而起，金色的巨剑迎头劈下，我和特蕾西就像是连在一起的鱼肉，眼看就要被剁成四段。
但是她和海德里克都忘记了，特蕾西不是木偶，她是我闪电一般的右手。
剑身重重撞击在我瞬间张开的护盾上，战魔之剑果然不同凡响，我前后叠加了三个最高界别的防御术在剑锋上，伊丽莎白眉头一皱，尽数劈开。我只有后退，但是这并不重要，在她劈上我的那一刻，她应该觉察出我们中间的特蕾西消失了。当然不会是菲拉莫帮的忙。
伊丽莎白惊讶地看着自己胸前冲出的三根细长尖刺，血珠顺着尖端飞溅到半空中，她来不及惊叫，另一根腕刺割开了她的喉咙。
抽回武器的特蕾西迅速站到了我身后，因为海德里克身后所有伊丽莎白的复制品都站了出来，缓缓抽出了手中的剑。
海德里克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只是在我脸上打量了一个来回，最后说：“你要和我对抗？”
我不回答，但我听见身后传来金属相撞的闷响。已经有人去除掉杰瑞了，不消说，夏洛特还在死战。
“你逼我。”我幽幽地说。
“我没有，我还可以给你更多选择。”
身后是一声低低的惨叫，不是夏洛特。
海德里克依旧无动于衷地说：“放弃你的神格，我会给你和她安逸的生活。”
我还没回答，特蕾西先笑了出来。
“吉儿。”她笑过之后，转向的却是我，“我知道你在，抱我一下好吗？”
我怔住了，满眼的杀人机器和蓄势待发的暗影之神似乎都静止了。所有人看着我，我像着了魔一般，眼睁睁看着自己伸出手去。
她的气息一下子充满了整个世界，我能感觉到她下巴抵在我肩头的温度。又瘦了，背上薄得没有分量，腰上一只手臂就可以整个环绕……那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低头看我，眼睛笑成一条缝。此时却在我耳边说：“吉儿，我要让你回来，对不起，我自私了。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心忽然很痛很痛，被冰冷的利器贯穿，像是死前被灌下了醉人的美酒，我抱着她，任由疼痛肆虐，却不管不顾。那对镶嵌着蓝宝石的腕刺一齐扎进了我的身体，我能感觉到我的血顺着长长的金属流进了她的身体。
我心里不知为什么，竟然很渴望。
被她杀死，连同自己一起，刺穿我，在刺穿自己，好像腕刺不够长，并没有从她背后穿出来，但我已经看到她嘴角渗出的血沫。
“杀了这具身体，狄安娜就会离开。虽然不会死，但是月神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海德里克站起身，摊开双手大声念了一段咒文。我的意识还算清醒，但特雷西已经倒在了我肩上。
海德里克轻轻一笑：“回去吧，暴虐的女神，给这两个人属于他们的生活。”
我的视线一阵模糊，但还是勉强捧起了特蕾西的脸，想要擦去她嘴角的血渍……
来不及了。
白色的高大身影背对着我，一身落寞。
“你回去吧，去做你的吉儿。”她站在一片黑色的背景之中，淡淡的银色光芒如羽翼一般掉落在她身上，“我很累，别再烦我了。”她伸出一只手，我看到那本黑色封皮的狄安娜盛典在她手中被捏得粉碎。
“我不再是任何人的神。”
她消失了，我醒了。
我发觉自己已经不再帕兰迪撒的皇宫，而是在甲板上。
天蓝得无比纯净，风很大，一个红头发的姑娘蹲在我旁边，看我醒来，大叫了一声跑开了。
我揉揉脑袋做起来，想了一阵，突然一身冷汗。
“伊……丽莎白？”不是死了吗？
不容我多想，一群伊丽莎白冲出来，把我拖进了船舱。
这条路太熟悉，以至于我有些恐慌。我会见到谁？海德里克？尤萨达？……特蕾西？
到会客厅前，我们的路线忽然一转，朝右边拐去。我听见客厅里海德里克和尤萨达的声音，含糊不清，但是听起来很快乐。
右边是一间不大的套间，伊丽莎白们把我朝里面一推，把门重重关上了。现在我确定他们肯定都是复制品，出于对原始样本的复仇心理而想要虐待我……
但是接下来我脑子一片空白。
套间靠近舷窗的椅子上，坐着穿白裙的特蕾西。
我呆了一阵，小心翼翼地向她走过去，生怕打扰了她。她正凝视着窗外，耀眼的蓝色背景和金色的阳光衬得她像一幅画。
“特……”
她转过头来，淡淡的笑。
“你好，吉儿，这里是我们的新家。”
我捂住嘴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我转身拉开门夺路而逃。
海德里克还在那间会客厅里，居然没有人阻挡我冲进去。
他一看见我就一副了然的样子，趁我没开口先说：“见到她了？满意吗？”
我闷了半晌，还是问了。
“她是复制品？”
海德里克非常慢地点了点头：“她不是你，她会死。”
作为心脏的替代封印，她早晚会死，海德里克给了她选择，一是献身狄安娜让女神更强，可以和尤萨达二分天下，保持均衡；二是毁灭自身和心脏，将狄安娜逐出神界，尤萨达由海德里克封印，同归于尽，但是有意外的结果，就是吉儿的人格会重新出现。
她选择了后者，海德里克说她没有任何的犹豫。
“她和你一样，说世界什么的她根本不在意，她只想要你回来。”已经被封印成普通人的尤萨达坐在海德里克对面，他的神态让我记起几十年前躺在甲板上，快被饿死的影魔。
“其实这个复制品很特别，我希望你能喜欢，船上的生活很安逸，你可以慢慢适应……吉儿，不要太难过……”海德里克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笑着说：“多谢您费心，这样很好了。”顿一顿又说：“我那几个损友呢？都还活着吧？”
海德里克点点头：“夏洛特带着蒂塔的身体去了菲罗西斯神殿，指望一百年后还有好心人能保管好这具尸体让她复活，可惜懂得复活术的人已经没有了；杰瑞继续回去做他的皇帝，帕兰迪撒的烂摊子留给了杜克兰，这家伙，现在俨然已经是帝国继承人了……”
我拍拍脑袋，说：“麦琪那丫头呢？”
“不太清楚，好像流浪去了。”
当初海德里克要我做他的收藏品，现在终于如愿了。
我松了口气，点点头说：“那好，来日方长，咱们再慢慢聊，我回去歇着了。”
海德里克点点头，默默注视着我出门。
回到房间里，那个复制的特蕾西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脸上多了一行清泪。
我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俯身搂住她的肩。她低声说：“我知道我是假的，可是看见你，还是会难过。”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哽咽失声。
我更紧地抱着她，不再说话。
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区别；世界毁灭，信仰崩塌，又有多少关系？我最想要的，不过是无忧无虑，和你共度残生。现在的结局，是最好的结局。
—END—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四十 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