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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六 一步之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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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消失后,我感觉到了真正的黑暗。不是灵魂的虚空,而是由于闭着眼睛所带来的,安逸的黑。恢复了身体的知觉后,才发现只是睁开眼睛这一个动作,就已经让我精疲力竭。想要转头不看天花板那是不可能的了。模糊的视线里,夏洛特的脸闯了进来。
“醒了?能说话不?”
我努力盯着她,让她明白睁眼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唉,我看也没戏。昏了一天一夜,能活着就很不错了。”
一天一夜?有这么久?等等,我知道我为什么没力气了……
一天一夜没吃饭啊!!!
“来来来,醒了才好喂吃的,这么久你居然没饿死,真是奇迹。”我感觉到夏洛特把我扶起来枕在放在她腿上,一勺热呼呼的液体就顺着喉咙流了进来。
如此准确的了解我的愿望,夏洛特果然是天使,如果我有力气,现在一定涕泪交加地感激她。然而此刻我只能默默地流泪,表达不出我激动的心情。
“哭啥?大家都好好的,托你的福,特蕾西已经没什么危险了,蒂塔只是累坏了而已,现在又活蹦乱跳了……就连你那个黑恶魔小姐,现在也好端端地蹲在监狱里。快死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吃饭。”
监狱?我们已经回来了?她已经被送交官方了么?
情绪一激动,一口热粥呛住,咳了个死去活来。这么剧烈的运动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基本可以致命了。夏洛特连忙拍我的背,直到她发现自己一掌下去,我就吐一口血为止。
“呀!又流血了,伤口又开裂了……”她跳起来去翻找什么,估计是纱布绷带一类的东西。我就那么直挺挺地从她腿上掉下来,咚地一声落回床上,脑子里盘旋着她的惊叫声,然后二度失去知觉。
这一次没有出现幻觉,也没有意识,直到我再次醒来,夏洛特告诉我我又昏迷了一整天。
“我……我……”我努力张嘴,发出两个没有意义的单词。
“能说话了?”夏洛特一脸期待地看着我,然而没有了下文。
我只能老老实实躺回床上,让夏洛特喂小狗一样把吃的灌进我嘴里。脑子里想的都是监狱,监狱……
“让我来。”另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不用费力转头,也知道特蕾西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你的伤还没全好……”
“没事,这家伙还活着,我就没事。”她在床边坐下,我才看清她的脸,似乎短短的几天里,她又瘦了许多,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傻丫头,怎么不知道照顾自己呢?
“她还不能说话,有什么问题,等过了这段再说吧。”夏洛特叮嘱了一句就退出了房间,我怔怔地看着特蕾西,她却根本不看我。
“我知道你现在最想知道的,一定是这两天里发生了什么。”她盛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我嘴边。
天使啊,难怪我能活到今天,谁叫我身边这么多天使?
“你昏迷之后我们就全速返航,刚好遇上了巡航队,他们留下来打扫战场,我们就被送回基地了。那艘船已经还回去了,但是我们还没付钱。因为黑恶魔的缘故,军方已经开始严密封锁消息,海德里克可能也不想趟这趟浑水,没再和我们联系。
“你和那个黑恶魔搂得太紧,我们一直也没办法分开,连给你包扎也是在那种状态下进行的。蒂塔说不能分,分开你就死定了。直到昨天你醒过来之前,那个恶魔先醒了,蒂塔说可以分开的时候,军队的人马上就把黑恶魔带走了。这也没办法,她是唯一的活口,听说过几天帝都司法厅会派人来把她押走,由中央的人直接审讯。”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拒绝继续吃东西。
特蕾西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别告诉我你想救她。”
我使劲眨眼。
“想救的话眨两下,不想救眨一下。”
缓慢的,清晰的两次眨眼。
特蕾西神色黯淡下去,把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起身离开了。
喂,别走啊,我的粥……她又生气了?
最后还得夏洛特来照顾我,喝了三锅粥以后,我勉强可以坐起来了。最终归要的是,我终于可以说话了,语言多么重要啊!
“特蕾西在哪里?我要见她!”三天以来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废话,我很欣慰。
夏洛特摇摇头,说:“我估计她现在不想见你。”
“为什么?”
“你傻啊?自己想。”夏洛特拿勺子柄在我头上敲了一下,“有些事情早该告诉你,你在船上昏迷的时候,虽然特蕾西也只剩半条命,可她一直躺在你旁边叫你的名字。直到你昨天醒来之前,她一直守在这里,谁劝也不听。”
“怎么能这样,她的伤,不休息是会死的啊。”
夏洛特无视我的话,继续说:“可你倒好,醒来前只说了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
“你在叫那个恶魔的名字,提艾拉,是不是?”
我呆住,继而恍然。
女人啊,真是……
可是我冤枉啊,我就算叫了提艾拉的名字,也一定是醒来之前的那次对话的片段。我回忆了一下我们在意识层面所说那一大堆的话,为什么只有名字被说了出来?
夏洛特把粥往我怀里一塞,站起来说:“其实这件事我也很鄙视你,自己反省一下吧。再惹特蕾西难过,我可要惩罚你了。”
“嗯……那也要等到我能承受你的惩罚才行。”我嬉皮笑脸地说,“不过别做的太过火,对身体不好。”
夏洛特无奈地撑着额头说:“你这种人……没救了没救了。”
夏洛特走了之后,我再也没有心情喝粥。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决定还是试着下床走走。
虽然我现在是废柴一个,但是不做点什么,肯定是会后悔的。
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些淡淡的喜悦,被人在乎的感觉真的很好,不管是被埋怨还是被鄙视,都有一种活着的存在感。
下了床,居然站得很稳,看来三锅粥里加了不少补料。我慢慢朝门的方向移动,好容易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我的力气也用的差不多了。正准备靠在门上休息一下,门却从外面被拉开了。
我毫无悬念地跟着门一起摔了出去,扑在了迎面走进来的特蕾西身上。她那纤弱的小身板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和我一起倒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哦?夏洛特还说你爬都爬不起来,怎么这么快就跑出来调戏美女了?”蒂塔端了一个大盘子站在我们旁边,脸上的表情说明我们现在的样子有多惨不忍睹。
特蕾西推了我一把,没推动。只好叹了口气说:“你急着去哪里?”
我红着脸趴在她身上,磕磕巴巴地说:“厕……厕所。”
“我们住的是什么地方?”从厕所出来,一路上的房间都华丽的不得了,完全不像是福尔利兰的风格。
“皇帝以前的行宫。”特蕾西心不在焉地回答。
“行宫?我们怎么会有资格住行宫?”我吓了一跳,虽然不可能有力气跳得起来。
“我们这次也算立了大功,阻止了对主基地的偷袭。海军都被北方的舰队吸引了,没人想到还有人能从暗礁群那边潜过来。我们都很诚实地把功劳推给了你,所以你得到了最高待遇。听说过几天和司法厅的人一起来的,还有皇帝的特使,给你发奖赏的。”
司法厅,提起这个我又忍不住问:“他们什么时候来?”
特蕾西回头看了我一眼,“你想干嘛?是问还有几天时间能救她吗?”
我没回答,只是看着她,说实话,回答是或不是都让我觉得自己很傻。
“你没机会了,在你昏迷的这两天多里,特使已经到了。因为你还没醒就没法赏赐,所以他们还没走,你醒了的话,估计明天上午开个庆功会,下午就可以走了。”
“他们知道我醒了?”
“还没有,蒂塔不让说,看来还是她了解你。”特蕾西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听她的口气,这回想要哄好可不是一两顿饭就能解决的了。
我小跑两步,抓住她的手。胸口的伤火辣辣地痛,不知道有没有再次飚红,这样反复的开开合合,看来肯定是要留疤了。
“等等我。”我顺势趴在她背上,就算没力气拦住,我这身重量还是能起到一定的阻拦作用的。
“嗯……”特蕾西身子一矮,发出一声闷哼。我猛然想起她也有伤,最致命的那一处和我还在同一位置。
“对……对不起,弄疼你了?”我慌忙放手。
“没事……”她扶着墙站到一边,背对着我大口喘气。“你自己小心,伤还没好别到处乱跑。”
不知怎地心里一酸,觉得夏洛特说的很对,我是该鄙视。
“是,是我不好。所以我也惩罚我自己了。”我从后面轻轻抱住她,“看,我们伤在同一个地方,你的痛苦,我也一样。”
短暂的沉默。
“你傻啊?”特蕾西甩开我的手,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一个人受罪还不够,还要再来一次?你这是惩罚自己吗?你这不是给大家找罪受吗?”
“嗯,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厚颜无耻加低三下四,永远是哄女孩子的终极法宝。一边诚心诚意的道歉,一边躲开她的手继续抱着她,只不过换成了正面。
“可是你受了两处伤,不管从正面还是背面,都能和我的伤口碰在一起呢……”
她不敢再乱挥胳膊,怕把两个人都搞残,只好无奈地说:“你就肉麻吧你,我才不想和你伤疤对伤疤……”
大概哄回来一多半了。
“说真的,你是不是和蒂塔有事瞒着我?”特蕾西陷在椅子里啃着水果。
回到住的房间,蒂塔已经走了,留下一大盘食物。我不是很有胃口,刚好全都拿来借花献佛。
“不是要瞒着你,而是以前没有说的必要。”
“现在有了吧?关于黑恶魔,我和夏洛特已经从蒂塔那里听说了一些,之前也看过相关的记载。我只想知道,这件事和你有多少关系?”
我躺在床上揉着眼睛,太阳又要下山了,房子里的光线有些炫目。
“蒂塔都告诉了你什么啊?她有没有告诉你我认识她之前的那些事?”说起来,我也没跟蒂塔说过多少……
“她只告诉了我关于黑恶魔的事,包括托雷斯莱德之战和艾萨拉芬的事件。”
“果然……那她有没有跟你提起一个叫佛雷迪克的人?”
特蕾西停止了大嚼,目光有一瞬间变得很冷。
“提了,说那曾经是你最重要的人。”又来了,这样也会吃醋……
“嗯……其实不算什么重要的人,那是我以前的老师,上司,还有同学……总之关系还蛮复杂。”
“老师?”
“嗯,我的治愈法术基本都是他教的。”
“那……那后来呢?怎么又变成同学了?”
“你还记得我和你认识的时候,是什么身份吗?”
“凡多里昂的牧师,新教徒的通缉对象。”
“是啊,不过那是我各种身份中的一个。”
最早的时候,我是帝都教区大主教的随从之一,连牧师都不算,只是个随从小官,比仆人好不了多少。那时候的生活,现在想想真是安逸得要死了。教皇那时候也不在帝都,而在凡多里昂,我身边的事务少得可怜,每天就是跟着主教做做祷告,逢年过节唱个诗之类。
直到那一年的波兰塔大会,佛雷迪克代表凡多里昂出席了会议。那一年伽莱亚瘟疫盛行,佛雷迪克的提案就是一种牧师速成法,倡议神职人员参与实际的救治工作。而之前,教会对瘟疫的处理只是做做祷告,祈祈福,主要工作还是要靠医生来完成。
我被他一眼挑中去做实验品,经过一个星期的特训,我倒是可以做个半吊子牧师了,但佛雷迪克的提案被完全否决,理由是教会不该如此放下身段去做普通医生的工作。
只有皇帝陛下对这个提案持保留意见,支持佛雷迪克回去继续研究。
大会结束后两个月,佛雷迪克以主教名义向帝都大主教提出申请,把我调去凡多里昂做他的助手。我就这样告别了我安逸的像猪一样的生活,来到了凡多里昂。
“后来的事蒂塔告诉我了,新教改革,凡多里昂事件,还有什么克里斯蒂娜祭司……你们就这么逃去北方了?”
“是啊,好景不长,我们到的第三年,就发生了托雷斯莱德毁灭事件。”
“俩扫把星。”
我点点头,对她的总结表示赞同。
佛雷迪克从入学起就获得了大法师柯立安的青睐,并在他的帮助下很快通过高阶法师试炼进入了法师塔。但是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佛雷迪克似乎真的非常憎恨柯立安。关于托雷斯莱德毁灭的细节,知晓的人也并不多,历史的记载只会提到那是一场内乱的升级。
但是我清楚得很,佛雷迪克进入法师塔以后,发现他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了。这使得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报复这个带给他无数痛苦的地方。
他一直很受欢迎,所以也很容易挑起争端。
最初的祸端始于佛雷迪克对米洛斯的蛊惑。米洛斯是柯立安的同门兼同族亦是好友,佛雷迪克不知用什么方法让这两个人先是联手毁掉了整个托雷斯莱德,然后又反目成仇,一直从北方打到南方,最终在福尔利兰的海边同归于尽。那时我并不知道还有黑恶魔这一个变数在内,佛雷迪克从未跟我提起过这件事。但现在看来,能让托雷斯莱德一夜覆灭的力量,绝不是两个半精灵就能做到了。
“我在毁灭事件之前就逃了出来,那时佛雷迪克还没有完全弃我于不顾,事先向我透露了消息。”
“这我能理解,蒂塔说,在我之前,佛雷迪克才是和你灵魂相系的人,所以你们可以通过感应直接交流。”特蕾西说着说着,味道又不对劲了,“可我现在和你只能相互感应状态,还不能说话,为什么?”
“这个嘛,本来是牧师之间的一种传话方式,能用在你身上已经是个奇迹了……”我半真半假地解释给她听,庆幸蒂塔不在,没人揭穿我。
一个牧师一生只有一个魂系者,我和特蕾西之间的感应,纯粹是因为她家族的那份守护契约和牧师的能力发生了奇妙的反应。不过这件事,还是不要跟她解释的好。
“然后呢?然后你就逃到我的地盘上了?”特蕾西也没有深究,毕竟不管过去如何,现在没人跟她争。
“对啊,接下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救那个恶魔?”
我只好把提艾拉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们很可能和那次毁灭事件有关,如果这些黑恶魔真的是艾萨拉芬的实验产物,那么她如果被带回帝都,会有什么后果?”
“或做实验品,或被杀掉灭口。”特蕾西的反应一向很快。
“还有一种更可怕的猜测。”我靠近她,压低声音,“如果这些黑恶魔都来自于艾萨拉芬,那么杜尔加沙的黑恶魔岂不都是从我们这边送过去的?”
“你是说……”
“毁灭了凡多里昂,就毁灭了白魔法的基地;毁灭了托雷斯莱德,也毁灭了黑魔法的基地。现在这个世界上,黑恶魔的天敌已经差不多都死绝了。想想看,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够控制黑恶魔为他效力,谁还有能力反抗?”
“可是艾萨拉芬已经是皇太后了,她还想要什么?”
“可是佛雷迪克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你觉得这十年来他会善罢甘休吗?”
特蕾西抿着嘴,深思了一会儿,忽然抬头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如果真像你推测的那样,佛雷迪克将会成为整个伽莱亚乃至整个世界的敌人,到那时,你见到他,会怎么做?”
即使为此背叛自己的国家和现在的同伴也在所不惜……
“我会杀了他。”我露出坚定的表情,可心里依然一团乱麻。
从托雷斯莱德逃走后,我再也感觉不到佛雷迪克的精神力。他选择了切断我们之间的魂系。
只是杳无音信而已,后来关于他的一切,我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为什么十年过去,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就变成了要以死相拼的地步呢?我有多恨他?或者,我根本就不恨他……
“你确定?”蒂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你的推测和我基本一样,所以我们决定今晚行动,救出提艾拉。”她顿了顿,又说:“不过你们两个这次就别参加了,去了也是累赘,好好收拾一下,在城西等我们。”
“等等!”特蕾西站起来,“其实我们……”
“不用废话,如果你体力比吉儿好,就负责看好她,不要让她一时脑子发昏冲去表演英雄救美。”
这话果然够狠,特蕾西马上把注意力转回了我身上。
蒂塔安排完各项事宜,就招呼其余的几个人准备行动去了。临走的时候特美尔突然冒出来,躲到特蕾西身后,哆哆嗦嗦地说:“我……我突然肚子痛,就不去了……”
我们都理解它胆小,去了也没什么意义,但谁也没想过,特美尔其实很少说谎。
蒂塔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出还不到十分钟,这群穿着夜行衣的人就又原封不动地跑了回来。没人理傻站在门口的我和特蕾西,大家都疯了一样地冲回自己的房间,并砰地一声把门锁上。
我和特蕾西对视一眼,她说:“去你房间里躲躲吧。”
不出五分钟,外面传来的急促的敲门声。
“吉儿大人在吗?”好像是个卫兵的声音。
“什么事?”特蕾西抢着回答。
“我来通知大人,今晚月圆时分举行庆功宴,请几位大人准时光临。”
“还有多久开始?”我从床上跳起来。
门外顿了一下,说:“不到五分钟……”
“要死了……”我和特蕾西同时是咒骂道。
五分钟后,我们一众奇形怪状的人出现在了行宫的宴会厅里。人群让出一条路让我们能够直达大厅的中心。
正中的宝座上,本来只有皇帝专属的位子此刻却被一个蒙着面纱的人所占据。站在他左边的是一个穿文职官服的人,看胸前的勋章,大概就是那个派来给我赏赐的御史官员;右边则是我们的老相识佐拉斯将军,他的伤还没有痊愈,只好戴了大大的帽子来掩盖绷带,和他矮小的身材搭配起来,略显搞笑。
这么推算起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只能是中央司法厅的厅长,卫兵口中所说的埃兰蒂诺公爵。
“欢迎诸位。”御史官迈出一步,向我们点头示意。“伽莱亚的英雄们!”说罢带领众人鼓起掌来。所有人应和着起身,有人甚至往空中撒花。
“你们是国家的骄傲,陛下的能臣!我带来了安萨沙陛下和艾萨拉芬皇太后的祝福,以及勇士应得的奖赏。”御史官大手一挥,一个大箱子被抬了出来。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必然是我们辛辛苦苦赚的工钱。
“此外,吉儿牧师,鉴于你此次的突出表现,埃兰蒂诺公爵特别向陛下进谏,希望你能入宫效力,加入司法厅的审判团,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时间我们几个都怔住了。
“吉儿牧师,陛下已经准许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看看蒂塔,又看看特蕾西和夏洛特,她们和我一样茫然。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单膝跪地,低着头说:“承蒙厚爱,在下只是一个平民,恐怕只会给诸位大人添麻烦。而且……我不能抛弃我的同伴,这份功劳和奖赏,我和她们理应平分。”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一直坐在王座上的公爵突然插话,场上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僵硬。
“我能理解,这对你来说有些突然。我给你考虑的时间,想好了,来帝都找我。”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让我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就像一条细细的线,一直紧紧地勒着我的脖子,将我拖进某个模糊的场景。
讲完这些后,埃兰蒂诺公爵缓缓站起身,踏着那条猩红的地毯向我们走来,缓慢,却不容质疑。
“大人……”佐拉斯将军向前跨出半步,“您要去哪里?”
公爵慢慢回过头,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笑。“车队已经准备好了,陛下密令,即刻出发,以免夜长梦多。”
“难道连庆功宴也不能等吗?”御史官也有些意外。
“哼,再多等一秒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谁能负起责任?你?还是你?”他猛地一指佐拉斯,又移向御史官,这两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出声。
司法厅具有弹劾所有官员的能力,他们邀请我加入的审判团,说白了其实就是皇帝的暗杀机构。这样的角色,没有哪个人敢有半点忤逆,除非你官也不想做了,命也不想要了。
“公爵大人!”我横跨了一步,拦在他面前,“请问,那个抓来的俘虏怎么样了?”
我盯着他的面纱,想要感觉藏在那后面的双眼的位置,然而却失败了。从那张模糊的脸上,我读到了一丝嘲笑。
“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帝都好了。”他没有停下来,而是从我身边擦过,“做了审判官,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包括你最想知道的那件事。”
在经过我身边的一瞬间,埃兰蒂诺公爵,或是其它的什么身份,都已经不重要了,他的面纱无风自起,声音也发生了变化。我僵立在哪里,机械地看着他走出了宴会厅,登上了早已守在门外的马车。
直到车门砰地一声关上,我才如梦初醒般疯跑了出去。
“佛—雷—迪—克!!!”
我扑到马车上,用力敲马车的门,歇斯底里地喊着他的名字,他就一直那样坐在车里,隔着面纱看着我,直到我被卫兵和赶过来的夏洛特她们拖走。我努力瞪着我的眼睛,看着马车一辆一辆从我们面前经过,最后一辆车的车窗里,我看见了面无人色的提艾拉,她的眼神里依旧混合着悲伤和嘲讽,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不——!”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众人的束缚,跌跌撞撞地向马车跑去。每跨出一步,我都能感觉到身体上的伤口纷纷裂开,从里到外,从新到旧。
本来以为还会怀念的心情,在见面的一瞬统统化为了怨恨。连我自己的心底,也有那么一点点惊讶:我居然,是这么恨他的。
于是想也没想就发动了我本来就不多的攻击法术,却忘了我现在的状况,也忘记了即使在我完好无损的情况下,我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眩晕感涌上来的一瞬间,一双纤细的手从后面抱住了我。佛雷迪克的声音从马车扬起的尘烟里传来,成为我最后听到的话语。
“吉儿,你一直都没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