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昀书叔

1、第 1 章

　　一

　　“你叫什么名字啊？”

　　“紫霞。”

　　“什么什么什么？紫虾？哈哈哈哈哈哈，听说过紫薯的、龙虾的，就是没听过紫虾的，好怪的名字。”

　　“侬，侬才怪哩！”

　　“切，无语，几千年了你们那说话怎么还这样？方言可不利于文化传播啊。”

　　“不知侬在嘎什么，天界怎的有侬这样无礼的神仙？”

　　“无礼？对，对对！俺就是要做一个无礼的，呃......反正不要跟他们一样做无情的猪头，不对，我不能侮辱猪头，无情的癞皮狗，也不行，我不能侮辱癞皮狗……”

　　“嘘！侬不要命了，敢说上仙的坏话。”

　　“嘿嘿，谁怕他们呀，我不仅要说，我还要自己造一个有情的地儿，那里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到处是美女帅哥，总之就是很美，大家生活在一起，每天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二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取经人路过一片戈壁，茫茫砂砾几乎寸草不生，唯见一颗老树独自矗立在这荒芜之中，温绿树冠哗哗作响，一树暗紫小花暗香浮动，走近树身却见两具骇人的白骨相拥而卧。
　　取经人合掌默念，猜想白骨生前必定经历种种苦难，不禁伤神落泪，念过几遍往生咒，便亲手开始掘墓，想让那对白骨入土为安。

　　取经人挖掘那墓时低垂眼睫，神色专注，引得过往商客都停下脚步啧啧称奇，一位老者忽上前拜倒：“多谢师傅。”取经人诧异，忙搀起老人坐下。

　　身旁的客商们早已议论道：“这两具白骨也不知在这躺了多少年岁，无人能挪动分毫，如今果真来了个有缘人，老阿，你祖上世代的夙愿算是了了。”

　　老人又一拜道：“师傅有所不知，老汉唤作老阿，已八十有余，世代再此等候有缘人，没曾想耄耋之年竟真能等到师父。”

　　取经人刚想询问其中原委，一位商客早按捺不住，抢说道：“老阿，平日问你这其中渊源，你总推脱不言，如今有缘人已至，速速讲来。”

　　此时暮色将近，月影疏疏，老阿捻须一笑，饮了口茶水，娓娓道来：“传说上古天界曾出了一位反骨天帝，他不爱权谋，偏质疑三界的尊卑秩序，一心想要创造出一个万物平等的世界，可惜无论人神畜孽心中皆存贪念，那位天帝就反下天去做了诸神口中的“魔”，世事轮回，不料这“魔”真的在下界开拓出一片人妖和睦的乐土，天界诸神害怕自己的神威不保就下了一个歹毒的咒，说起这个咒还需讲一个古怪的女子，话说那女子唤作楝木……”

　　三

　　楝木总是在走，一直走，不停的走。她已经忘记了到底走了多久了，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和样貌也都忘记了，她隐约记得在她拥有记忆的第一刻时便有人告诉她，要一直走下去，一刻不能回头的走下去。

　　楝木自此得了一种怪病，她不能让别人了解自己的语意，遇到事情无论她怎么解释在别人听来也只是一长串叽哩哇啦的怪叫。

　　楝木在原地坐下来，拂去了“阿阿”上粘的灰尘。阿阿，是白衣公子送给她的，白色的，像是白衣公子苍白透明的肌肤。

　　那一日漫天都是上下翻涌的浊浪，在洪水将要淹没村子之前，楝木伏在一块浮木上向高处游，她还要不停的走下去，所以不能死。

　　中途有人拉住了她，他的声音有些哑，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他底着头有些迟疑地道：“失礼了小姐，某与你仿佛似曾相识。”楝木回过身，看到一个白衣公子站在混浊的洪水里朝自己微微欠身，温和的眉目，红薄的嘴唇，当真是浊世中的翩翩佳公子了。

　　楝木翻了翻眼睛答道：“叽哩哇啦，叽哩哇啦哇啦，叽哩啦哇啦哇啦哇啦哇啦，叽哩啦哇啦哇啦哇啦，叽哩啦哇啦，叽哩哇啦，哇啦哇！（你好帅哥，我可真佩服你，洪水可都要没到胸口了，你居然还有闲情泡妞，相逢即是缘，劝你一句，快走吧！）”

　　白衣公子闻言，仔细看着楝木，终于叹了口气道：“是啦，你断不是她，她肤若凝脂白芙，你，太黑了。”

　　楝木的脸上浮现三条黑线，白衣公子置若未闻，继续凄凄惨惨道：“而且她很美的，你，太丑了。”

　　？？！楝木简直要气炸了，冲他吼道：“叽哩哇，叽哩哇啦哇！（快走吧，啰嗦个屁啊！）”

　　白衣公子的神情越发忧郁，连连叹了几声，竟落下泪来：“……某在此是要等一个人的，她说让某在一个走七千四百八十三万万步再左转走九千六百六十万万歩的地方等她，她说过要在这儿等她，所以某不能走。”

　　“哇，叽哩哇啦……（此后均省略）”（“靠，这谁逗你玩呢，完全是个变态呀，第七千四百八十三万万步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算她告诉你了吗，是正着走还是倒着走啊？再左转是面朝北的左转？还是面朝西北的左转啊？”）

　　白衣公子听着楝木连珠炮似的话，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几乎连一丝血色也没有了，楝木还在分析：“每一步都精确到多少毫米她说了吗？她考虑实际活动中，脚与地面的摩擦力与阻力了吗？她……”，等会，楝木忽然惊讶的张大嘴巴，天，这人竟然是能听懂她的话的。

　　“你居然知道我说什么！！”白衣公子没理会楝木的惊讶，只满面愁人的发着呆，此刻洪水已经快没到他的下巴了，白衣公子的忧伤又浓了几分，道：“原来如此，当真宿命使然，无从更改么？罢了。”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白衣公子的泪大颗大颗落下来，他拉过楝木的一只手，把一条绳子系在了她的手腕上，冷笑道：“来！相逢即缘，她说这也是有姓名的唤做阿尼玛，今日就赠予小姐。”

　　楝木歪着头，以前她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也早已经放弃让人理解自己的想法了，可是此时此刻她只想让面前这个人不再这么难过了......可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安慰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楝木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傻话：“我可以叫这个绳儿阿玛尼吗？阿，什么尼玛的总觉得不太文明。”

　　白衣公子艰难地点点头，洪水涌进了他的喉咙里，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如果，咳咳，如果有人认得它，咳咳，务必烦请她到此来寻，就说某已等候她多时了。”说着又落了泪。

　　楝木的心也跟着隐隐痛起来，她觉得自己怕是爱上这白衣公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