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
-
“找我过来有什么事？”万知和发问，自顾自地坐在方示弘对面。
方示弘冲恭和洺使个眼色，恭和洺会意，说道：“还是我来说吧。”他从悔过峰丛亦不见开始说起，再到众人云挂川寻龙，而后他被重伤，谭温季独行，再之后长原镇遇骨龙，先掌门伤重仙逝，最后斩龙刀一举屠龙，整件事讲得他口干舌燥，却并不敢当着万师伯的面没心没肺地喝茶。
“你是说……”万知和顿了顿，开始重复他的话，碰到几个关键的地方还特意加重语气询问，得到他的点头之后再继续往下，最后整件事再次被复述了一遍，恭和洺只是点头，万知和的语气平静异常，说完后夺过桌上的茶杯连茶带也一口咽了下去，空杯被他握在手中，像是攥着一个坚固的锚点。
他的视线忽地看向院子里舞动的树枝，而后又忽地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任清菱，这个平时最为稳重的师姐，现在红着眼眶，拼命地眨眼睛，防止泪水滴落。最后万知和的视线才回到恭和洺严肃的脸上，两人对视，万知和从恭和洺的眼神里看出了认真，这件事是真的。
“万师伯，现在说这个确实不太好，但我想问，你真的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吗？”恭和洺的语气可以称得上是质问了，丛亦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万知和作为她这么多年的师尊，如果存在隐瞒的情况，那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和洺师兄，你怎么就知道那是亦儿，不是说那真龙会变换外表吗，也不一定就是师妹。”任清菱挡在自己师尊面前，丛亦自消失后就再无音讯，师尊经常茶不思饭不想地担心，上次谭温季带人去了一趟云挂川之后无功而返，再次有消息时已经身陨，那个节骨眼上她不好多说什么，但如今丛亦生死未卜，和洺师兄竟然说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全是师妹做出来的，她不得不挺身而出辩驳两句。
啪，一个东西被封泊淮拍在石桌上，是丛亦用的那把重剑，剑鞘外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然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一节小小的龙角和几片与悔过峰一样的龙鳞，一并摆在他们面前。
“这是杀了她之后拿到的。”封泊淮冷冰冰地说，放完东西他就退到一旁，抱臂站在恭和洺身后，像一尊凶神恶煞的守护神，冷眼看着任清菱。
万知和出声打断他们剑拔弩张的氛围，说道：“亦儿她，一直都很乖，很爱撒娇，经常冲动，还总是惹祸，我从小看着她长大，怎么会是……怎么会呢？”他低着头自言自语。
饶是万知和他们再怎么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正视桌上的东西，那把重剑他再熟悉不过，丛亦力气比一般人要大得多，但怎么也无法将灵剑通过淬血融入身体中，所以他才特意找人打了这把独一无二的重剑给她用。
万知和伸出手去，但在即将碰到那剑鞘的时候又缩了回去，他盯着那剑，看不出喜怒，问道：“她……受罪了吗？”声音不复刚才那么轻松，沉重中带着沙哑。
“没有，很快。”恭和洺开口说道，云不晓斩龙的场景他没有亲眼看到，但看万知和现在这个样子，那句不知道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只能选择欺骗。
那只手终于还是抚上了剑鞘，来回摩挲，最后拿起来抱到怀里，桌上的龙鳞和龙角他一眼也没看，口中喃喃出声：“那就好，没受罪就好。”
万知和麻木地抱着那把重剑离开了，天光无私地洒在每个人身上，但却又好像分三六九等，他带着影子走在路上，却宛如置身黑暗，被不幸兜头罩住，肆意玩笑。
“唉，万师兄也是命苦，丛亦那孩子以前我还是非常喜欢的，对我的胃口，谁知道……唉，不说了。”方示弘突然发出不符合他性格的感慨，恭和洺看了他一眼，沉默地喝茶。
纵然这件事讲出来一定会有人痛苦，他也要说出来的，与其被闷在鼓里做个青蛙，不如经历短痛过后重新振作。
恭和洺又在故渊峰多待了会儿，陪方示弘闲聊，最后还是方示弘的一些事实在不能再拖了，小弟子都来催了三遍，才放他走。
出来时已是傍晚刚过，夜色初显，头顶是一汪浅浅的蓝，往前看去，东边已经黑透了。
他和封泊淮走在回观云峰的山道上，彼此都没有讲话，只是并肩慢行。
走到一处岔口时，封泊淮笑出了声，说道：“师兄上次在这里差点走到落丘峰去，还是我提醒的。”
恭和洺笑笑，大方地自嘲：“是啊，我记得，当时满脑子事，现在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再往前走，是他第一次碰到青羽的时候，好险没被封泊淮发现壳子里是另一个人。
月辉淡淡地洒在院子里，门扉轻轻推开，却在即将合拢时再次被打开，恭和洺看着门外的封泊淮，他背对光源，身前一团暗色，而恭和洺自己的脸却明明白白露在光下，错愕与紧张交织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师兄这是赶我吗？”封泊淮低声询问。
明明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是的，封泊淮睡在他屋子里一开始安得就不是什么好心，现在误会解开了，撵人无可厚非。
但恭和洺蓦地生出些不舍，强行在封泊淮这句话里听出些可怜的味道，又恼于他的胆大妄行，不放心将亲密接触过的人引狼入室。
“你回……”恭和洺还没说完，就被人掐着腰推进了屋里。
紧接着一片灼热贴上了嘴唇，试探，辗转，在没防备时被人长驱直入，摄住了柔软的舌尖。
门“啪”地一下被合上，屋内变得漆黑不见，更突出气息的紊乱与滚烫，那种急躁的，隐秘的，不敢光明正大宣示的情感，瞬间在黑暗中爆发，薄薄的门板此时变得坚硬无比，成了他们最牢不可摧的盾牌，将那一点小小的亲密保护地严严实实。
“真的要赶我走吗？”封泊淮的声音哑的可怕，还能听出一丝颤抖。
恭和洺嘴里噙满了湿哒哒的口水，他下意识吞咽一下，但一张嘴依旧是挡不住的水汽：“你……”又被堵住了。
骤雨初歇后来临的是温柔小意，无声又静谧。恭和洺被这缠绵的窒息裹地头脑发昏，开始迎合，回应，甚至伸出手去环抱住了身前人的腰身，如同在烈风中被人在身后环抱一样。
封泊淮主动结束退开，与恭和洺额头相抵，注视着那双过度水润的双眼，在他们此时隐秘的方寸间能隐约看到荡漾着的星星点点的亮光，再次开口：“还要赶我走吗？”
恭和洺吞咽了无数下，又抿了无数下嘴，最后撤回了自己的手，拧动一下脱离了封泊淮的怀抱，恢复了自己大师兄的样子，但他刚刚经历了那么一场激烈的亲吻纠缠，特意伪装的稳重严肃像是在身上套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破盔烂甲，稍一动作便会化为灰烬，将他无处安放的紧张和羞涩展开给人看。
实在太难了。
同意会被抓住无休止的亲吻，拒绝又实在不成体统，谁家的师弟整日睡在师兄屋子里。
“咳，你……还睡在外间吧，明天赶紧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我不可能一直收留你。”恭和洺到底还是没忍住，同意了封泊淮今晚可以在这。
封泊淮目的达到，还顺带占了许多便宜，自然喜不自胜，但他只是遗憾地表示不能近距离和师兄接触，无法时刻向师兄学习。
听到此话的恭和洺差点失手将床幔扯掉，还近距离接触，不要太得寸进尺！
他最终没有点灯，两人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轻轻地辗转反侧。
恭和洺一只胳膊枕在脑下，侧身朝里，两眼放空地看着眼前，今后该怎么办呢，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强硬地拒绝封泊淮，不给他一点机会，这样他们还能好好做表面师兄弟，相安无事的度过好多年。
但是现在这种暂不言明的心照不宣令他十分忐忑，他默认了封泊淮对他做的事，没有拒绝，甚至还回应了，以后可怎么办。封泊淮说不定只是小孩子心性，熟人相认，孤单可怜了这么多年的幼小心灵卜一发现还有个长辈在，便黏糊糊地凑上去表示亲近和友好，企求得到同样的回应。
所以他才担心，再过些年，封泊淮经历更多，见更多人和事，以及接触别的莺莺燕燕之后会毫不犹豫地投身进去，回头像扔掉旧衣服一样放弃这段感情，到那时，他面临的可能不仅仅是难堪了。
为什么当时就没推开呢，让这段情静静地待在心底自己品味怎么偏偏就没有做到。
封泊淮此时也半曲腿躺在床上发呆，脸上挂着黑暗中谁都无法察觉的笑容，翻来覆去将唇齿间遗留的滋味回味了好几遍，品尝其中的甜蜜。
他原来满身心都被仇恨和偏见包裹，看谁都带着三分厌恶，如今那些血腥的冰冷的噩梦都消散，他才发现这世上的暖阳与春色竟是那么好看，与喜欢的人口舌相交是那么令人激动，甚至连头发丝都在隐隐战栗，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
更让他欢喜的是，大师兄并不是完全没有反应，在你来我往之中，不是他一个人的莽撞与害怕，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大师兄和他怀着一样的心思，藏着对对方的爱。
光是仔细想一下那种感觉就让他直接把身上的被子掀到了一旁，太热了，观云峰什么时候这么热了，还是今晚的被子太厚，谁知道呢。
他就在这种不至于汗流浃背，但却很磨人的燥热中渐渐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 5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