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哪吒是凶手》喝开水烫嘴

18、18

　　棺盖被狠狠掀到地上，沉重的木材撞上砖地，四角不停地轰隆隆在原地稳了一阵，才没了声音。

　　敖广没顾上棺盖制造出的噪音，他笨拙的爬上停棺台，颤颤巍巍地扶着边缘向里面张望。

　　漆黑的宽大棺木里衬着华美的绫罗绸缎，少年两手合在小腹，睁着空茫的眼睛，静静躺在棺木正中。

　　敖广和他静静对视了一阵。

　　棺中少年的模样与如今的三坛海会大神殊无二致，连脸上残存的表情也是三太子常做的，略皱着眉，唇角却又往上勾起，把一点嘲讽和不屑明晃晃的挂在脸上。

　　但细看，又能看出些微妙的差别，至于差别在哪里呢，没人说得上来。

　　敖广顾不上想那么多，半个身子探进棺木之中，一手插进孩子脖后，一手穿过他腿弯，手上用力，将他整个打横抱起来。

　　没二两肉的孩子抱在怀里，手感和抱活人没什么区别，他依旧柔软，只是冰凉。

　　敖广低头打量他一眼，心道这孩子动手时大约真没想过再活过来。

　　他那用尽全力的一剑，几乎切下了自己的脑袋。

　　尸体的头颅整个怪异地拗过去，暴露出脖颈间的巨大伤口，一道狰狞的伤痕横亘在他惨白的皮肤之中，皮肤夸张地绽开，暴露出其中层层的脂肪，肌肉，血管，骨骼，气管，像一个恶狠狠的，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笑容。

　　敖广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恶寒，他闭了闭眼，将这种突如其来的怪异感觉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最后环视一圈空荡荡的墓穴，确认再没什么遗漏后，他低下头，抱着尸体转身往外走，脚步声在空荡的墓穴里敲出清晰的回声，老人神色冷定，但额角还是慢慢渗出了一点汗水，皱褶横生的双手也无意识的将尸体抱的更紧了一些。

　　他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他会怕自己儒雅温和的三儿子，怕到双手颤抖，即使想到也会感觉满身冷汗。

　　敖桓回来了，也疯了。

　　敖广在凡间逃亡的这些天，总会梦见敖桓突然出现在水晶宫的那一天。

　　他在所有人震惊，甚至茫然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到龙椅前，他像千年前那样温和礼貌，在阶前下跪，行礼，亲吻敖广的鞋面，彬彬有礼地道：“父亲，我回来了。”

　　敖广愣了一会，叫他抬起头来，端详这张脸好一会，才从记忆里翻出来张有八成相似的脸面。

　　那个曾受他宠爱，又很快厌倦，最终被弃之敝履孤独死去的人类女人，有楚楚可怜的湿润眼瞳，与绸缎似的黑发。

　　龙王恍然大悟，与这张面孔紧密相连的不愉快回忆紧接着浮上眼前，瓢泼的雨，自戕的少年，他讥诮得近乎恶毒的眼神。

　　敖广皱起眉来，不耐地抬脚，当空蹬在敖桓脸上，将他蹬了个后仰，随后，他厌恶地一抬手：“拖出去，扒了他的皮，查清他的身份，外面的卫兵也一并拖出去杀了。”

　　敖广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几个奇形怪状的水族殿卫左右看看，齐应一声，于龙椅左右，呈扇形包围，手持叉戟围逼上前。

　　敖桓维持着后仰拗过头去的姿势一动不动，潦草束着的长发遮住大半脸孔，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半晌，滴答两声，一尘不染的地面上摔落两滴血迹。

　　敖广那一脚险些踹断了他高挺的鼻梁，两行鼻血一直向下滴个不停，敖桓瓮声瓮气地说：“且等等。”

　　虾兵蟹将们一愣，面面相觑，竟然真的站住了，没有继续向前逼近。

　　敖桓抬袖不在意地擦去蜿蜒而下的两行鼻血，一撑地起身，很是玉树临风地一抖袖，又理了理袖口，方才抬头，温和地朝敖广笑笑：“嗳，是我自作多情了，也罢。”

　　“什么乱七八糟的。”敖广心头忽然掠过一丝不详，断然冷喝道，“给我拿下！”

　　“是！”在殿者齐齐得令，应喝声震耳，有数名好战臣子扬手招来武器，高高跃起，向敖桓当头劈下。

　　敖桓不闪不避，两手潇洒地背在身后，像是没注意到群起而攻之的群臣，只是直直盯着敖广，神情带着些隐隐疯狂，看着人心头发冷。

　　半晌，敖桓微微一笑，抬手挥开虾兵全力一击，动作举重若轻，轻巧如拂去一片草叶。

　　他诡异地笑起来，温文尔雅地说：“既然如此，儿子愿为父亲分忧。”

　　想起那场屠杀，敖广的脸色越发难看。

　　敖桓于朝会当场发难，敖光亲信当场死伤惨重，存活者所剩无几，满殿瓢泼的血肉残肢里，敖桓瓷白的脸上沾着点肉泥血迹，手里倒提着不知哪位兵将的残肢，轻轻松松走到了敖广面前，低头端详他颤抖不已的父亲。

　　敖广被他以术法拘禁在龙椅之上，动弹不得，任凭他如何挣扎咆哮，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无法阻拦。

　　老龙王目眦欲裂浑身发抖，色厉内荏地咆哮：“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应该已经死透了，死烂了才对！！”

　　敖桓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敖广。

　　他突然发现，小时候觉得高大伟岸的父亲，此时看起来是那么无力，苍白又弱小。

　　这发现让他激动得两眼发亮，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四海龙王敖广，他的父亲，此刻看起来那么孱弱，好像他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掐死，就像敖广对待他的母亲那样。

　　敖广的生死居然、居然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敖桓把这句话在心里喃喃地念了几遍，一种惶恐的极致快意让他浑身酥麻，他想大笑，又想落泪。

　　然后，他抬手，用力给了敖广一个耳光。

　　“啪”一声脆响。

　　敖广整张脸被打的偏过去，怔了好半天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瞬间，被自己最看不起的儿子殴打的耻辱，迅速地压过了此刻该有的恐惧，他猛地弹起来，又被术法死死的压回到龙椅上，敖广动弹不得，极度的气急败坏甚至让让他的头颅浮现出龙鳞与龙角，额角青筋暴起，嘶声咆哮：“敖桓，你怎么敢！”

　　敖桓被他吼的微微一顿，眼神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但那只有一瞬，面前的情形让他再清醒不过的意识到，自己拥有绝对主动权的事情。

　　掩饰似的，他轻笑起来，倾身靠近盛怒之下的敖广，轻声说：“父亲——”

　　“呸！”

　　一口吐沫重重唾在他脸上，敖桓顿了顿，习以为常地抬袖擦去，只是瞳孔中的幽深笑意更冷了些。

　　他冷笑起来，重复道：“儿子千辛万苦死而复生，正是为了给您分忧啊。”

　　“父亲。”敖桓幽幽地唤他，语声似有依恋，带着任何人都看不懂的微微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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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广加快了脚步。

　　如今他法力几乎尽失，没法将这么大个尸体藏起来以躲避敖桓的眼线，但不要紧，他已经和那方做了交易，尸体的秘密唯有他与李靖知晓，将尸体交给那边，那边便会给予自己庇佑。

　　待到自己伤势恢复，解开法力的桎梏，再去找敖桓，把自己遭受的，一件一件，加倍让他品尝一遍！

　　他要让敖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这里，敖广面沉似水，脚步越发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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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广到达时，女人已静静等在原地。

　　她身量高挑，戴了顶斗笠，上围黑色面纱，面纱极长，一直垂到她腰间。

　　“我如约带来了。”敖广上前几步，语声急促。

　　“好。”斗笠略微一低，女人的声音粗糙嘶哑，像两片砂纸互相摩擦，难听极了。

　　她对着敖广伸出手去，与声音给人带来的印象相反，她的手相当漂亮，细腻光洁，指如葱段。

　　“按照约定……”敖广皱起眉，并不着急将尸体交付予她，只反复确认道，“你该将我与他一同带离。”

　　女人点一点头，耐心地道：“确认无误后，我自然会履行约定。”

　　“确认？”

　　女人不答，做了个手势示意敖广稍等，随后，她于空中一抓，将什么攥在手中，又将另一只手伸到敖广面前，掌心朝上，一个索要的手势。

　　敖广迟疑片刻，正打算将尸体交到女人手中——

　　唰！

　　一道雪亮剑气闪过。

　　下一刻，女人紧握成拳的手自腕上脱离掉落，被人兜手接住。

　　那剑太快了，快的让两人都来不及反应，直到那断臂被来人稳稳接住，伤口才噗一下，喷出血来，溅了敖广一脸。

　　敖广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好像仍然没有意识到出了什么事。

　　敖桓笑着抛掷起那只断手，一下一下，声音像是砸在敖广心头，咚咚直响。

　　他漫不经心地甩去剑上的血迹，语气轻快地说：“哎呀，好像捡到好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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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疯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一直出现特郎普的影子……都怪微博，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