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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异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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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人赶着几辆大车而过，车上载着盖了黑布的巨大铁笼。
被日头晒得昏昏沉沉的押运小厮一个走神，冷不丁撞了下铁笼，当即触电似的弹起来，人瞬间精神了。
领头之人身着艳烈红衣，面孔堪称娇媚，虽身为男子，却阴柔不减，远观甚至如美艳女子，他发觉异动后，扫了小厮一眼，鲜红的薄唇轻启：“废物，活腻了？”
小厮被他阴鸷的眼神盯得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红鸮大人饶命啊……”
红鸮眯了眯眼，甚为不耐烦，走上前一脚踩住小厮的手掌，在地上狠狠碾了几下。小厮痛得直哆嗦，却只能强忍着不敢出声。
“还敢懈怠吗？”
“不……不敢。”
青石粗粝，能轻易磨坏人的皮肉，红鸮见地面沾染了血迹，满意地勾了勾唇，这才收脚，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蠢货，跟上。”
小厮慌忙站起，将渗血的手掌藏进袖子，也顾不上清洗，颤颤巍巍地跟着车队离开了。
和车队同路的百里行云与齐如林两人自然目睹了这一切。
等车队走远了，见四下无人，齐如林才吐槽道：“阁主，这将军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百里行云觑了他一眼：“想撂挑子？行啊小齐，改日回了你们燕二当家的，到田庄做苦役去。”
“属下绝无此意啊！能为阁主办事，属下……”齐如林连连摆手。
百里行云用脚指头都能猜到他接下来想说的废话，立刻抬手呼噜一把小齐的后脑勺，止住了话头：“得了得了，把你扔去种地着实有些屈才，还是继续在将军府混着吧。”
齐如林嘿嘿一笑，露出颗小虎牙：“是！”
“又傻笑，走，后堂值班去，晚了来不及收拾。”
“是！”
“是什么是……”
将军府后堂
厚重的青铜门两侧而开，内里是一条宽敞的砖石甬道，墙壁上挂的火炬将整座甬道照得通明。
穿过甬道下行，之见一座可容纳几百人的巨大地宫，其中空气湿冷，阴风阵阵，宫顶星罗棋布嵌着斗大的夜明珠，散发着幽深而扎眼的光。
地宫整体呈下凹的盆状，看台被修筑在盆壁上，盆底中央放置着一座几丈高的青石擂台，上宽下窄，在地面上留出一圈空隙，两侧还有几道深不见底的暗门。
酉时到，府内众刺客入场，百来号人往地宫里涌，看台上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轮值的医官们提前候在了事先安排好的药棚内，不过除了百里行云和齐如林，还有个过来蹭茶水的守卫。
他像进了自己家一般席地而坐，咗着热茶，斜着眼打量他们：“瞧二位面生，想必是新来的吧。我可得提醒你们，一会见着血嗞啦呼的场面，可别吓得尿裤子。”
“有那么可怕吗？按理说我们见过的伤病也不少，怎么会被吓住呢？”齐如林小声道。
守卫摇摇头，翘着二郎腿，吹起不知名的小调。
齐如林挠挠后脑勺，迷茫地看向百里行云。
他正安安静静地整理着绷带，并不在意守卫刚才的话。不多时，他注意到姗姗来迟的一个人，手上动作停住，抬头道：“白凤。”
经过药棚的白衣少年停下脚步，侧身回望，带着丝笑意冲他点了点头。
“你认识他？”守卫停止了催人尿下的口哨，扭头惊讶地问道。
“嗯，见过两面。”
守卫晃荡着翘起的腿，啧啧了两声：“白凤这人平时傲的跟什么似的，年纪不大，脾气不小，成天冷着脸，倒是难得理人呵。”
百里行云随口说：“可能今天心情好吧。”
他望了眼对面的看台，刺客们大多三五成群地站着，勾肩搭背的、滔滔不绝的，唯独白凤身边被众人心照不宣地留出一圈空地，宛如叽叽喳喳的麻雀群里冷不丁混进去只格格不入、傲然而立的小凤凰，还是一脸冷漠，生人勿近的那种。
“咚咚咚”
偌大的地宫中响起沉重鼓点，一下一下几乎凿进人心里，回音声声，愈响愈密。
持续片刻后，鼓声戛然而止，整座地宫内顿时鸦雀无声。
石壁中嵌的齿轮转起，带动嘎嘎作响的铁索，地宫顶端一装饰精美的升降梯缓慢降下，稳稳落在看台首席上。
升降梯的描金红木门大开，一身着重甲红披之人负手走出，身后跟着另一大腹便便、满身珠翠的华服男子和墨鸦，再后面是两位仪态袅娜、姿容艳丽的美人。
众人见状，同时面向他们，单膝跪地行礼：“参见大将军、翡翠虎大人、墨鸦大人。”
几百号人的动静可不是闹着玩的，加之地宫本就封闭，吵得百里行云脑仁都疼了。
刚才还吊儿郎当的守卫连滚带爬地起身跪地，小声叨叨：“将军怎么突然就来了？完了完了，他刚才没看见我吧？”
百里行云坐在木架之后，完美地隐蔽了身形，不紧不慢道：“放心，这地方偏僻，况且那么多人围着将军不要命似的嚎，头都给他吵炸，哪还有心思看别的？”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姬无夜的抗嚎叫能力，这位大将军非但没有半点不适，反而扬了扬浓眉，八字胡一动，颇为满意地说：“怎么样？老虎，我养的鸟儿们还不错吧。”
翡翠虎揉揉耳朵，挪了挪和他巨大的肚腩分外不搭的一双小脚，艰难地福身：“将军御下有方，调教出的人自然错不了，既能雷厉风行铲除异己，又对将军忠心不二。有将军这般能独掌风云的人物，实乃社稷之幸，韩国之幸啊！”
瞧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浮夸套路，百里行云想起楚国那位不成器的王上和马屁连天的令尹，不由地一阵恶寒，与他同样恶寒的，还有那只冷着脸的小凤凰。
姬无夜与翡翠虎一人搂过一个美人落座后，众人才起身，此时翡翠虎细缝般的双眼狡黠的动了动，笑眯眯地看着姬无夜，击掌三下。
“老虎，你搞什么鬼？”姬无夜斜了他一眼，问道。
翡翠虎咧嘴笑道：“是专门为将军准备的惊喜。”
“哦？”姬无夜玩味地勾了勾美人的下巴：“本将军喜欢惊喜。”
青石擂台两侧暗门打开，阵阵阴风伴随着几声野兽的咆哮，分外可怖，姬无夜侧耳听罢，问：“是狼？”
翡翠虎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将军好耳力！”
“狼有什么稀奇的？”
姬无夜话音刚落，就瞥几个黑影从暗门中窜出，定睛一看，只见那几只畜生一身顽皮似铁，黑毛如钢针立起，双眼红丝乱系，银牙赤舌，涎水淌地，狰狞无比。观其身形比寻常野狼大上数倍。
翡翠虎见状解释：“这是我从北地寻得的宝贝——‘墨血银勾’，身形巨大，凶悍异常，要是给它咬上一口，啧啧啧……”
姬无夜喝尽美人喂来的冰红葡萄酒，眼神中闪过阴鸷的惬意，满意道：“好！有意思。”
四周立着的侍卫杀手们互相对视，默默低下头，有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还有人面色如常，却背地里发了一身冷汗。
齐如林不解，小声问：“怎么回事啊？”
那守卫学聪明了，和百里行云一样退到木架后，他掸掸身上的尘土，回答：“比武的规矩，主动求饶算输，落下擂台之后还能重新上去接着打。之前擂台下放的是野狗，有人硬气，死不求饶，重伤之后掉下擂台，活活被咬死，如今换成狼，怕是更凶险哦。”
“天哪。”齐如林往百里行云身边缩了缩，守卫见他这样，不禁道：“瞧你那熊样。”
不得不说齐如林这孩子装起孙子来真是活灵活现。
百里行云随手拍了拍齐如林清瘦的脊背，目光远远落在了美人在怀的姬无夜。他分明在笑着，百里行云却只觉此人面目，比那‘墨血银勾’还要可憎十分。
“姬大将军，不把属下当人看哪。”他收回视线，冷声道。
随侍姬无夜身侧的墨鸦看着周遭的沉寂，不由地悬心。
平时比武，向来点到为止，大家同为百鸟成员，互相为难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能够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不会为了胜负闹出人命。
但姬无夜的观战，恰恰打破了这一平衡。
此时胜负并不仅仅是胜负，而是和名利地位挂钩，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自然有人会为了自己威风而下死手。
墨鸦虽听命于姬无夜，但他十分厌恶这种麻木不仁的机制，尤其是在擂台下放食人野狗的行径，让他不由的怀疑，在那位大将军心里，属下和用来争斗取乐的野兽有无区别。
这究竟是斗人，还是斗兽？
时间一点点过去，墨鸦注意到姬无夜握着酒樽的手渐渐收紧，心道不妙。
姬无夜把玩着美人的发丝，森然的目光逡巡过沉默了半晌，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属下们。
他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无论对女人还是对下属。
满腔怒火将出未出时，一个红衣身影撞入他的视线，称得上“媚”的男声响起：“属下来迟一步，还请将军恕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