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谁家俏儿郎 ...
-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
顾怀容只身走在回廊之间。
他缓缓行至丹药房，推门而入。
月光透过窗扉，洒在他的身上。顾怀容在那儿站了许久，才挥手点亮夜明珠。
他在桌前坐下，为自己斟了杯白露茶，轻呷一口。
今日他在阁中钻研符文时，发现手上现有籍册略有残缺。恰恰所漏的是那关键之处，便想去琅嬛借阅书籍补缺。却未曾想途径校场之时，见那玉玲珑疾步往柳荫潭方向走去。
那时正是弟子们每日在校场的散练时间，虽说是散练，可在灵宿派中这也是万万不可缺席偷懒的。
这玉玲珑身为灵宿派大师姐，向来是以派内门规严于律己。顾怀容不是没考虑她是不是已请示过哪位长老，可那柳荫潭是裴越喜处之地，一股强烈的直觉在脑中叫嚣着……裴越在那里。
自己徒弟是什么德性，他这个做师尊的自然清楚。更何况他与裴越同住一屋檐下已十年有余。
他知道，知道裴越有多倾心于玉玲珑。他也知道派内上上下下私底下都在与裴越调侃什么少主与师姐的爱恋史。问他为何还不将大师姐拿下，明明两情相悦，却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顾怀容有幸看见过裴越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被师兄弟们打趣的满脸通红的模样。
他也很努力地克制自己，克制住自己不一掌将裴越与那群混小子掀飞。
若裴越真在那柳荫潭，而此时玉玲珑又正前往……
孤男寡女，鬼知道他俩会发生点儿什么事儿！
顾怀容越想越不对劲，站在原地扇了扇千机。
接近正午，天气本就炎热。
顾怀容额前碎发被薄汗打湿，贴合于肌肤之上。
去不去？万一，万一……
顾怀容猛地一收千机，转身径直向校场走去。
他二人，不会如此没分寸。
校场上呜呜泱泱一大堆人，弟子们在三三两两地结伴操练。顾怀容大致扫了一眼，未见裴越。他眼尖，远远瞥见有几名弟子在那儿偷懒。照理说这大师姐走了，骆初羽这做师兄的应当更加严密巡视才对。可顾怀容瞧见他一直在那儿埋头苦练，便知玉玲珑未与其说明。
顾怀容朝校场高台一步步走去，弟子们看到他都不禁退让三分，原先偷懒的几个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顾怀容走上了高台，向下扫了一眼，薄唇轻启，向下道：
“星宿阵，启。”一声令下，台下弟子立即有条不紊地列起队阵。
星宿阵是灵宿派的攻御之术，即可攻守，又可防御。此举甚妙，一来可检测一下弟子们最近修炼的如何，二来也能知晓裴漠尘那个王八蛋究竟在不在校场。
十二支星宿阵已成形，弟子们在各自阵伍里做出攻势，生怕被二长老纠出什么错误，一动也不敢动。
顾怀容向下看去，招式倒是有模有样的，想来最近都还算用功。他将目光锁定在裴越所在的星宿阵中，果然，那阵中首位未见其人影。
裴漠尘，你的胆子可真是大。
他沉下心思，让弟子们练了剑法。没过多久，便见那二人向校场走来。看到裴越双眼紧闭的样子，他又好气又好笑。狼崽子有胆子散练逃学，没胆子让他知道？他本就绪了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此时见到那二人护着对方的样子，更是火冒三丈，一气之下将那二人都罚了。
他罚裴越罚的重了，这千机扇所造之伤，疼痛非常。裴越被玉玲珑带走后，他回想起裴越被千机扇所致之伤，在他们二人走后没多久他便离开了校场。
他知道，裴越会回翎阙阁。哪知他刚回到阁前，便见裴越与玉玲珑在那儿卿卿我我，说话毫不避讳，甚至还上了手。
不知廉耻，成何体统！
想到这儿，顾怀容猛地将茶盏放下。他慢慢俯在桌上，将脸埋在臂间，只露出一双眼。
裴越还为了玉玲珑和自己顶嘴，亏自己还巴巴地给他上药给他送吃的。
“疼死你算了，小白眼狼……”他闷闷地说道。
第二日，裴越早早起了床。他微微扒开缠绕在臂膀上的纱布，看了看伤口。万幸，没再流血了，也没昨日那般疼了。
食盒还是置在桌上，里面只剩下些流心酥的残渣。裴越烦躁地揉了揉脑袋，顾怀容昨日来给他上药，本就够让他惊诧了。万万没想到，他还给自己带了点心，还是自己最爱吃的点心。
他想起昨天自己对顾怀容说的话。那的确是自己的真心话不假，反正在他顾怀容心里，自己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他从来没有真正把自己当成徒弟，又何谈入他琼月仙尊的青眼。
话说回来，要不是顾怀容自己嘴贱激怒他，他又怎么会把这话说出口。回想起顾怀容昨日所言之语，心中怒火又被激了出来。
可不知怎么的，裴越脑中总会浮现顾怀容走前与他相隔甚近的那张面容。他是不是昨夜被顾怀容气的不轻，脑子都气傻了。
不然他为什么会在顾怀容的脸上看出脆弱？
一定是自己瞎了眼了。
裴越拍了拍自己的脸，没有再想下去，今日有早课。这代表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琅嬛书院，玉玲珑肯定在那儿，顾怀容难不成还能把自己绑回去不让自己上课不成。
一想到又能见到玉玲珑，裴越不禁低低笑出声。
顾怀容你看吧，天定的二人，不管你怎么耍招，都是要见面的！
他利索地跳下床，一番洗漱过后，正打算出门，不经意间瞥过铜镜，忍不住喃喃道：
“瞧瞧瞧瞧，这是谁家的俏儿郎？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我也太俊了吧。”
裴越踏着轻快的步子，正巧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葛云落。他高声喊道：
“诶！葛云落！”
走在前处的葛云落听到后回过头时，便见裴越正望着自己。
裴越生的好看，明明一样都穿着灵宿派的门服，那紫衣穿在他身上偏偏就要比旁人多了股贵气。少年身量甚高，长眉如剑，双眸似星，意气风发。此时嘴角正挂着笑，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走来。
葛云落微微挑起一侧眉，即使心有不甘，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生的是好看极了。他有着葛云落艳羡不已的，那股子自信傲气。倘若，自己也有着向他一般的家世，也许也会活成这样吧。
“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人是真不可貌相。别看师兄长得人模人样，干起些事儿来可一点儿都不像人。”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你就当我在夸你吧。”葛云落笑道。
“咳，那个……”
“嗯？师兄何时如此扭捏了？”
“……昨日的粥，虽然我没喝……但还是多谢了。”裴越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葛云落身子微微一顿，随即笑道：
“从师兄口中听到声谢，还真是不容易啊。”
“好了，不多说了。走吧，去用早膳。”
珍馐堂此时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弟子们都要在用好早膳后去琅嬛院各自的学舍上课。
“这人也太多了吧，今日来晚了。”葛云落微仰头看向前面如长龙般的队伍。
“唉，早知道就不傻站在那里说话了，边走边说就好。”裴越长叹一口气道。
“你也知道！若不是师兄半路杀出来，我现在已经坐下来用膳了。”葛云落说完朝着裴越翻了个白眼，又愤愤道：“气煞我也，现在只能跟你一起在这里耗时间了。算了，我不吃了。”
“别急啊，非也非也。你看，那是谁。”裴越拉住了排在前面欲离开的葛云落，缓缓伸起另一只手。
葛云落顺着他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没好气儿地道：
“看什么呀真是的。”
————！！！
顾怀容正站在长老那块打膳区选着菜品，眼瞧着就要往这边瞥过来了。
“裴越你快把你的爪子给我放下”，葛云落见了鬼似的一把打向裴越指着顾怀容的手，“给师尊看到你不怕被抽死？！”
“师弟，敢不敢？”裴越边说边顺势揽上葛云落肩头。
“敢……敢什么？”
“去长老区那儿打膳啊。”
“裴越你是不是疯了？你自己活腻了想死拜托别捎上我，我还没活够。”
“怎么，不敢了？”裴越戏谑一笑。
“你明知道派内不允许长老们带着自家徒弟去那儿，那是长老们打膳的地方。作为弟子你想去？你疯了吧你。”
“诶，错！”
“错什么啊错！神经病。”
“我可不光是这儿的弟子，我还是灵宿派少主。今儿师兄就带着你去那儿试试滋味儿，尝尝鲜？”
“裴越，你是真的有病。”
“唉，说到底不还是不敢吗？那算咯。”说罢，裴越放下揽在葛云落肩上的手。
葛云落听完后猛地用拳锤上裴越的臂膀。
“痛———！！！”
一声痛呼才刚出口，便被葛云落用手死死捂住嘴堵了回去。
刚刚好点儿的伤啊，现下估计又被这王八犊子锤出血来了。
“唔唔唔，晃开。”裴越被堵住口含糊不清地出声。
“声音给我小点儿，别惊到师尊！”说完葛云落便放下手。
“葛云落你有病吧！你他娘不知道老子昨天刚受伤啊！”裴越压低声线愤愤道，这一拳痛的他眼周泛红。
“你活该！”葛云落幸灾乐祸道。
“不过，这样也好，你倒是帮了咱。”裴越揉着膀子勉强笑道。
“你又要干嘛？”
裴越一把抓住葛云落朝着顾怀容走去，胸有成竹道：
“看我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谁家俏儿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