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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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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宫里忽然来了人,说是宫中贵人相见。
宋老爷接旨的时候,忍不住红了眼睛,那是他的女儿,还那么小,就被牵扯进了那么复杂的事情里。
即便这样想,他还是对女儿点头道:“去吧,谨记本分。”
“是,女儿记下了。”宋昭尔垂首福身,这才跟着宫里的人走去。
宋夫人哭倒在宋老爷怀中:“都是我的错。”
宋老爷本来有些肉的脸庞近来也越发瘦削了,他看着那一行人离去的背影,产生了无力厌烦之感。
宋昭尔一路随着那檀公公到了青芷殿,檀公公略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容咱家给贵妃娘娘禀一声。”
宋昭尔眼睛只盯着脚尖,福身点头应是:“劳烦公公了。”
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宋昭尔觉得腿快要废掉的时候,听到那有点熟悉的声音响起:“宋姑娘随咱家进殿吧。”
宋昭尔道了谢,艰难抬腿进了内殿,连殿上之上都没有看清便伏首跪地:“臣女宋昭尔拜见贵妃娘娘。”
舒贵妃闻言咯咯娇笑了两声,侧头问那檀公公:“这便是那宋侍郎之女昭尔?”
“是,想必不会有错。”
宋昭尔掐了一下手心,心里无奈叹气,宋侍郎之女昭尔?这不就是邵湛在朝堂之上说的话吗。
““抬头让本宫看看,是何等佳人?”舒贵妃收了笑意问。
宋昭尔垂着眼睛微微抬了头。
“嗤。”一声嗤笑响起,宋昭尔微闭着眼的睫毛颤了颤。
“不过如此。”舒贵妃瞥了一眼淡淡道。
宋昭尔复又头触了地,毕恭毕敬:“娘娘恕罪。”
舒贵妃又娇笑起来:“这恕的什么罪,相貌天生,怪不得你。”
“是。”
“这姿色怎么还能入了别人的眼?”舒贵妃睁大了眼睛夸张的问。
檀公公福了福神:“想必是眼睛不好使。”
“是了是了”。舒贵妃咯咯笑着,宋昭尔听着,浑身无端像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舒贵妃眼睛瞥了屏风后一眼,复又看向跪地的人:“可有心上人?本宫赐婚与你,必定啊,让你风光大嫁。”
“臣女不敢。”
“本宫恕你无罪,说吧。”舒贵妃有些倦怠了,靠在了椅背上。
“家母近来身子不好,臣女只求吃斋念佛,求得母亲平安,别的不敢想。”
舒贵妃沉吟了许久道:“罢了,本宫也不做那平白招人嫌的事,既如此,便赏你个县主当当?”
“臣女不敢。”
“停停停,别说了,本宫听你说话烦得紧,跪安吧。”舒贵妃揉了揉额角,娇骂道。
“是,臣女告退。”
……
随着宋昭尔一同回来的是两道圣旨。
一道封了宋昭尔为荣安县主,另一道却是宋老爷的调任令,从户部侍郎之职调任外地,择日启程。
宋老爷接旨沉默许久,一天接了三道圣旨,一道接着一道,击垮了这个男人。
宋夫人有些茫然,颤着唇问自己的夫女:“这件事,这么大?”
宋老爷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头觉得舒坦了许多。
“这事,怕是有内情,我们宋家,这是撞上了。”
“也罢,外任就外任,我们出去避避祸,别碍着圣上的眼。”
宋夫人哭着应了声是,宋昭尔也沉默点头。
是夜,宋昭尔垂首坐在窗前,待了许久。
第二日,知道了宋老爷要外任的消息,一些至交好友就上了门,但也有些消息灵通的,知道得罪圣上的消息,避写不上门,觉得脸上过不去的就差人送了礼。
江家老爷携江砚寻上门的时候,宋家人颇觉尴尬。
宋老爷摸着鼻子呵呵笑着将江老爷迎进正厅。
江老爷一甩长袖,哼了一声,不想搭理宋老爷。
江砚寻跟在后面恭恭敬敬的行礼,宋老爷扶起他,看着面前小小年纪便气质绝佳,冷静懂礼的少年,心里微微叹气。
江老爷骂骂咧咧的和宋老爷吵了起来,吵到后面上了酒,喝个不停。
江砚寻见状早早退了出去,出了正厅,就看到垂花廊的柱子后面出现了个小小的,微微带着婴儿肥的脸。
“江公子。”宋昭尔轻唤。
江砚寻踱步上前,走得不疾不徐。
宋昭尔先拿出来的一包梅子递给他:“江公子吃梅子,很好吃的。”
江砚寻垂眸看了她一眼,接过了梅子。
“宋姑娘有事?”
宋昭尔猛点头:“是有一桩事,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了很多,反反复复的想,也不明白,为何圣上偏偏一次两次看中了邵湛,直觉告诉她,没那么简单。而嫁给江砚寻的那些年,虽说两人关系颇淡,她也常年居于后宅,但也知道江砚寻是个难得的有能力的人,以榜眼之名入朝堂,在朝堂活得风生水起,江府也慢慢繁荣,所以这些事,托他一问,也是成的。
“宋姑娘请讲。”江砚寻看着眼前堪堪到他胸口的少女开口。
“说来是我脸皮厚,”宋昭尔脸红的笑笑,接着道:“为什么圣上偏偏看中了邵湛啊?”
话一出口,江砚寻本来轻松的身体瞬间紧绷,口气也不再客气。
“宋姑娘。”他沉声出口,宋昭尔撞上他那双带着怒意的眼睛,吓的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了柱子。
“宋姑娘也不是小孩子了,该为宋老爷宋夫人想想,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江砚寻说完,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宋昭尔看向那人远去的背影,许久,才反应过来,理理裙摆,转身离去。
走着心里忍不住抽打自己,脑子不好使,现在是问那事的时候吗?况且江砚寻与她并不相熟。
实在是脑子被驴狠狠踢了,她懊恼地拍拍头,快步跑回房间。
江砚寻转身看着她略显狼狈的背影,摇了摇头,低头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小姑娘给的梅子。
心里却盘算起了她刚刚的话,其实她还不算笨,竟然能察觉的到不妥。
事情是有蹊跷的。
当日因翰林院新编的书不错,圣上很是喜欢,便宣了修书的几人上了殿。
圣上那日心情很不错,笑意吟吟,一个个赏了人,待到邵湛的时候,看到那脸,一向镇静的少年皇帝却变了脸。
隔了一会儿复又问道:“那是谁?”
余下的时间,圣上的眼睛总是若有若无扫到邵湛,面上也带了些心不在焉。
过了几日,圣上又宣了邵湛,细细询问了许多事。
最后仿若不经意的说道:“朕有一胞妹,与你年纪倒是相仿,不若朕做个媒人?”
邵湛却伏身跪地:“臣已有心上人,恐配不上公主。”
这话一出,圣上便变了脸:“有了心上人?哪家姑娘?”
“宋侍郎之女昭尔。”
圣上默了一会儿,挥手让他退下,但却赏了许多东西给邵府。
果然,第二日邵家便道二人已退了亲。
皇帝当即乐起来,直道宋家也是个有眼色的。
江砚寻细细思索着那几日的事,脸也慢慢沉了下去。
实话说,他是看不起皇帝那抢夺驸马的行为的,但皇帝不昏庸,事出一定有因,更别说皇帝将宋家也扔出了京,一定不简单。
……
这厢宋昭尔一进屋子,便趴在了被子里,江砚寻的话一句一句砸在她心里。
唉,她知道不该这样,但是心里真的恨,因为一桩亲事,父亲官职没了,还要外任,父亲母亲之间还有了嫌隙,虽然自己得了个便宜县主,但是福是祸尚不知晓。
唉,终归是怨她。不该……
翌日,宋昭尔随宋老爷宋夫人踏上去崇州的路。
马车一摇一晃出了城,宋昭尔靠在岁末肩上打瞌睡的时候,听到有人叫:“昭尔。”
是邵湛。
宋昭尔不禁一笑,又深深叹气。
掀了车帘,邵湛骑了一匹马,脸色苍白。
“邵公子。”
邵湛一颤,眼圈忍不住染了红:“昭尔,”声音委委屈屈。
“我知道,不怪你的。”
“不,是我对不住你,还连累伯父伯母和你……”邵湛忍了忍,还是开口。
“回去吧。”宋昭尔突然不想多说,没意思,想了那么久的执念,慢慢就没了,说完放下了车帘。
“昭尔!”
宋昭尔没有理他,马车继续前行,哒哒的马蹄声显的更清晰可闻。
“昭尔,我是真的……喜欢你……”邵湛看着那前行的马车,手紧紧攥着缰绳,低声道。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邵湛眼睛一亮,岁末从马车上下来,手中托了锦盒。
“邵公子,这是公子从前所赠,正好物归原主。”
邵湛看着那锦盒,呼吸有些困难,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公子。”
邵湛无言接过,对前方拱手。
……
勤政殿
“兄长,您选的驸马,静姝不喜欢。”皇帝胞妹静姝公主跺跺脚,皱眉。
皇帝轻笑:“胡说,皇兄挑的,你定会喜欢。”
静姝眨眨眼:“皇兄您知道静姝……”
“朕知道。”
……
半月后,宋昭尔一家才到崇州,宋老爷任崇州知州。
宋昭尔到了崇州才放松下来,天高皇帝远,那些来自皇权的压迫也无形中消弭许多。
轻松了也有了许多事做,崇州地方小,民风淳朴,宋昭尔也能时时携岁末出府游玩。
宋老爷宋夫人之间却还是生分了,宋老爷也甚少进宋夫人房间,宋夫人白天处理大小事务雷厉风行,可夜里却扔暗自垂泪。
宋昭尔无奈,她也趁着一起用饭的时候试图缓和父亲母亲的关系,终究是徒劳。
“姑娘莫担心,老爷与夫人肯定会和好的。”小丫头非常笃定,宋昭尔也只能点点头。
毕竟以前两人也经常吵架,宋老爷脾气好,宋夫人虽说性子烈,但非常好哄,宋昭尔想,父亲一哄,母亲就好了。
宋昭尔想了几天,还是决定劝母亲稍微软和一点,毕竟这事情,却是她与母亲的不是。
宋夫人犹豫,多年的个性养成让她舍不下脸面认错,看了看女儿焦急的样子,还是点点头。
是夜,宋夫人亲自下厨备了宋老爷爱吃的菜肴以及喜欢的美酒。
但到了子时,宋老爷依旧没回府。
“老爷呢?”宋夫人寻了前院的小厮问道。
小厮闻言有些色变:“小的,小的不知。”
宋夫人冷笑:“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还需要你为他兜着?”
小厮抵死不认,只磕着头说不知,可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没有骗过谁。
天亮了,宋老爷喝的跌跌撞撞,被人搀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