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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番外一·白骨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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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番外一·白骨玫瑰
从一个平平无奇的贫民小姑娘走到如今这个有权有势的地步,达芙妮用了快一百年。
最后的危机已经被解决了。
她却罕见地想在明珠之城菲尔隆多停留几日。
她已经得到了她年少时候想要的所有东西。
所以当她对着镜子整理着装的时候,看见镜中的女人身段苗条、艳丽动人,表情却是死水般的沉静的时候,愣住了。
她猛地起身,几乎是疯狂地砸碎了魔法镜,“你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
哗啦哗啦。
镜子碎裂的声音。
“财富,魔法,权势,地位,应有尽有!”
破碎的镜片四分五裂地映出她美丽的模样。她依然如一朵荒野的玫瑰,又美又野。
飞溅起来的碎片扎破了她的手指,殷红的血珠滴在了镜片上。
房间很大很安静,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有些孤独。
心里空落落的。
茫然。
有一只鸟雀路过窗檐。
她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贝妮很早就知道自己美丽。
但她出身贫民,这样的美丽只会带来不幸。
带着满身伤痕,差点被卖掉的时候峰回路转,她遇见了改变命运的机会——那是一个进入圣克多魔法学院学习的机会。
即使这个机会,是以牺牲掉另一个无辜的女孩作为代价。
亲手在暗巷勒死无辜女孩的那一刻起,她顶替了女孩的身份,成为了“达芙妮。”
那张烫金纹路的邀请函被一只纤弱的手攥紧,新鲜出炉的达芙妮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努力着,挣扎着,她所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逃脱她原先泥沼般的命运。
即使踏着别人的尸骨,即使双手血腥。
她的运气很好。
原来的达芙妮是一个人从偏远小镇前来魔法学院的,她很轻易地就顶替了她的身份进入了魔法学院。
魔法学院是一个美丽又平和的地方。她可以在这里自由地学习魔法,自由地选择参加实战。
这里就好像是一片净土。
她几乎要忘记了她不是真正的达芙妮。
但有一天,一同修习魔法课的同学兴冲冲跑来告诉她,“达芙妮达芙妮!有人来找你了,他说是你的父亲!”
这个人达芙妮认得,但她懒得记他名字,因此一直在心里叫他小雀斑。
因为这人脸颊上有几颗小小的雀斑。他眯起眼睛笑的样子有些傻兮兮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喜欢达芙妮。
因此他此时兴冲冲地告诉达芙妮这个消息,就是希望他的心上人能开心一点。
但是。明明是非常炎热的夏天,达芙妮却感觉冰寒刺骨,她僵硬地笑了笑,道谢然后起身。
噩梦降临。
这个消息打破了达芙妮假装平和愉快的生活局面。
她咬咬牙,冷静下来,脑子里开始飞速想着解决之法。
当时的学院双星是两个出色的年轻人,西恩和拉尔西斯。
这个时候,西恩拿着魔法书的身影从她不远处经过。
她想起她之前曾经听到的一些消息。
圣克多魔法学院里学生混杂,有平民有贵族,贵族总是会在各方面享有一些特权。
达芙妮有了个模糊的主意。
远处西恩的影子被日光拉长,走动间绿宝石的袖扣有些晃眼。
温和,沉静,这是她对西恩的初印象。
即使只是一个不太清晰的影子。
………
达芙妮知道她自己很美丽。
她也从来会善用这份美丽。
她的美丽如荒野玫瑰,美艳带刺。
好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她脚下。
慢条斯理擦干净手上鲜血,魔法火焰将一切罪孽尽皆焚烧。
黑暗里,达芙妮的笑容带毒,她想,这下,我就是真正的达芙妮了。
接近西恩的计划比她想象的顺利,顺利地有些不可思议。
她可以清晰地捕捉到他眼睛里的欣赏和些微喜欢之意。
些微的心动到底抵不过对权势的渴望。
她想完完全全地,掌握自己的命运。
即使她在一开始,就走出了最错误的一步。
突然跳出来的拉尔西斯使达芙妮感到有些惊诧。
那家伙审慎的目光让她有些心惊肉跳,她几乎以为他知道了什么。
轻易夺走一个魔法师的性命是不被公国法律所允许的。
如果她被发现,那她好不容易拥有的这些,就会如同绚烂的泡沫一般,被戳破。
在贫民聚集的地方长大,她见识了很多的黑暗面,那样垃圾一样的地方,她绝对不会再想回去!
当初对那个女孩下手的时候,只是因为那么一念之差而滋生的恶意。
羡慕,疯狂的嫉妒。
嫉妒她能够自由地行走在阳光之下,嫉妒她没有忧虑的笑容。
不过,事情没有进行到那样糟糕的地步。
拉尔西斯突然又不走心的追求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拉尔西斯的身份在圣克多魔法学院里算不得什么秘密。
达芙妮有心打听之下,很快知晓。
但她并不打算多做什么。
她只是耍了点小花招,让那看起来像是女孩子正常的撒娇把戏,就成功激化了两人之间存在的矛盾。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两人都有着这个年龄段所有的特质。
那种自信与骄傲。
有的人不掩盖,表现得很张扬,这是拉尔西斯。
有的人掩盖,如冰下烈火,这是西恩。
还有执拗、嘴硬与绝不退让。
联系需要靠沟通和交流。
那么反过来,斩断联系,就需要阻隔沟通和交流。
误会,嘴硬加上赌气,达芙妮都没有想到她的随意之举产生了这么好的效果。
后来……
获封领土。
一跃成为贵族。
勾心斗角。
争斗……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空荡荡的房间里,达芙妮看着镜面上的鲜血,看着镜面上映出的那一个自己。
现在她已经得到所有的一切了,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反而是寂寞、空虚以及难以言说的痛苦。
为什么会痛苦呢。
达芙妮想:我也不知道。
只是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难得有能够暂停前进脚步、回忆过去的时间。
时间长久得都让她恍然觉得,她生来就叫达芙妮。
但一停下来,那种无声无息、无形无影的孤独空虚将她攫得喘不过气来。
还有那,仿佛终于良心发现的愧疚。
愧疚野草般疯长。
她开始做梦,梦里真正的达芙妮的模样都不太清晰,她却能够记起那个笑容的样子。
达芙妮试图强迫自己做其他的事情。
她玩过许多英俊的少年青年,多了几回就觉得索然无味,他们眼睛里的或是贪婪或是有所求或是算计当她有一瞬间幻视了从前的自己。
他们的眼瞳里能映出她糜艳的模样,乌发摇曳,依然是美丽得不可方物。
但达芙妮却开始厌倦这样的自己。
魔兽暴动让她找到了新的目标,这将她从之前那种孤独愧疚得好像要发疯的状态里解救出来。
现在,这个目标也没有了。
看着碎裂的镜面,达芙妮鬼使神差地伸手拿起一块,试探性地往手腕一划。
鲜血汩汩流下,沿着洁白的手腕流下,白与红的交错画面刺激着达芙妮的眼睛。
她痴痴一笑,拿起更多的碎片慢慢地划着,越来越用力,一道道,甚至无意识地用上了魔法。
血,越来越多。
最后一下,这似乎是尖锐镜片扎到什么硬物发出的闷闷的声音。
是骨头。
……
傍晚时分,送饭的仆从敲响了达芙妮的房门,“侯爵大人,侯爵大人。”
虽然这位年轻的女侯爵有些神经质的样子,经常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但这么长的时间,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仆从一直等不见回应,有些疑惑,决定转身去问问随侯爵来的侍从,准备把钥匙带上。
一门之隔的房间里,仆从觉得有些神经质的女侯爵,荒诞地死亡。
她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玫瑰生长在荒地里,无人知道它底下生长的泥土里,埋着累累白骨,它舒展枝叶,开得越来越艳丽,却也散发出腐朽的香气,等待它的,只会是死亡的终局。
就在仆从走到楼道的时候,古朴的钟声响彻整个明珠之城。
三声。
仆从拍了拍脑门,“呀,我居然忘了,明天,就是公国最为盛大的节日庆典了!”
他推开窗户,果然,街道上的人们喜气洋洋,已经开始支着自己的铺子小摊。
各色的装饰被挂到城里的建筑上。
鲜花,水晶球,花里胡哨的魔法杖,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