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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教学 ...

  •   许时清飘走目光,别扭地“嗯”了一声。

      叶桐看他的反应觉得浑身舒坦,笑道:“放心,都是给你新买的。”

      许时清点头,傲娇地说道:“这还差不多。”

      叶桐带他去看立在墙角的几块黑胡桃木板,许时清挨个仔细端详一遍,虽然不懂木材,但能看出颜色均匀自然,纹理清晰美观,夸赞道:“很漂亮。”

      叶桐得意地给他介绍:“我费了半天劲儿才从木材商那边要到这几块最好的材料,黑胡桃木很细,15厘米已经他那里最宽的板了,只要六块就能拼出桌面。”

      许时清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

      从以前到现在,他似乎一直都因为她对于自己专业的那份自信,而怦然心动。这样的她像是时时刻刻都沐浴在阳光里,闪闪发着光。

      无意于再隐藏自己的心意,许时清看向她的眼睛,真诚地说道:“只要是姐姐做的,对我来讲就是最好的。”

      “哼,骗人。” 叶桐躲开他的目光,口罩下的皮肤烧得微烫,嘴上却不客气地回道:“明明你事情最多,纹路不好看或者这几块木板颜色不一致,你肯定不满意。”

      许时清轻笑,点头承认了,“确实,姐姐最了解我了。”

      他这个人就是对审美有洁癖一般的执着。

      “你知道黑胡桃木颜色深浅不一嘛,其实我本来想给你挑浅一点的颜色,但翻了半天,浅色的很多都有木结,凑不够数量。” 叶桐有些遗憾地说道:“只好给你挑深色了。”

      许时清轻抚木材上的纹路,无端想象着她在一大堆木板里困扰地挑来拣去的模样,低声说道:“现在这样就很好。”

      “好啦。” 叶桐站起来,去桌面上拿起未装备的护具递给他,“知道你工作忙,我们赶紧开始吧。”

      在他穿戴时又介绍道:“机械木工不比手作,危险系数很高。口罩防尘,护目镜防止木屑迸溅到进眼睛,牛皮的围裙保护你的身体,还有最重要的手套。” 她看着他戴好,严肃地叮嘱道:“千万不能摘下来,你这双手我可赔不起。”

      已经把自己裹的刀枪不入的许时清有些好笑,调侃道:“知道啦,叶老师。”

      叶桐把护目镜的松紧调整好,抬头看他,回嘴道:“这就嫌我话多了?”

      许时清连忙摇头,“不敢不敢。” 又用压低了却能让她听到的音量故意吐槽道:“叶老师话一直这么多。”

      叶桐气结,一扭头轻飘飘地说:“叶老师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孩子计较。” 又抬抬手指挥他:“去把木板抬到那个机床上。”

      小孩子许时清乖巧听话地立即行动起来。

      “第一步叫开料,就是把木板切割到合适的尺寸。” 叶桐打开台锯的电源,锋利的圆形刀片立即轰鸣着飞速旋转起来,让人看了有些害怕。

      叶桐拿起一块木板,调整好位置,慢慢地向刀片推进,木尘飞腾,木板应声分成整齐的两半。

      许时清在一旁看得神奇不已,迫不及待想要试试。

      第二块木板由许时清来锯,虽然这动作没太大的技术性,叶桐还是在一旁紧张地盯着,直到锯到底部从松了一口气。

      许时清下意识地邀功一般地朝她看过来,两个人隔着护目镜相视一笑。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后面几块用于桌面的木板也很顺利地准备好了。

      “然后就是拼板。” 叶桐拿了木工胶过来放在地上,“对齐,粘在一起就行。”

      阳光把这一块窄窄的木板照成一半明亮一半晦暗,叶桐和许时清一人在阳光里,一人在阴影处,相对蹲着各涂一边,低头时柔软的发丝互相磨蹭着,谁都沉默地专心在手上的动作,心里却悄然滋生起一片温柔宁静。

      等待胶干透的空档儿,叶桐又手脚利落地切割其他的小料。不比桌面的简单平直,配件需要的形状复杂,尺寸也小,需要更精细的操作,但她却做得熟练轻松。

      许时清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心里不由得去想,他缺席的这几年,叶桐或许已经把这些动作做了千千万万遍,才从那个他所熟悉的,只是嘴上说说想锯木头的她,变成今天游刃有余的她。

      这样的转变于叶桐来讲或许是潜移默化的,但对许时清来讲就像是她一夜之间突然掌握了新技能一样。这种空白感让他迫切地想了解现在的她,和这四年她经历的一切。

      刀片慢慢停下,彼此的说话声终于能够听到。许时清不知如何开口,就明知故问道:“你是和蔡师傅学的木工?”

      “对啊。” 叶桐顺手清理了台面上的木屑,“他那里装备超齐全,比我的厉害多了。”

      那看来哪天有必要去拜访一下老人家了。许时清想着,说道:“听说我爸妈结婚时的红木家具就是他做的。”

      叶桐调皮地朝他眨眨眼,“我还听说某人的婴儿床也是他做的。”

      许时清很有深意地缓缓点头,“那还真是有缘分。”

      也不知道是说和蔡师傅有缘分,还是和叶桐有缘分。

      叶桐把处理好的小部件码在台子上,从工具箱里找出一把凿子,继续教学事业,“接下来要开榫,就是把每个部件的榫卯结构做出来。” 她手指着要做凹槽的地方耐心地讲解:“该切割的地方我都弄好了,现在只要用凿子沿着这条线,把这一小块木头凿掉就行。”

      她一手拿着凿子对准画好的线,一手拿着锤子敲在凿子上,又稳又准地下手,木块轻松地分离,又几下把残留的地方凿得平平整整。

      工具递到许时清手里,“来,你试试。”

      许时清如临大敌,诚惶诚恐地接过,照着她的动作轻轻一锤。

      嗯,木头毫发无伤。

      “你用点力气呀。” 叶桐笑他。

      许时清有点挫败,“我看你很轻松的样子……” 还想着她手上能有多大劲,这个应该很好凿开。

      对硬度有了大概的把控,第二锤下去倒是一凿到底,只是中途偏了方向,留下了很多需要修掉的地方。

      好吧,还算成功。叶桐点点头鼓励道:“对,你就把这条线以内的地方再凿掉就行。”

      许时清担心自己手上没轻没重,只敢一点一点地削,虽然耗时间但不至于出大错。

      叶桐在一旁看了看,对他放了心,又拿了一套工具处理剩下的。两个人并肩低头站着专心致志地工作,一时间室内只有锤子沉闷的咚咚声。

      叶桐转头,看他护目镜下眉头轻轻地皱着,一副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问道:“我的工作很无聊吧?”

      许时清隔了三秒,落下这一锤才回答道:“还好。”

      其实画画也是这样,处理一个阴影部分总要反复地排布线条,要全神贯注地画,一笔都不能乱掉。

      叶桐笑他:“你的耐心倒是好了不少。”

      记得以前,可能是他把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有限的几个地方,对于其他的就总是毛毛躁躁不能静心。

      许时清口罩遮掩下的唇角勾起来,眨眨眼睛朝她说道:“都是姐姐教育的好。”

      “油嘴滑舌。” 叶桐嗔怪他,“以前也没见你有耐心啊。”

      这个倒是实话。许时清又低头,逐渐熟练的动作把最后一点点多余的木头凿掉,“我以前就很好奇,你怎么做到对什么事情都那么有耐心的。”

      不说天天背英语,刷那些专业课的题了,单是每天风雨无阻从不缺席,去上那么无聊的课,当年的他就做不到。

      这个问题倒把叶桐问住了,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偏头仔细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可能我爸妈就是非常有耐心的人吧。我妈不是语文老师嘛,几十年雷打不动,每天晚上都带作业回家改。我爸,你也知道,工程师,那图纸更是画了改,改了画,但是他俩好像都没表现得很烦躁。”

      许时清了然地点点头,“所以是耳濡目染?”

      “嗯……” 叶桐又犹豫起来,“好像也不全是。其实他们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把对的和错的分得特别清楚,然后做对的事情就是好的,不对的事情就是不好的,这么一套东西。有耐心是好的,所以就努力做一个有耐心的人。”

      许时清有些疑惑地笑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说呢。” 叶桐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修整切口,思索一番终于找到合适的说法:“就是他们相信,人生是有标准答案的,你做的越接近标准答案,就越可以过好这一生。”

      许时清没说话,等她继续说下去。

      “比如我爸妈自己,就是很标准的小镇青年励志成长史,你知道我外公外婆家在镇上嘛,我爷爷奶奶家还在乡下,我爸妈呢,就是从小成绩优秀,上了很好的学校,然后在大城市立了足,生活还算富裕,好像每一步都没出过什么差错。”

      “你呢,你也相信人生有标准答案吗?” 许时清垂眸,轻声问。

      叶桐愣了一下,像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一般,半天才问道:“你要听实话吗?”

      许时清一瞬不瞬地看向她的眼睛,意味明显。

      气氛安静,半下午的阳光把空气里的浮尘都照得一清二楚,在两人之间漂浮。

      袒露自己总是需要勇气,叶桐指尖微凉,心跳莫名地加速,避开他的目光,顿了顿说道:“遇见你之前,是的。”

      像是怕他要说什么,叶桐赶紧继续说:“其实我爸妈并没有管我很严,他们只是把 ‘人生有标准答案’ 这种思想教给我了,我呢可能又天生就很想做好孩子。所以既接受了这个思想,也这么照做了。”

      “但是认识你以后,我发现你总会做一箩筐错事,但是活得也挺开心的。” 叶桐眉眼弯弯笑看着他,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不,应该说比我还开心不少,我就对标准答案这件事产生了怀疑。”

      许时清心里顿时泛起波澜,握在手中的工具从脱了力一般的指尖轻轻滑落到桌面。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才是被对方所影响的那一个,没想到不知不觉中,自己也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但是我也知道,我们不可能成为一样的人。” 叶桐敛了笑容,声音不安地低下去。他和她手里的两根木条榫卯结构已经做好,叶桐一手拿着一个,转来转去反复查看。

      许时清若无其事地接过来,像是只在单纯地讨论木工技艺一样说道:“榫和卯不正是因为不一样,才能紧密地结合吗?”

      手中的木条正好是相连的结构,许时清看了看,把两根对到一起,举起锤子两三下就把连接处砸到一起,粗糙的木面相互间的摩擦力使之结实而稳固。

      “重要的是包容和理解。” 他略有深意地总结道。

      叶桐尴尬地举起手指向被砸在一起的木条,手指点了好几下,才试着开口:“那个,你说的很有道理,但……”

      许时清:?

      叶桐不忍心打击他,艰难地说道:“顺序不对,得先拆开。”

      许时清:……

      两个人默默无语,一人拉一头,费了一番力气才把两根木条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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