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平安极梦物语》一条闲余斋

42、须得巡拜诸神社

　　一个时辰后，牛车停在了贵船神社门前。此神社为名神大社[1]，自有官府修葺，宫殿甚是庄严。鹿鸣呦呦，玄猿出没，奇花异木装点其侧，淙淙流水过其殿外，有几分世外景象。
　　[1]被认为特别灵验，在国家遭遇重大变故时，具有临时举行祭典资格的神社。

　　晴明与博雅进了神殿，对着神像施礼道：“请高龙神大人答话。”

　　神像上泛起一层淡蓝色光晕，一道流光从神像腹中弹到地上，只见一位龙首人身的神灵站在了晴明眼前。

　　“白狐之子，你有何事找本座呀？可是有什么愿望吗？”高龙神在此受供奉几百年，见到最多的就是来祈愿的。当然，祈愿的人要付出相应的报酬。

　　“非也。在下是来问问，您为何派丑时之女帮助妖物，复活平将门的恶灵，与天子为敌呢？”晴明历数高龙神三条大罪：身为神明帮助妖物是一罪，复活凶灵是二罪，与天照御神的子孙对抗是三罪。依照晴明所说，高龙神这便是与朝廷、与诸神为敌了。

　　高龙神惊得胡须颤抖，“哎呀呀，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我怎会犯下这样的错呢？”

　　晴明问道：“那丑时之女帮助妖怪的事，您是不知了？”

　　高龙神矢口否认，“本座一概不知。因着前年海国大举用兵之故，海中灵气枯竭，大绵津见神[1]邀本座同去修复，神社中一切事务均交由丑时之女办理，并令她往来大海与神社之间。直到昨日修复完毕，我才返回这里。定是丑时之女趁本座不在时，与邪魔勾结，她本就是妖怪出身。若是她铸成这等大错，我断然不肯轻饶她。”
　　[1]日本神话中的海神。

　　晴明又问道：“丑时之女似乎给妖物招来已死的土蜘蛛、荒骷髅、夜叉等作为手下，力量与日俱增，可有破解之法？”

　　高龙神闻言脸色大变，“莫不是她去往了根坚州国，还把二十一日诅的秘术都教给了妖物？”

　　晴明在书中未曾见过高龙神所说的事情，“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龙神长叹一口气，“根坚州国位于大海底部，与黄泉之国是同一个世界的两面。一切生灵死后，三魂七魄飞往黄泉之国，由阎魔大人审判，然后决定是在地狱受苦，还是转世轮回。而其□□腐烂后融入大地，沉入根坚州国，由海使负责保存。按照你的说法，丑时之女的法力是不足以进入黄泉之国，从阎魔手中夺回那些大妖的灵魂的。所以她应当是在这几次去往大海的时候，趁机溜进根坚州国，在海使忙于修复大海灵气的时候，盗出了那些大妖的躯体。”

　　晴明提出了疑问，“就算大妖躯体回到了地面上，也不过是僵尸而已，有何用处呢？”

　　“这便是那二十一日诅了。”高龙神道出了丑时之女的秘法，“在一个僻静处布下法阵，以二十一个妖怪躯体作为阵角，一个草人作为阵心，草人上写一恶灵生前的名字与生辰八字。连续祭拜二十一日，每一日都会有一个大妖的躯体复活，虽然没有灵智，但是力量逐渐增长。到第二十一天，二十一个妖怪全部复活，力量也会恢复到与生前相同。”

　　“那阵心的恶灵呢？”晴明隐隐觉得此阵就是以平将门的恶灵作为阵心的，解决此事的关键在于遏止平将门的复活。

　　高龙神自觉难以启齿，“再拜二十一天，阵心的恶灵会吸收二十一个妖怪躯体，塑造永难寂灭之真身，回归世间。”

　　“什么！”晴明听得这话犹遭雷击，不由得惊呼一声，“您可否施展大法力，中止这种诅咒？。”

　　“不行啊。”高龙神摇摇头，“欲破此咒，须得赶在恶灵重生前毁坏二十一个大妖躯体，使得阵心恶灵无法塑造肉身。如今二十一日大概已经过去了，二十一个大妖恢复如初，又有阵法加持，联手之下非本座可敌。”

　　“若是连您都不能与敌，凭世间的人类，如何能挽回此局呢？您的神使与妖邪勾结，为何却要无辜的人付出代价呢？数百年来，历代先王与士绅百姓与您供奉无数，到了今天，神明居然要舍弃我们吗？”晴明没有想到在高龙神这里竟然得到了这种答案，顾不得体统，语气中甚至带了些质问。

　　“委实没有办法，我也是有心无力。”说出这句话，高龙神的心头好像被狠狠地剜了一刀。

　　如晴明所言，他接受了人类几百年的崇敬与奉献，一向以人类的守护神自居。到如今因自己的过失而连累他们，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晴明也知道神力并非无边。须佐之男降伏八岐大蛇尚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何况以高龙神的法力，如何能敌得过有阵法相助的二十一个大妖呢？

　　至于人类自己的力量就更弱小了。慢说两年前人类击败了入侵的海国，其时海国大妖不过大岳丸、久次良、海鸣、夜叉四人而已。受邀来的吸血姬、清姬、御怨般若、振袖之灵等，并没有真心实意出力，海国大败后阵亡无数，这些受邀来的大妖却没有一个死在战场上的。即便是这样，举人族与陆地妖族之力也仅至惨胜，折损数十万生灵，元气大伤，非数十年休养生息不可恢复，凭人类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再支撑一次规模庞大的战争了。

　　但是为什么人类会遭此大厄，还不是因为高龙神的神使出了问题。晴明没来由地一阵心酸，在博雅惊愕的目光中，他竟然落下泪来。博雅从没见过晴明落泪的模样，慌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动作。

　　“也罢！”高龙神心烦意乱，心中的不忍与惭愧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无论刀山火海，我随你走一遭。便是拼得身陨，也要带走一个大妖。”

　　“以您的法力，也只能战胜其中一个吗？”晴明听出高龙神话里的意思。

　　“法阵已经开启，大妖的力量已经足以与神明抗衡。”高龙神露出苦涩的表情，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疏忽，最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晴明沉吟起来，“若是有足够的神明帮助我们，或许……”

　　“晴明，你在想什么？”

　　想通这个关节，晴明转悲为喜，对博雅说：“人类是天神的子民。当初海国入侵的时候，人类有能力战胜困难，所以没有求助于神明。然而现在的人类已经无法战胜邪恶了，天神也不愿坐视子民受难吧！”

　　博雅明白过来，“你是说……”

　　晴明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既然他有二十一个大妖，我们便去请二十一位神明。”

　　“这怎么可能。”不仅博雅，高龙神也觉得不切实际，“神明何等尊贵，岂是想请就请的？我因为有过失之罪，倒是可以答应你们，其他神明如何肯出手。再说请神做事需要付出相应的酬谢，其他二十位神明降妖伏魔的代价不是你能出得起的。”

　　晴明却笑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辞别了高龙神，晴明便与博雅返回平安京，先到南院拉上了藤原道隆，然后直入皇宫大内。这时天色已晚，月上东山，可是晴明执意请求见驾，天皇便在梨壶接见了他们。

　　“朝臣有何要事，夤夜来见呀？”天皇打着哈欠。要不是晴明突然到来，他都已经就寝了。以他的年纪还不足以成襄王之梦向阳台，到了夜晚除了睡眠之外，确是无事可做。

　　晴明伏在地上奏道：“启奏陛下，数日前阴阳寮派遣两个阴阳大允到总州退治妖物，重伤而回。这事您可知道？”

　　“是大宅中将光国与山城光成吧。”天皇的记忆力不错，“朕知道，已经各赐黄金五十两以为慰问。”

　　“臣从贵船明神处得知，关东群魔日益高张，聚大妖二十一员，不日将复活大逆朝敌平将门，摇动天下。”晴明言简意赅，将当前情势叙述出来。

　　“嘶——”天皇和道隆震撼不已，连忙询问，“这可如何是好？”

　　晴明直起身子，“为今之计，只有请陛下以天子之尊、天神之绪，巡拜二十一社，请诸天神佛压制邪祟，忠良用命，方能剿灭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