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敦贺有警京师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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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奈良时代以来，越前敦贺港就是全日本最繁华的大港口之一。虽然冬雪还未消融，春天的气息方才吐露，东西南北的货物早已源源不断地被送进敦贺港这个饕餮怪兽的大口中。
“商人重利轻别离”，其他人尚在家中与家人依偎在一起，回味过年的温存；只有商人才会起早贪黑，开始新一年的奔波劳碌——也是出于无奈罢了，谁不想得片刻安闲呢？
成千上百的货船停泊在港口中，每一刻都有上百艘船进入敦贺，又有上百艘船驶离，千帆竞渡、百舸争流亦不过如此。
“阿吉！”
“哟，是您来了，今年来得真早啊。”
码头上，一个商人打扮的人与一个老水手攀谈起来，他们是老相识了。
“是啊。宋国的汉籍、渤海的草药、高丽的皮毛，均已办齐，所以早来几天，没准今年能多跑一趟船。本来还指望来得早，能卖个好价钱，没想到大家都来了，只能卖个寻常价了。”商人看着伙计们卸货，时间还充裕，干脆找个木桩坐下。
“你们啊……”老水手不以为然，“寻常价也罢，天上价也罢。多跑一趟也罢，少跑一趟也罢。你们一样穿金戴银，不比俺们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好得多哩！”
“哪里的话！”商人摆摆手，“冒着万里鲸波、惊涛骇浪，年年跑，跑年年，不就是为了给家里人挣口饭吃，要不然谁来遭这个罪。要我说，还是京里的大人们过得自在！”
“这倒不假。”
商人从老水手手里接过来一碗水，喝了润一润嗓子，把目光投向远处，“阿吉啊……嗯？那是什么……”
商人眼睛一眯，凝视着远方的海面。
老水手顺着商人的目光看去，海上无端掀起巨浪，并以极快的速度向码头袭来。宛如城郭的舳舻巨舰随着波浪起起伏伏，吓得船上的人抢着靠岸下船。海浪中间有一个黑点，逐渐逼近，待再近些时，似乎是一个穿着破烂袈裟的光头和尚，持着禅杖立在潮头。这和尚面貌甚是凶恶，阔口宽腮、长须扁眼，脑袋像个鱼头。
“是海坊主？”老水手不太自信。
“这……不对啊……”商人积年在海上行走，也知道海坊主的名头，“海坊主性格暴烈但心地纯良，常威吓渔人离开即将出现风暴的海域……可是这里是港口，不在海上啊……”
老水手也懵了，饶是他活了几十年，却没见过这种怪事。
在老水手挠头的同时，海浪一刻不停地卷来，潮水将岸边岩石拍得粉碎，又向海船拍去。
所有人早都奔上了码头，再无一个人留在船上。船只和未来得及搬下的货物被一个浪头打过，纷纷化作碎片，轻的浮在漩涡上打转，重的沉入海底。
海浪势头不减，继续向码头卷来，码头上的人惊恐不已，反身向后逃去，一个个边跑边骂，“海坊主这家伙疯了不成？”
“人类啊！”海面上一个水龙卷立起，海坊主高高在上，“快些逃命吧，海国的大军就要来了！”
说罢，他把藤杖一拄，海面上掀起水墙，他自己则潜入深海。
“海国？他今天在说什么胡话？”即便是熟悉海坊主性格的海员们，此时也疑惑不解，想不通海坊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很快就明白了。
海中涌出无数比城池还要庞大的船，船头刻成恶鬼的形状，上面建有九重楼阁。其中一艘鬼船上，一个手持巨大不知名动物脊椎骨的人站在船头，发号施令，向着海坊主建立的水墙发起进攻。
没有花里胡哨的攻击手段，只用鬼船向前一撞，水墙就颤动不止。鬼船齐头并进，水墙几乎崩碎。
“快逃，快逃！”人们知道来者不善，头也不回地向南跑，并将这里的事情报告给国衙。
高度戒备的朝廷霎时间便接到了消息，天皇召集群臣集议。本该出现在关东的海国军猛然间现身敦贺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藤原公任在干什么？
摄政右大臣藤原道隆是朝廷的顶梁柱，头一个进言道：“海国军来势汹汹，敦贺恐不可守。海妖一旦攻入越前，即可抢入琵琶湖，乘水利之便，沿水道直取京师，事必不振矣。请陛下发黎庶就濑田堵塞宇治川，使海妖仅得止于琵琶湖，然后邀海妖陆战，于大津宫迎击。大津宫乃国家故都，城坚池深，使一上将将兵前往，必能御敌。”
天皇忧心忡忡，“大军都已经发往关东，如今哪里还有兵将呢？”
道隆说：“一面广发畿内百姓，且苦我百姓数月；一面差人去见山门[1]、寺门[2]，晓以利害，请山法师僧兵相助。然后从西国就近调兵，并发御旨令内府殿班师。”
[1]即天台山门宗总本山比叡山延历寺，拥有大量僧兵。
[2]即天台寺门宗总本山园城寺。
“若大津宫不可守呢？”
“则于西宫、逢坂关、稻荷大社、醍醐、日野、伏见、鸟羽节节阻击，必不教妖兵犯阙。”
“若果真犯阙呢？”天皇毕竟年幼，心性不坚，面有忧容，见于颜色。
“事若有乖，则请南狩奈良。奈良不可，则狩出云。出云不可，则狩筑紫，神武龙兴之地。若龙兴之地亦不可守，则我国家神器俱碎，请以死战。”道隆之言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不必如此……”源雅信看到天皇有些被吓到了，赶紧站出来，“尚且没到那个地步，只要内府的征东大军赶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对对，确是如此。”群臣附和道。
“只怕内府大军回不来了。”人群中突兀出现这么一个声音。
“是谁？”道隆心中不喜，这么重要的场合，竟然有人出此不详之语，“谁说的？”
“是臣。”
班部中走出一人，众人视之，乃是主计头兼谷仓院别当贺茂保宪。
“主计此言何意？”道隆言语中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回禀摄政，在下同族的义心从征关东，派赤鸟式神传回了关东的消息。”保宪对道隆的责怪之意恍若不知，言谈自若。
“哦？”天皇和道隆都很关心这事，“是何消息？”
“内府与关东群豪及荒川水族联手抗击海国，伤亡惨重，幸而有源氏典厩挽回败局。如今大岳丸的十万大军退出关东，内府军亦无力再战，海国却另起二十万倾国之兵薄伐京师。”
二十万海妖来犯！
藤原公任无力再战！
两个重磅消息砸得殿上诸人头晕脑胀，天皇和道隆更是险些昏过去。
“这可如何是好？”天皇像热锅上的蚂蚁，没了公任的大军回援，平安京的抵抗还有多大意义呢？
道隆虽然慷慨激昂，却也深知，没有人会愿意与他一同打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若是公任大军尚在，好歹有些希望，也就是抗一波的事。如今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
“难道国运合该如此？悠悠苍天，曷此其极！”他不禁这么悲观地想。
“陛下不必担忧。”保宪再施一礼，“陛下乃天照御神之后，受皇天庇佑，乃是应运之主。平安京尚有结界，可拒敌兵。”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敦贺有警京师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