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维度》艾姜

134、过去的诺言

　　这是霍加费斯？所以……这里原来是过去的世界？！

　　艾克丝吃惊地打量他，尤其是他光洁的额头和青色的双眼。

　　完全不一样啊……不怪她认不出来。

　　艾克丝紧盯着那张小脸，不禁跟她记忆中的霍加费斯做对比，同时又想起那个时候，霍加费斯对她一定要救下自己的请求。

　　她倒的确是按照自己的做法，达成了那个结果呢。

　　十二岁的霍加费斯小小一只，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与高强度劳作而远比同龄人瘦小，才刚到艾克丝胸口。

　　看他现在这副样子，放着不管说不定就会这样死去，可在她所熟悉的未来，他可是好好地建立了永恒神殿，成为了她的奉神者。

　　艾克丝无意改变未来，因为她想了想，如果一定要有个奉神者的话，霍加费斯就还挺顺眼的。

　　既然确定了是自己人，那她的态度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异次元空间的家暂时连接不到，存东西的空间倒是可以正常使用，艾克丝拿出一件干爽的白大褂披在小霍加身上，又让雨伞飘浮在头顶，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又小又轻飘飘，总让人觉得很脆弱。

　　小霍加人生头一次被这样温柔对待，他呆滞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脑袋昏沉间觉得如同做梦一般不真实。

　　艾克丝往他嘴里塞了颗胶囊状的特效药：“吃下去。”

　　为了不打破这份美好的梦，小霍加下意识咽下胶囊。

　　从对方身上传来了源源不断的暖意，小霍加紧紧抓着身上洁白的大褂，忍不住把头埋起来，仿佛终于遇到了救世主一般，贪恋起这份安宁。

　　从小时候被抛弃到黑市，再到作为奴隶成长的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安全感，他甚至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但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这一刻的温暖。

　　等艾克丝离开黑市找到一家宾馆后，小霍加就已经退烧了，她把他放到床上，掏出一支细针管。

　　钟情于做各种实验的她，是真的什么设备都有。

　　刚刚感受着从没躺过的柔软床铺，小霍加看到她手中的针管，像是记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害怕地瑟缩了一下。

　　艾克丝解释道：“做麻醉，否则取子弹会痛。”

　　小霍加愿意无条件相信她，于是放松下身体，好温柔的人……还会关心他痛不痛……

　　做实验做得多了，艾克丝取子弹的手法十分熟练轻松，接着她才使用治愈魔法恢复伤口。

　　不只是这处伤口，他身上其他受伤的地方也被一一照顾到，最终恢复成了白嫩无暇的皮肤。

　　小霍加这辈子第一次离开黑市，第一次待在这样干净明亮的房间中，第一次躺在这么柔软的床铺上，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呵护……

　　他再次忍不住红了眼眶，带着哭腔问道：“大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大姐姐？艾克丝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这个称呼嘛……现在来说倒没什么问题，但一想到这是霍加费斯叫出来的，就总觉得有些好笑。

　　她想了想，现在解释那些他也理解不了，便随意编造理由道：“因为看你长得可爱？”

　　“唔……”被这样夸也是第一次，小霍加害羞得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真的、真的会是这种理由吗？他怎么可能……

　　艾克丝坐在床边打量他，对霍加费斯在她面前不同时期的两副样子感到新奇，甚至上手掐了掐他的小脸。

　　小霍加的背后还长着几根管状触手，从白大褂的衣摆下露出来。

　　艾克丝好奇地捏了捏，就跟喝东西的软吸管是一样的感觉：“这是什么？”

　　小霍加身体微颤：“是、是进食管……”

　　“咦，”艾克丝从前倒是没遇到过他这样的种族，继续刨根问底，“你平时就用它吃饭吗？”

　　小霍加：“嗯……还是比较常用嘴巴……”

　　他好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艾克丝询问：“我这样捏，会觉得疼吗？”

　　小霍加脸色通红：“不疼……”只是陌生的触碰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艾克丝玩够了就停手，这才想起来：“我带你去吃饭吧，有力气坐起来吗？”

　　看他这副模样，平时绝对吃不上什么饱饭，况且治愈魔法也会消耗本人的一部分精力，被治愈后会觉得累也说不定。

　　“有……有的。”小霍加连忙坐起来，小胸脯因喘气而微微起伏。

　　艾克丝不需要吃饭补充能量，自然也不会储存食物，她想了想，只能拿出几块糖递给他。

　　——在家里时，她和库多偶尔会玩向空中扔糖果让斯诺去接的游戏，斯诺喜欢吃甜的东西，并且吃下不同颜色的糖果还会变颜色，稍微有点好玩。

　　艾克丝：“不急，你吃点糖垫一下。”

　　小霍加伸手接住那几颗彩虹一样的糖果，珍惜地剥开一颗塞进嘴里，甜丝丝的滋味在舌尖蔓延，让他的眼睛蓦地亮起来。

　　真好吃……

　　艾克丝继续在空间里找了找，翻出库多放在她这里的全套新衣服，用魔法放大成正好的型号拿给他：“穿上，穿好了就带你走。”

　　此刻的小霍加正裹着她的白大褂，手都被长袖子包住，他抱着衣服偷看她一眼，抿起嘴角，慢吞吞地掀开衣服。

　　不是早就看光了吗？还会不好意思啊。

　　艾克丝善解人意地转身背对他——虽然她想看的话背过去也能看到的啦，但她对生物裸/体又没兴趣。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快了很多，她在等待的功夫里想着，多亏哈尔米斯的能力让她明白怎么回去，否则就可能被困在过去了呢，不过现在就让她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吧，回去后不是要打架就是要演戏，真是心累。

　　给小霍加拿的是好穿的卫衣，不一会儿他就小声道：“穿好了……”

　　艾克丝转过身上下打量，最后视线停留在他脚上：“不会系鞋带？”

　　小霍加的脸染上羞愧的红，支支吾吾道：“对不起……我没、没穿过……”

　　行吧，艾克丝理解了，却还是调侃两句：“居然要我给人系鞋带，你可真是头一个。”

　　小霍加流露出慌乱之色，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只会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

　　看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艾克丝有些无奈，这孩子可真不禁逗，她拿出一支试管状的东西：“开个玩笑而已，先把营养剂喝了，不然一会儿要吃那么多好吃的，你的胃会受不了。”

　　像是为了挽回印象，小霍加立刻把营养剂喝下去，还因为喝得太急而呛咳了几下。

　　艾克丝叹了一声，给他拍拍后背。

　　其实艾克丝也不知道带他吃什么，便在街上边走边看，虽然有营养剂那种东西补充能量，但喝下去后没滋没味不饱不饥的，以至于星际人民还是比较愿意享受美食，由此美食业发展得相当不错。

　　街上的人稍微有点多，小霍加瘦小脆弱的模样仿佛一碰就倒，也为了不被人流分开，艾克丝才抓住他的手带他走。

　　小霍加看看自己被握住的手，又偷瞟她面色浅淡目不斜视的侧脸，忍不住与她靠得更近一些，好像要把自己全都交给她一般，并为此感到满足。

　　艾克丝最终选定一家酒店，并且要了包间，把菜单上所有的菜都点了一遍。

　　服务员看她满脸稀松平常地提前付款，心里惊叹这是个有钱人啊……

　　小霍加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手笔，愣愣地问：“这么多……能吃完么？”

　　艾克丝：“你不用管那些。”

　　她真要吃是肯定吃得下去，不过她觉得自己吃太多食物是一种浪费行为，更何况酒店有食物转化装置，哪怕剩下也不会浪费。

　　小霍加坐在弥漫着饭香的安静包间里，身上穿着舒适正好的衣服，他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还觉得不太真实。

　　他紧张地捏着衣服，问道：“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直都没顾得上问。

　　她一只手撑着脸，对他微微一笑：“艾克丝·伊婕利亚。”

　　小霍加把这个名字默默念了几遍，牢牢记在心里。

　　酒店上菜速度很快，没等多久菜肴就摆了满桌，八珍玉食令人食指大动。

　　艾克丝坐在那里看他：“吃吧。”

　　小霍加咽了咽口水，没有立刻开动：“大姐姐你不吃吗？”

　　艾克丝浅笑：“我不饿。”

　　在她鼓励允许的目光下，小霍加才拿起了筷子，用得十分生疏，刚开始他还小口小口地吃，很快就变成了狼吞虎咽，好像这是最后一顿饭一样。

　　“慢点，没人跟你抢，以后也绝对还能吃到，”艾克丝拿出一条中央嵌着颗小钻的chocker项链，放在他手边，“这是给你的，里面放了点武器和钱，你自己的话应该可以用很久。”

　　可以确定，她口中的“点”绝不是普通概念的一点。

　　艾克丝拿给他这么像项圈的折叠空间当然不是出于恶趣味，她只是考虑到这很隐蔽，也不会像普通项链手链那样一扯就掉而已。

　　“噗咳咳咳咳！！！”没想到，小霍加猛地咳嗽起来，大眼睛里迅速浮上水汽，让他那双青色的眸子好像一汪清泉，“我、我自己？”

　　艾克丝点头：“没错，以后你要自己生活。”

　　她看着小霍加脆弱的模样，又不禁怀疑，这么小又这么弱，真的可以在残酷的宇宙中顺利长大么？她能做的其实并不多，剩下的全要靠他自己才行。

　　小霍加只觉得自己仿佛又从天堂坠入了地狱，眼前这些佳肴也变成了施舍般的散伙饭，他的眼泪就像断线珠子一样落下来：“呜……为什么？艾……艾克丝大人你不想要我做你的奴隶吗？”

　　他恐慌地想到自己无依无靠，说不定又会被抓回黑市去，已经体会过温暖的他绝对无法再承受那样的痛苦，比起那未知的可怕遭遇，他更想让她成为自己的主人。

　　小霍加语无伦次地哭道：“求求你留下我，我什么都会的，什么都可以做，我、我可以一天只吃一顿饭，我吃得很少，不不不用像今天这么多，我会干活，我做得比仿生人好……”

　　他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抓住稻草一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可怜极了。

　　奴隶是个什么远古陋习……艾克丝伸手放在他的发顶，安抚性地拍了拍：“人是自由独立的，不该依靠他人而活，而我也没法留你，你属于现在，我来自未来。”

　　小霍加不能理解这些，他一味恳求：“不要扔下我，我会听话的……”

　　艾克丝真是没有办法，坐到他身边：“别哭了，听我说。”

　　小霍加用袖子蹭眼睛，止不住地抽噎。

　　托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艾克丝认真许诺：“如果你相信我，我们会在未来更合适的时间相遇，我保证。”

　　说完这话她顿了一下，随即微妙地会心一笑，啊啊，这句话还真是她说的。

　　小霍加想要相信她，但又感到害怕，委屈道：“为什么一定要是未来呢？”

　　艾克丝揉着他细软的头发，思索后展颜一笑：“你就当它是一个考验怎么样？”

　　见他还是很不安，她便牵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腕内侧写下一个无法抹去的“A”字。

　　艾克丝温声道：“然后这是证明，只要你能好好长大，一直到未来的那一天，我就承认你是我的人了。”

　　小霍加眼圈红红地看着那个字母A：“求你不要骗我……”

　　艾克丝粲然一笑：“神明不会骗人。”

　　——倒也是会的，只不过她没有骗他。

　　小霍加瞪大眼睛，接着看到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虚幻。

　　艾克丝最后捏了捏他的小脸，给他一个估计的时间：“拜拜～大概50多年后的未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