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生》乔默默

7、棺材里的洋娃娃（下）

　　你的血管里，流淌的是芬芳的血液，亦可以是甜蜜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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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千一按住肩上的伤口，血顺着指缝淌出来，落在颜色微颓的草叶上。

　　废弃仓库的大门在他面前“之嘎吱嘎”的缓缓拉开。

　　空旷的仓库里只有若西。她背对着段千一，手里撑着的不再是破旧的伞骨，而是俏皮的小花伞。

　　她像是要转掉雨天的水珠一样，轻盈的转动着伞柄，从那碎花的伞面上，粉嫩的花瓣静静的飘飞，然后整个仓库，都下起了妖冶的花瓣雨。

　　段千一摊开手，花瓣落进他沾着血的掌心，柔嫩的粉染上了一丝红，凄艳绝伦。

　　他轻轻的合上手，花瓣就顷刻变成冰凉的水，滴答，滴答，落了下来。

　　“慕容沙沙呢，小朋友？”

　　若西不疾不徐的转过身，她的眼睛大颗的落着泪，可嘴角却咧的像是马戏团里笑容阴森的小丑，“哎呀哎呀，姐姐被送回家了，我好难过呀。”

　　“看来你，并不想回去找姐姐呀。”说话间，他的食指上正停留着一只小蝴蝶，两翼上生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的眼睛，“不过我更喜欢HAPPY ENDING，很想看你们姐妹团聚呦。”话音未落，碟如刀，倏尔飞出，在若西的头顶，蓦然分生成一张密不透光的网。

　　然而，于此同时，飘零的花瓣也如射向靶心的箭矢，在短暂的抗衡后，与蝶汇聚成的网一同幻灭成雾。

　　“我们是双生花，一朵花枯萎，一朵花就会灿烂。你送走了姐姐，我也获得了姐姐的力量，你说，我是不是要好好感谢你才好？”

　　“我想看看，你会给我什么谢礼。”

　　若西甜甜的点点头，丢下伞，她张开双手，只是刹那的光景，她的身边就出现了不可计数的，与她一摸一样的人。

　　若西，不，若西们挡在段千一面前，其中一个若西侧过了身体，从她让开的空间里，他看见慕容沙沙瘫坐在椅子上，双目圆睁，满眼惊惧。

　　“我们来玩‘谁是若西’的游戏吧。”若西们一齐说，嗲嗲的声音回荡着，让人惶恐，“猜对的话，慕容沙沙就借给你玩。猜错的话，你会被惩罚的。”

　　若西们拉起手，站成一个圈，如玩丢手绢的游戏，而段千一就扮演那个抓人的角色。

　　“游戏开始。”他的颈上，绕着黑蝶幻化成的蛇，它吐着红心子，“嗖”的一声窜了出去，它软而滑的身体缠住一个若西的脖子，只听“咔嚓”，若西的头就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下来。

　　若西们不再拉起手转圈了，她们似乎是被按下了开关，所有的动作都静止了。

　　段千一望着她们，脸上并没有轻松的表情。

　　突然，若西们都咧开了嘴，嘴角几乎扯到耳后，如果那也算是笑容，一定是来自幽冥的最深处。

　　“猜错了！猜错了！猜错了！”伴随着齐声的呼喊，无形的刃从各处射来，因没有形体，且速度极快，段千一只能凭借空气被扯裂的声响判断攻击的来向。可若西们这时又唱起了歌谣，甜脆的声音干扰了他的听觉。

　　飞刃擦过他的肩膀，划过他的胸口，最终穿透他的右上臂。无形的刃带着甜腥的血红飞出时，已被染上了无比艳丽的色彩。

　　他的身体骤然向□□斜，最终右膝盖撞向坚硬的地面，发出骨头裂开的动听骨音。

　　“真好听呀，是不是？你啊，可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继承了‘噬’的力量的驱鬼人，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会觉得很可笑么？为什么不把真正的你叫出来呢？那个你，我最喜欢了。”若西们的和声竟也柔和起来，声线里缠绕着挑逗的气息，“来嘛!你是怕吓坏她么？怎么会呢？她可是唤醒我们的人啊。段千一，我要不要告诉慕容沙沙，那个美丽的故事呢？告诉她……”

　　一直低着头，左手撑地的段千一忽然发出淡淡的笑声，“我的小女鬼，这次我是真的生气了。”

　　只见他抬起了头，原本澄澈的眸子里闪烁着邪魅阴鸷的光，那单纯而轻佻的笑容也被嘴角诡谲的笑意所取代。

　　他的手抚过深插在地上，因染了他的血而有了实体的刀。起初他的动作很轻，但突然，他猛地握住刀锋，任它在掌心划开绚烂的花。

　　而蝴蝶们，似是闻到了他的血香，纷纷向他展开的掌心聚拢。

　　后来，掌心的碟化成一把尖利的黑色匕首。而匕首之上，缠绕着蔷花图腾。

　　“美丽的姑娘们，晚上好。”他的声音不再有任何的暖意，比他手里的匕首还要冷。

　　然后，在若西们兴奋的目光里，段千一的身影煞那消失，只留地上斑斑血痕。

　　“啊！”再出现时，段千一以在一个若西背后，他捂住她的嘴，手中的匕首利落的割开她的喉咙，动作干净迅疾，一气呵成。黑蝶从伤口涌出，而这假扮的若西也颓成一堆皮囊。

　　他复制着这种屠杀，在每次割喉之后，眼中都浮过嗜血的喜悦。那双曾经流转着和煦光芒的眼睛，蒙着暴虐和杀气。大量涌动的蝴蝶如森森的黑雾，迷离了他的表情，他似是迷恋着绝望尖叫和甜美血浆的杀人鬼。

　　直到最后一个若西也倒下去，她的头奇怪的仰着，乌黑的发散乱掩住了脸，濡湿的发丝里，只露出一只无神的眼睛，那只眼睛对着段千一眨了一下，她浅色瞳孔里最后的影像，是他握着匕首长身而立，嘴边有浅浅的欣赏绝世美景般的笑颜。

　　他慢慢回身，向慕容沙沙走去。他的脚步微微的凌乱，每走一步，就有朵朵小小的血花在地上开放。

　　慕容沙沙望着他，脸上爬满了恐惧，她张大嘴巴，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声音。她的双手被生锈的铁链束缚，身体不住的颤抖。

　　段千一俯身凝视她蓄满泪水的眼眸，然后他笑，举起了左手，匕首的尖端对着慕容沙沙的眼睛，“若西，你一点都不像她。”

　　慕容沙沙低着头，不说话，她抖的更厉害了，可旋即，她镇定下来，咯咯的笑了，“那就快快杀了我，我真的很想见识一下‘噬’的力量呀。”若西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她仰着头，期待的看着他。

　　“‘噬’真的是种美好的力量，一旦开启，你就会失控吧，你会想屠戮一切鬼怪，让它们再无进入轮回的机会。你现在一定很痛苦吧？哈哈，不要反抗了，反抗只会让它反噬了你。那个约定多么可笑呀，当你用这种力量杀死鬼怪的时候，慕容沙沙的回忆就会被唤醒。让她记起你来不好么？那些回忆了，都是你呀！”若西笑着说，“所以就算记忆被唤醒之后，她会招来厄运，也没有关系的吧。”

　　段千一不再言语，他握住匕首的手微微颤抖，他的眼底依然翻滚着渴望杀戮的乖戾，但瞳中有闪过挣扎和茫然。匕首的尖端不断逼近若西漂亮的大眼睛，含着笑的大眼睛。

　　他似乎是在和体内那股力量抗衡。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仓库里又响起来孩子空灵清朗的歌声。

　　“美丽的娃娃啊，
　　睡在棺材里呀
　　妈妈在哪呢
　　埋在树下吧。”

　　“呵呵。”段千一笑出了声，笑声里，他猛然把匕首插向了自己的左腿。血喷溅的声响异常醉人，沉醉了整个晚上。

　　“你……”若西满脸不可思议。

　　疼痛，是让人清醒的好办法。他，也不过是赌一把。

　　“那些记忆，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再一起制造新的回忆不就好了。”他淡淡的吐出这句话，然后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若西，唇边又是往日那温存而又略带顽皮的弧度。

　　“而且，你不但要进入轮回，还要好好的长大。学着做个脾气不那么坏的好姑娘。”

　　若西有点失落的站起来，黑色的小蝴蝶开始在她身边挥动翅膀，跟所有10来岁的小女孩一样，她饶有兴致的和蝴蝶玩了起来。

　　“古德耐先生，做人不会不快乐么？会死，会受伤，会难过。还是做小鬼怪更自在，不是么？”也许是死亡让若西早早成熟，她一本正经的问着问题，像个小大人。

　　“是会死，会受伤，会难过。可因为有心脏，我还可以去想念，去疼爱，去遗忘一个人。”

　　蝴蝶飞走了，地上只剩下一把小小的伞骨。娃娃们，终于回家找妈妈了。

　　幻境随着若西的消失而消散。他转过身，看着远远的，站在仓库门口的慕容沙沙，也许是若西制造的幻觉让他忽略了她一直就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所做的一切。她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眼里却是复杂的情绪。他注意到她胳膊上两个小小的手印，那是若西留下的印记。

　　“你是个怪物。”沉默之后，她冷冷的挤出这个句子，“你刚刚的样子和鬼有什么区别！你比它们更可怕！”她肩膀因愤怒而抖动。她扭过头，大步的跑出仓库。

　　那背影很决绝，仿佛是这样一走，就再不愿回来。

　　段千一苦笑，身体也无声的倒了下去。

　　“看来这次弄的很狼狈呢。”一个沙哑的女声响起。

　　穿白色睡裙的女子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她蹲下身，眯着眼睛注视那些伤口，“今晚我又要加班了呀。”她的语气很苦恼。

　　段千一别过脸，无力的笑起来，“叶子，我又把事情搞砸了。明明是想要制造美好的记忆的，现在，却让她害怕了。”

作者有话说

　　天雷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