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请让我为你唱首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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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AS，你新写的这首曲子是在讲一个怎样的故事？”
“呵……”短暂的停顿，“是讲一个不得志的作曲家杀死了自己的情人，却意外的获得了灵感。”
“这么血腥？可这曲子明明活泼欢快没有一点黑暗的影子。你开玩笑的吧。”
“啊。我是在开玩笑呢。”
1
周末的新华书店，有时候比菜市场拥挤。架子上的小说就像摆的整整齐齐的白菜萝卜，一本本炫耀着花哨的封皮，等着顾客们赏光看上一眼。
这时候在书店里走路一定要小心，因为你很可能一脚踢到正坐在地上专心致志的看言情小说的秃顶怪叔叔，又或者踩到蹲着看奥黛丽赫本写真的眼镜少年。但全民读书的氛围的确很好，就连见了字就头昏眼花就差口吐白沫的钱小豪，此刻也能认真的抱着本书看起来。
“段老师，你说如果我妈发现咱们俩集体跷课，会怎么样？”钱小豪对着朱德庸漫画里那个叫“五毛”的疯小孩说，“五毛”的老妈脾气暴躁，经常把五毛和他爸爸打的离家出走。
“你的屁股会桃花朵朵开，而我就会坐在书房里等着你回来。”段千一的目光也没有从书上移开，语气淡如清风。
钱小豪愤愤看他一眼，“难道你不会被解雇？”
“我可以告诉英明的段太太，是她的宝贝儿子胁迫残障人士。”他对气嘟嘟的钱小豪做了个鬼脸，“你觉得她会相信谁？”
钱小豪“哼“了一声，又埋头看书，突然，他很好奇的凑到段千一身边，踮起脚看他手里的书。
“嘿！段老师，我没看错吧，你看的可是兔子大师写的《恋爱那回事儿》。”他阴阳怪气的说，“是不是感情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咦？”他看见段千一看的这章标题恰巧是“如何挽回覆水难收的形象”
“哈，老师，你是不是在喜欢的女生面前做了什么丢人的事？”钱小豪的表情已经是幸灾乐祸了，“你随地吐痰被她看见了？你虐待小猫小狗被她逮住了？你……”
段千一忍无可忍的捏住他的耳朵，“你也知道我好像有那么一点厉害，你就不怕我一高兴，把你这扇肥耳朵割下来？”
“呃……老师，其实我们也算一起经历了生死劫难，与其说是师生，不如说是患难兄弟，你有困难我也可以支招啊。”
段千一懒得理还在喋喋不休大谈自己曲折恋爱史的钱小豪，他靠着书架坐下来，书架与书架之间的距离很近，他的两条长腿只好曲着，他的视线停留在书页上那句，“我可以轻而易举的炸掉艾菲尔铁塔，可以烧毁卢浮宫，可以一掌劈开冥王星，可我却没办法让你原谅我。”
他的脑海里依然反复出现慕容沙沙决然离去的背影，他依然记得她眼里的惊骇和拒绝，的确，他可以拉住她，可以向她解释一切的原委，而不是这样，抱着一本幼稚的恋爱指南去学习让她接受自己的方法。可即便他告诉她，又能换得一个什么结果？现在的慕容沙沙，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就算让她明晰故事里的起伏，却也无法再重拾那时的心情。而保留解释的机会，也是给自己找一个继续留在她身边的理由。
“喂，段老师，不是我多话啊。看这种书的人都是恋爱新手和蘑菇头宅男。老师，你上次恋爱是什么时候？”钱小豪也抱着书坐下来，偏头一看，书架间还真坐了不少人。
段千一淡笑，“有八百年了吧。”
钱小豪不高兴，“我和你掏心掏肺，你竟然一点也不认真！”
他哈哈的笑起来，“等你追到你们班的牙套妹再和我讨论心得吧！”
钱小豪撇着嘴的看着笑容明媚的段老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那弯起的眼睛里，有点点落寂一闪而过。可他毕竟只是个初一少年，他只捉得到那稍纵即逝的悲伤，却看不穿那些比悲伤更悲伤的笑容。
2
“死丫头！出来吃饭！你想要烂在屋子里啊！”干巴巴的声音，和着不耐烦的敲门声。
慕容沙沙调大了音量，耳机里，玛丽莲曼森嘶吼着末日和夭亡。
她一直叫外婆老巫婆，她甚至觉得自己古怪的性格有一部分来自于她。虽然有着不能割舍的血缘，但她从没有奢望外婆笑眯眯的坐下来跟自己说话。
老巫婆还在提着嗓子叫她吃饭，慕容沙沙却靠在床边抽烟。她不认识抽烟有多么潇洒，只是用弥漫的烟雾来隔开自己与旁人的距离。
她就那样吐着烟卷，望着窗外。
她住一层，且是老房子，所以窗上没有护栏，视野很是开阔。楼前有个花园，不过老街区疏于管理，草木早就荒凉。
萧条的景色仿佛也很贴近她的心情。一样被忽略，一样缺乏存在感。
不多一会，她看见小花园里走来一个牵着狗的男人。与其说是牵着狗，不如说是这条狗正拉着它的主人向前跑，它追着被风刮的滚个不停的纸团，兴奋的又蹦又跳，这可苦了他衣着精致举止优雅的主人，他被狗拖着，脚步踉跄，最后被一块凸起的石块绊倒，手里抱着的一叠纸纷纷散落，跟着风，悠悠的飘出很远。
起先慕容沙沙并不在意，可她看那男人蹲在地上，手指却毫无目标的摸索，分明纸就落在他面前，他的指尖却触到了肮脏的地面。
看了半天，她轻叹了口气，她把半根烟卷叼在嘴里，拉窗跳了出去。翻窗她于她早不是难事，半夜她翻窗回来，早晨她翻窗出去，逃开不想见的人，逃脱不想停留的世界。
她跳出去的时候，那个男人总算按住了一张纸，他慢慢的把纸拾起来，脸上似乎浮出一丝喜悦。
慕容沙沙看不下去他这缓慢的进度，几步走到他身旁，弓着身子把一张张纸捡起来。她无意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居然全都是凹凸的盲文。密密麻麻的盲文写在同样凸起的五线谱上，却也显得和谐。
她抱着乐谱，蹲在这个还低着头，用修长的手指摸索着寻找的男人面前，他的手真的很漂亮，纤细白皙，虽然指尖沾了灰土，却依然让人觉得，那是被神所选中的手指，它们应该属于舞蹈的黑白琴键，抑或是鸣唱的小提琴。
“这位……狗的主人。乐谱都在这里，你拿好。”她说。
一直低着头的男人抬起了头，他有张很儒雅清秀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美的像是易碎的，清澈的湖面上的冰。这双淡灰色的瞳仁正望着自己，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可那没有焦距的眸子，却终是无法映出她的脸，
“谢谢你。”他笑了，笑的特别好看，“乐谱要是弄丢了，老板会吃了我的。”
“没事啊。我是红领巾嘛。”她随口一说，自己也局促的笑了笑。
“我叫许沁。”他站起来，轻声说。
“慕容沙沙。”她小声的说，总觉得在这样气质清雅的人面前自己像是肮脏的小破烂。
他牵着的拉布拉多狗汪汪叫了两声，慕容沙沙猛没心眼的说了一句，“嘿……盲杖呢？用我给你找不……”说出口又觉得失礼，可盲人配盲杖这个观点的确根深蒂固扎根心灵深处。
许沁并不生气，“其实我一直立志做个不像瞎子的瞎子。”他边说边笑，竟让慕容沙沙想到了“可爱“这个不搭调的词。
“慕容小姐。要不要去我工作的地方看看？作为感谢，我想为你弹一支曲子。”
慕容沙沙迟疑了一下，“好啊。”她无法拒绝。
*** ** ***
许沁把慕容沙沙带到他工作的地点,这是家相当豪华的酒店。巴洛克的装修风格让大堂宛如富丽堂皇的宫殿。而摆在大堂中央的黑色三角钢琴上，亦有黑色的光彩流动。
巨大的水晶吊灯吊于满是华美的彩绘的穹顶，水晶折射着灯光，更显璀璨夺目。
只是偌大的酒店大堂，此时却少人经过，略微有些空旷。
“果然是高档的地方呢，人可真是少。”她一边感叹，一边打量着这从未见过的奢华宫廷。
许沁此时已坐到钢琴前，他柔声说，“慕容小姐，今天我只为你一个人弹琴。”
语毕，他按下第一个音。
当第一个音符传入慕容沙沙的耳朵，她忽然全身都无法动弹，她的大脑在手忙脚乱的指挥，但她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回应。她感到自己正在下沉，沉入那静静流淌着的音符汇集成的海洋。但那海洋的深处，是无尽的寒冷和黑暗。黑，漆黑，如失焦的空镜头。
她呼喊，喉咙却无声。直至在流水般的乐律里遁入不见无知的幽暗。
然后那沉郁的音乐蓦然跳跃起来，有了欢乐的色彩。
她眼前的黑色也渐渐淡去。如失明的人重见阳光，她竟惊喜的眼眶微酸。短暂的黑暗都是她无助，许沁呢，他又在这不安里默默独行了多久？
可随着黑雾的消弭，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陌生的时空。此刻的她，正坐在热闹的演奏厅里。身边坐着作八十年代打扮的人们。她困惑的向四周张望，就看见前座的人恰在读报，报上的日期是1980年3月30日。她惊的张大嘴巴，旁边穿小洋装的中年女人却说，“小如，你眼光真好，许沁可是很有才华的男人。”小如？她更糊涂了，她低头，发现自己也穿着八十年代最时髦的衣裳，膝盖上还有个现在看来很土气的小包。她打开包，掏出里面的小镜子。
“啊……”镜子里的面孔她根本不曾见过，“怎么回事……”
“沙沙……”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柔柔的女声，温婉动人。
“什么？”她在心里问。可那个声音竟然听见了她的话，“沙沙，你现在就在我的身体里呀，我，就是小如，汤小如。”
慕容沙沙不知怎么去理解这句话，她现在在汤小如的身体里，两个灵魂，共挤进一副躯壳？
“许沁喜欢这么玩，”小如的声音有点落寞，“他的脾气有点怪，你不要生气呀。”
就这样，慕容沙沙茫然无措的看着大幕拉开，许沁端坐在钢琴前。如果这真是二十多年前的旧时光，为什么许沁的容颜没有丝毫的衰败？
许沁弹的是她没有听过的曲子，旋律丰富，韵律流转，他动作的幅度不大，却并不影响情绪的传达。
从开始到结束，他一直保持着淡然的微笑，这笑容仿佛可以像音符一样传递远，她看见周围许多人嘴边也有了笑。
“好听吧。当年，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他，觉得我最好的时光就当给他才对。”小如的声音回荡在她耳际。
“我不管什么好时光坏时光！我现在要回到我自己的样子！我不要呆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她心里异常不安、
小如的声音此时也兀自沉了下去，“回去？在这里听他弹琴多好呀。回去，谁来陪他呢。”
“你要好好的听，每一首曲子都藏着一个故事。它们很美，很美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请让我为你唱首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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