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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撑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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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望云从外面风尘仆仆回来的时候,伍寻樱已经哭累睡着了。舒澄清估摸着孕妇都是嗜睡的,加上心情不太好,她能睡就随她吧。
“澄清?”
苏望云从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在沙发坐下,感觉她怪怪的。
她问:“伍寻樱和宋其琛怎么回事?”
苏望云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但更多的是,这两个人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就在苏望云愣住的片刻,文墨也退出了手机游戏界面,一脸八卦的看着苏望云。
“他们俩一时好一时坏的,这么多年我在旁边跟你的处境是一样云里雾里的。但话又说回来,这两个人分不开的,就算有一天其中一个想走,另一个也是不会放的。”
“嗯……”文墨在旁边轻轻的发声。
舒澄清突然被逗笑了。
这小孩儿干嘛一副八卦心得到满足后,发出老爷爷式的意味深长的奇怪声音。
“那寻樱姐怀孕了,告不告诉宋其琛哥啊?”
舒澄清看着她,警告意味严重,“你倒是想得挺周到。”
文墨嘟了嘟嘴,立马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怀孕?那寻樱怎么想的?”苏望云有些惊讶。
“她想留下孩子,即使宋其琛不愿意。”
“先别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宋其琛跟我一起长大的,他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何况他那么喜欢寻樱。说不定这孩子还能凑成一桩好事呢!”苏望云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
舒澄清心绪复杂,“最好是这样。”
“这件事我先不和宋其琛说,让寻樱先冷静一下。”
此时,响起门铃声。
苏望云起身去开门,看见宋宴站在面前,笑着说道:“宴少这是接妹妹啊?还是接媳妇儿啊?”
“接我媳妇儿。”明明是句玩笑话,偏偏被他用低沉的声线道出几分郑重感。
苏望云没跟他多说,转身进去叫舒澄清。
舒澄清有点为难,她想留下来照顾伍寻樱,但如果不跟宋宴走,估计他会在楼下站一个晚上。
“仙贝,你能不能在这……”
“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可能是刚发现被吓到了,这几天我帮你看着点她,”苏望云把外套递过去给她,“正好我这几天要跑好几趟苏家,住这里也方便。”
“麻烦你了,我明天再过来。”
“你刚刚躺在沙发上等开饭的时候,一点都不像怕我麻烦的样子。”
舒澄清笑了,摸摸鼻子,接过外套往外走。
走到一半,又折回来拿手机,突然抬头看着打游戏的文墨。
文墨假装很忙,忙着打游戏,冲她喊:“嫂子,我就不回去了,跟望云姐姐一起在这住。”
舒澄清看了一眼她的屏幕,开心消消乐。
“随你吧。”
关门声响起,苏望云点了一下文墨的脑门,“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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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时节,入夜依然凉风起。
宋宴接过她手中的外套,轻轻的给她披上。
一路上,他专注着开车,她专注地看着着窗外。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回到心水园,他熄掉引擎,却没有打开中控锁。车里很暗,她只知道他单手撑在方向盘上,扶额。
舒澄清也沉默,没有催促。
许久,宋宴一言不发,下了车。
绕过副驾驶,打开车门,把舒澄清抱着上了二楼,抱进卧室,然后自己又走去了书房。
舒澄清默默看着他的动作,也不说话。
她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火,最明智的方法就是不要管,等他自己忍不住了,自然会找她,这是她多年总结的经验。
舒澄清起身去了浴室,脱下衣服,打开花洒,把水量开到最大。水流顺着头顶往下,驱散一身的寒气,她伸手环过背后,摸到自己背后蝴蝶骨下方,她看不见那里的刺青,但她知道它在。
突然身后一道阴影笼罩而下,舒澄清没有闪躲,看着地上的身影慢慢覆上来。他从身后扶住她的肩,和衣陪她淋了一身湿,雾气氤氲中他的声音泛着心酸和恼怒,又凭空多含了一层情:“澄澄,跟我说话。”
她的声音很轻,小心地绕开:“我在洗澡。”
他像委屈的像一个得不到糖的小孩,闷声闷气:“你在生气是吗?”
舒澄清存心顾左右而言,“我洗完了,你抱我出去吧。”
她转过身,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凉凉地,一如既往地惊觉于这个男子有如此孩子气的模样,她偏头微微撒娇。
宋宴环着她的肩膀,弯腰把她抱起,走到床边轻柔的放下,就好像她是他的稀世珍宝一样。
他拿过一旁的睡衣,刚想帮她穿上,却被拒绝:“你也去洗澡吧,衣服都湿了,洗完我再跟你说。”
舒澄清穿好浴袍,赤脚走到酒柜,思索了一会儿,抽出一瓶酒,食指和中指夹带着走到贵妃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以前她喜欢在阳台吹风看星空晒太阳,宋宴没办法,只好在落地窗前摆个贵妃椅。
红酒包含着鲜活的生命原汁,混杂着泥土的芬芳,蕴含着时间的深厚,浓郁而悠远。
宋宴从浴室出来,抬眼便看见这样一个她。
她自持一杯酒,在月光下,在尘世间,自有她的一方天地。
有时候他看这个女孩子,像看一个来自中世纪时期老式做派的那类守旧贵族。坚守着自己的原则,亦有她自己的骄傲,并且一力承担,不让他人看见辛苦,对这个世界她自有她的鄙薄,不肯妥协,更不肯低头。
旁人见了,只当她是个多么轻风云淡的人,只当她是不会痛,不会累,不会倒下的那一个,这样的人。一定意义上,这样的人一定会坚强得想一座城墙,但宋宴见过一次她脆弱的模样,此生便不想见她那样。
宋宴揉一揉太阳穴,暗藏着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太喜欢她了,舍不得她辛苦。
他长腿一迈,在她面前停下,蹲下身,趴在她面前。
发梢的水滴被他孩子气的摇头滴落在舒澄清的怀里,再抬起头,捧着她的脸就吻了下去,尝到了一阵果酒醇香和她的滋味,欲罢不能。
舒澄清呼吸一顿,有一瞬间的窒息。
手臂一用力,拦腰把她抱起,稳步走向床边,将她放下那一刻,被她突然抬手抱住颈项不放手,顺着惯性,宋宴被她带倒在床上。
“这么心急?”宋宴环住她的腰,一手撑着身子,半压着逗她。
舒澄清也不恼,把他脖子挂着的干毛巾扯下来,盖在他头上,动作粗鲁,帮他擦干头发,“以后头发这么湿不准来蹭我。”
宋宴笑意深深,她说以后......
她说有话要说,他在等。
“D大的建筑系的方院长是我的大学导师,他有意想请我到学校担任外教,我打算D大递材料,暂时没有离开G城的打算……”
话音未落,唇间就被覆上一道湿热的触感。
舒澄清倏然睁大了双眼。
她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而且有证据......
一吻毕,他沙哑着声音夹杂着性感,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
宋宴明白,或许她留下不是因为他,也不敢问她有没有原谅他。
但她愿意待在他身边,那就够了。
舒澄清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偏头一笑,叫他:“宋宴。”
宋宴不由心神一动。
“人会因为环境而改变,环境却不会因为人而变化。五年前的事情我不会追问你,但是如果那些事情再次发生,我不希望你还是像五年前那样对我。人心肉长的,我也是会痛的,你不能仗着我对你心软,就欺负我。”
她的语气很软,声音很寡淡。
指尖在他头发上打了个圈,指尖卷了卷,动作柔得当真如春水般。
宋宴被她的“欺负”二字要了半条命,心里不知滋味,字字苦酸,“我不会。”
她察觉到他的情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发梢,他的头发很软,擦干了不用吹也很快能干,舒澄清把毛巾随意叠了叠,起身放回浴室。
那些材料需要时间准备,所以留下也不是一时冲动。
她不喜欢总是下雨的地方,也不想过总是把走变成跑的日子。
放好毛巾回来,宋宴从她身后搂过腰,一种彼此依偎的姿态,久久未动。
她想起下午的事,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宋宴,宋其琛是你亲戚?”
宋宴闻言,微不可闻地挑了挑眉,摇了摇头,“他......不是,为什么这样问?”
宋其琛姓宋,却不是宋家的宋,在宋家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家族,但跟宋宴一样,都是宋修带回宋家的。
她含糊的说:“没,就觉得你们长得挺像的。”
宋宴浅笑,“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
舒澄清:“......”
她有夸他好看吗?
宋宴突然有兴趣给她补一些宋家的八卦,“宋家的关系网很复杂,同时掌握着几个家族,但一种力量发展到一个比较壮观的地步,总会走入凶险的境地。像苏望云他们家这样的,在明面上做事的,没什么威胁。那总需要有人去做一些以身犯险的事,所以宋家有些人接手了凶险,对身边的人就会有所顾忌。”
她躺回床上,“有所顾忌?”
他沉沉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过多解释。
困意席卷,她突然没了兴趣,翻身被窝里钻。
望着她露出的肩背,肤如凝脂,宋宴有点庆幸她的不再追问。
他轻抚了几下她的秀发,安抚她,“别担心,宋其琛不会欺负她的,安心睡吧。”
年后复工,宋宴忙起来又是几天不见踪迹。伍寻樱的父亲以前很照顾她,那天宴会没说几句话又刚好被宋宴带走,直到这几天才到伍家拜访。
舒澄清把伍寻樱也拉上一起,去了才发现伍寻樱之前居然没说谎。伍爸到处给女儿张罗相亲,而且字里行间十分不满女儿的眼光,不但看不上那个卢姓律师,而且宋其琛也被他嫌弃。伍寻樱则在一旁挤眉弄眼的,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给卖了。
一顿饭,虽然就三个人,但父女俩一直斗嘴,舒澄清觉得挺热闹的。
临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伍爸完全把伍寻樱当反面教材在劝她,让她找男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精挑细选,别被外面的臭男人骗了。
伍寻樱刚一踏出家门,开始迫不及待的吐槽:“要是我爸知道你跟宋宴在一起,他恐怕会被惊得掉下巴。”
舒澄清也没吃哑巴亏:“要是伍爸知道你肚子里有个小外孙,你恐怕有五百条命都不够搭的。”
她一听,立马激动起来:“你承认了?你跟宋宴破镜重圆了?”
嘴硬,“没有。”
伍寻樱指着她放在方向盘的手,无名指上套着的一个戒指,“那这个怎么解释?”
舒澄清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我拿不下来。”
她没有质疑舒澄清,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看起来贱贱的。
这么烂的解释,有人信才有鬼。
舒澄清懒得搭理她,只是握紧方向盘,脚下踩了踩油门。
她也不知道怎么样跟她解释现在自己跟宋宴的关系,说是普通朋友,她又住在他家里,还睡在他卧室里。说两人在一起,他又没跟她解释五年前的事情。
至于这戒指,她是真的拆不下来,什么油腻腻的东西都用过了,死活拿不下来。
托伍大小姐的福,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舒澄清花了四十分钟就回来了,还是顾及了车里有孕妇刻意维持的速度。
回到小别墅,发现苏望云也在,正准备了小甜点当下午茶。
“这么快回来了?”
伍寻樱点点头,坐在她旁边,“我爸太能唠叨了,我怕了。”
“伍伯父还好吗?我也好久没拜访他了,本来想跟你们一起去的,可惜临时有事耽误了。”
“好着呢!身体倍儿棒,吃饭贼香,念人贼溜。”
苏望云拿出茶杯,给她倒了杯茶,“绿茶含锌,对胎儿好,我还加了一点点红树莓叶,我上网查过了,正适合你。”
伍寻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拧着眉露出嫌弃的表情。
“我记得我家没有茶叶啊,你上哪找到的?”
“我在茶水间的隔层看见的,可能是澄清买的吧。”
苏望云知道她停留在小孩子的口味,就喜欢吃些甜的,就把冰箱的蛋糕拎出来给她切了一块。
“18cake新出品的口味,公司里的小弟弟送的,刚好你喜欢吃就拿过来了。”
“公司小弟弟?所以你今天是因为他?”
苏望云点点头默认,“惹了点小麻烦,已经处理好了。”
用勺子小小的挖了一块放进嘴里,刚好看见去停车的舒澄清拎着东西进来,嘴里的草莓奶油化在舌尖,伍寻樱兴奋的招呼她过来尝尝。
舒澄清放好东西,坐进伍寻樱对面的沙发,眼角凉凉的撇过去,悍跳预言家:“我刚刚在后备箱看见你的办公用品,我大胆的预测一下,你辞职了。”
苏望云诧异的望着她,“辞职了?”
舒澄清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侧靠在沙发扶手边,叠起二郎腿,眼神一瞬一瞬的落在她身上。
突然被两个人盯着,伍寻樱觉得入口即化的蛋糕有点噎人,默默地挺直腰板。
“我负责的案子年前就完结了,准备辞职后自己开间律师事务所,不想替别人打工了。”
苏望云觉得这个理由好像有点牵强,“成立事务所需要筹备的东西太多的,你这怀着孕,吃得消吗?”
见她说的含蓄,舒澄清又补来一刀,“事务所成立之前你打算干点什么?具体的说是你孩子生下来之前你想干什么?”
两个人围追堵截,伍寻樱双拳难敌四手,突然觉得草莓蛋糕都不香了。她用勺子戳了戳蛋糕,又放下,眼神飘忽,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舒澄清认真起来挺吓人的,虽然动作说话看起来和平时差不多,但她做事一向进攻性强,看得太透,总是三言两语化作利刃,一点点击中要害。
苏望云出来打圆场,“小胖,你有事就说出来,我们都可以帮你的。”
原本盘腿坐在沙发里的她,身体往后一移,屈着腿抱在胸前,眼睛盯着草莓蛋糕,眼框里水润润的,“我想去趟国外。”
舒澄清了然的对苏望云挑了个眼风,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苏望云说:“你去国外干嘛?”
伍寻樱把头埋在膝间,不说话,任凭苏望云再问什么她都打定主意不说了,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舒澄清喝完一杯茶,又起身找了找遥控器,打开电视选了个电影播着,后来又闲的无聊在冰箱里拿了三杯红枣酸奶。给苏望云分了一杯,又渡步到伍寻樱旁边坐下,把酸奶放在她面前。
她语气平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是想阻止你,更没空管你。如果你觉得逃避能让你舒服一点,那你就去吧,最近国外有几个时装周,去逛一逛,放松一下也挺好的。”
伍寻樱听完,终于把脸抬了起来,笑意明媚,还想伸手抱她,却被舒澄清用冰冰的酸奶贴在脸上,冻得一激灵。
舒澄清迅速离开她,做回原来的位子,看见伍寻樱嘴角上粘着的一星半点奶油,庆幸跑得快。
舒澄清咬着吸管,问:“仙贝,你有没有熟悉的装修公司啊?”
苏望云举杯喝茶,“你要装修房子吗?”苏望云举杯喝茶。
她点头,“以前那套房子想装修一下继续住。”
伍寻樱情绪恢复正常,正满嘴蛋糕的支支吾吾的反驳:“你就住这里啊,你要上哪住去,说好做彼此的小天使的。”
舒澄清淡淡撇了她一样,“小天使个鬼,你走了,我跟你家的新鲜空气做小天使?”
伍寻樱的小火苗,瞬间熄灭。
苏望云觉得稀奇,“你五年前住的那套公寓你一直都续租着的?房东居然五年都没说收回去?”
舒澄清一默。
那套房子,不出意外的话,房东应该不可能把她赶出去的,除非她得罪了舒森。
苏望云本能的想拒绝,如果帮她装修好房子,万一哪天她从心水园搬出去了,宋宴找她算账怎么办?不划算,不划算。
“那套公寓也挺旧了,小胖这也挺好的啊,再不然心水园不也一样住吗?”
“我给D大递了材料,担任外教,那里离学校就十分钟的路程,如果我有时候中午不回去,我还能去那午休一下。”
旁边听她瞎扯的伍寻樱腹诽,舒澄清到底还是舒澄清,说话滴水不漏,找的借口比自己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苏望云想了想,好像是挺有道理的,再说宋宴要是不惹她生气,她怎么可能从豪宅搬到小旧公寓住
舒澄清又不是傻子。
于是,成功被说服,“那你想弄个什么样的?”
她之前已经画好了效果图,从外套里掏出手机找给她看,有点像文艺复兴风格。
“好暗啊,不会压抑吗?”伍寻樱凑过来看了一眼。
每个年龄都有每个年龄的味道,每个味道都是当下恰到好处的自己,装修房子也是同样的道理。
当然,舒澄清是不会这样跟她解释。
“就睡一午觉,我能压抑到天边去?”
伍寻樱撇撇嘴,喝酸奶,吃蛋糕。
三个人闲聊了一会儿,舒澄清又蹭了顿饭才离开,刚上了车,伍寻樱就提着个大红袋子跑出来,往她副驾驶一放,红彤彤的苹果和金灿灿的橙子就滚了出来。
舒澄清:“给我干嘛?”
伍寻樱趴在车窗边,手肘垫着笑脸,“图个吉利嘛。”
“我不爱吃苹果。”
舒澄清不买账。
听完,她眼睛被笑得更小了,“我也不爱吃啊。”
舒澄清:“......”
“对了,我定了后天的机票去法国,你送我去机场呗,仙贝说她一整天都要开会。”
“我后天要去D大开会,没空,自己麻溜的滚到机场吧。”说完,朝她挥挥手,关了车窗,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