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第五章普世先生
拖到三十而立之年才完婚的纪勒,着实让人欣慰。
五湖四海能来的宾客,三日之内齐聚柴桑。
五虎之首的纪勒大将军,在整个中原也是赫赫有名,来的宾客皆是中原数得上名字的中立之士。
如今三军对垒,鲜少有这样的场面。
要说最厉害的人物,人群中已经议论开了。
“普世先生真的来了,不可能吧,他老人家仙风道骨的,怎么瞧得上这等婚俗,难不成是馋个喜酒,还是想图个官做,哈哈哈哈……”
“别乱说,先生他培养出了苏良策,都没有要个官做,又怎会瞧上沈家。”
“培养出苏良策又怎么了?”
此话一出,这桌的人都哑了声。
苏良策又怎么了?
柴桑一战,沈元忠大败于殷望,被迫北上于柴桑一隅的险地,殷望攻之不破,掉头南下,一路势如破竹打到奉节,再过百里便是扶风。
百年中原两世朝,千年扶风万民仰。
短短几十年,北方政权更迭频繁,而扶风隔着镇江远离中原,世代尊附傅式一族,国泰民安,民风淳朴,借着平和的态势,人口与日俱增,又有着得天独厚的沃土,农耕遥遥领先中原,积囤的粮食够全扶风人净吃十余年。
殷望窥探已久,刚掌控中原,便迫不及待的向南进攻。
傅式一族重文轻武,掌权南方以来再未动过刀枪血刃,军事落后衰败,甚至连一支像样的军队都没有。
赤军压来,满朝慌乱,出逃的百姓延绵数十里。
平邑王无法,准备议和。
殷望是谁?年少成名的军事天才,柴桑一战后更是被称为战神,他怎能放过这个大一统的机会,撕毁信书,挥军南下。
所有人,就连平邑王傅舒朗在内都认清了局势,准备赤旗挂于城门,迎接殷望,迎接赤军。
平邑王心系的是城里的黎明百姓,若得永世太平,傅式亡了又如何?
七日之内赤军压城而来,出乎意料的是,城门大闭,号称不夜城的的扶风竟无一丝光亮一丝声响。
殷望停军城外,不等他探寻,粗重的朱门大开,火光如海潮般涌来,一群百姓朝精锐的赤军袭来,打的殷望措手不及。
好歹领兵十几载,殷望短时间内规整队列,全力对抗。
不曾想这群人像疯了一样,不管赤军有多厉害的刀剑,他们目露凶光,拿着锈迹斑斑的镰刀斧头,不畏生死的一搏。
那晚,尸体遍布满扶风城阙,源源不断的百姓从城中杀出来,甚至都没有落脚的地方,踩着熟人的尸体对战。
烈火愈烧越大,整个扶风城躺在一片火海中。
厮杀中,一个带着鬼面,身着黑甲,犹如阎罗在世般的人,踩着血海冲出城内,搅动了扶风的天。
与他同出的是一群百姓,犹如被他操控的鬼吏,排列出兵书上变幻莫测的队列,打的赤军节节退败,殷望不得不退出扶风,带着残兵返回中原。
此消息传遍四海,几日之后才知晓,那鬼面将军名叫苏良策,击退精锐赤军的百姓不过才训了一日。
而七日之内之所以全民出动,是他把城中粮草烧尽,全城饿了七日,又在他的鼓动下,全城百姓视赤军如敌忾。
万事俱备,赤军一来,饿狼出击。
战争虽牺牲了万千人的性命,但扶风一役,无人敢再来犯。
这之后,据说一位仙人带着无尽的粮草涌进扶风,救了城中数万人口,鬼面将军苏良策喊他师傅,世人则多唤他为普世先生。
普度尘世,众生为首,普世先生被传的近乎神话。
据苏良策所说,他是普世唯一的弟子,只有有缘人才能归依于他门下。
无数达官显贵想尽办法送子嗣入他门下,皆被普世拒之门外。
这些年来,普世离开扶风,游走四海,更是无人知晓他的行踪。
今日得此普世参宴消息,各城达官显贵都涌着自家孩子来,十八般武艺备齐,就等在普世面前显现。
得普世教导,皆为良将之才。
宴上至少一半的人是奔着普世来的。
而沈元忠也早早来了纪府,差了好几回人去门外探望,见着哪个面生的都要问上一句。
如此仙才,怎能在自己地盘溜走?
小儿沈庆生虽然师傅很多,但没一个出众的,唯一让沈元忠瞧的上眼的纪勒,还只认那个残废的大儿子。
以至于现在,沈庆生都没有个良师教导,这个机会,沈元忠决不能放过。
只是这个时辰了,全员落席,还不见门外一点动静。
一对新人换上便服,向高堂敬酒。
纪母拄着拐杖,眼含热泪的接过沈明熙捧过来的热茶:“好媳妇,你就安心的在我们家,纪勒一定会待你如己出。”
说毕,纪母朝纪勒瞥了一眼。
纪勒的脸,比在军营操练新兵还黑。
“小子,你听到没有!”纪母打了纪勒一棍。
纪勒傻站在一旁,隐忍着不语。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耐,沈斯年还不知怎样,他都快要急疯了,想草草办完婚宴去寻人。
透过盖头,沈明熙一直眺望着她的丈夫。
他是如此的健壮,如此的魁梧,战场上一定所向披靡,战无不克,他是多么的令人着迷。
沈明熙久闻纪勒大名,早已成倾羡之情,得知要嫁给纪勒时,她不顾母亲家教,偷跑去军营窥探未婚夫的雄姿。
想到要成为他的女人,沈明熙高兴的彻夜难眠。
辗转三夜,大婚之日,他披上早就向往的凤冠霞帔,对镜演绎与夫君的初夜缠绵,紧张又兴奋。
然而一切在得知纪勒出逃后全然崩塌,她爱的人缱绻着同父异母的大哥,她不过是父亲按头纪勒娶得郡主,终其一切不过是一张政治联姻,她不过是一颗棋子。
再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已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若她有选择的余地……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盖头一蒙,她便要嫁给这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往后余生都要这般如此。
沈明熙接过茶杯,重重的向纪母磕了一头:“娘,孩儿相信纪将军一定会全心待我。”
“好孩子,好孩子……”纪母满意地拍了拍沈明熙的盖头。
膝前的两滴泪痕,在朔风中吹散。
沈元忠没有在大堂接茶,他一个粗野之人,生平最烦这些礼仪。
一个柴桑西北王,除却一身华服,跟个蛮子似的满桌蹭酒喝。
北方常年战乱,朝代更迭频繁,掩埋枯骨的同时也铸造了英雄,土匪摇身一变成了君王。
酒正酣,小厮前来禀报:“大王,外头来了个异客。”
沈元忠微挑眉尾,酒醒了三分,问:“是个什么人?”
“他自称普世先生,说是来寻个有缘人。”
“哦?”沈元忠顿时清醒,起身拉了下衣袍,遮住圆滚的肚子,急速出门迎接。
院里听说来了人,跟着沈元忠一同出去瞧景。
那些想拉拢普世先生的贵人,不敢轻举妄动,在柴桑还没有敢和沈元忠硬碰的。
沈元忠眯着惺忪睡眼,满脸赤红的踏出门槛。
台阶之下,一个广袖长袍,束发盘髻的壮年男子,正蹲在地上,背对着府邸,凝神贯注地挑弄着身前。
肃杀的冬季,空荡的街道上,只他一人,颇有仙人入凡的幻境。
酒还上头,沈元忠也没敢作声打扰,带着身后好事长队,蹑手蹑脚来至男子身后。
越过男子肩膀,只见一片乌黑方块,正严整的移动。
沈元忠擦了下眼睛,不敢相信的俯身细探。
那乌黑方块全由蚂蚁组成,一排排如同队列里的精兵,排着整齐的步伐演练行兵阵法。
有瞧出门道的,大喊出:“这是八阵图中的天覆阵,诸葛之后的绝阵,我有幸见过一次,但用蚂蚁做阵,真是前所未有,大开眼界啊!”
人群开始躁动,齐刷刷望向做阵男子。
此人肩膀宽厚,身姿挺拔,侧眼望去,更是有刀削斧刻般分明的轮廓,眉目深邃,眼神中有说不清的冷锐。
生人勿近,死人勿扰。
沈元忠在一次行军中,路过阎罗庙栖宿,左右两旁立着的匾额写了这么一句,不知为何,见到此人让他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沈元忠撩起轻甲,艰难的半蹲下,刚颤巍巍的伸出手想打个招呼。
只见男子从袖中掏出一个火匣子,抛向蚁群,而后迅速起身离开。
火势大张,燃着焦糊的蚂蚁尸体,噼里啪啦的炸开了。
沈元忠来不及躲闪,额前的一缕头发着了火星,打着转得屹立在头顶,配上他那赤红的脸颊,好不滑稽。
他也不在乎,还蹲在地上瞪着牛眼观火,直到蚂蚁烧尽,尸体陈列成堆才起身拍手。
“真是大开眼界啊!这位公子,莫非就是普世先生?”
普世双手背立在后,清冷的站在人群的对侧,微微一点头。
观了这等奇观,无人再不相信眼前的男子就是普世。
冲到这种兴头,谁还管谁,院里的宾客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要宴请普世。
混乱中 ,一声震耳欲聋的敲击声传遍整个街道,众人向那声寻去。
沈元忠不知何时气喘吁吁站在门槛上,手里拿着的锣敲出个大窟窿。
“今儿我姑娘大婚,都他娘的给我回去喝酒!”
酒劲儿加急劲儿,让沈元忠的匪气大显。
柴桑这片地界,他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