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倒计时180天》梵飒

48、最后一眼

　　“老不死的，你活这么多年，惹出这么多祸端，究竟是为了什么？”密不透风的地宫内，厚厚高高的结界之间，斯宸曾经问过那端的翩尤，这样的问题。

　　当时的翩尤只是笑笑，漫不经心，“怎么，不能是只是因为我乐意吗？”

　　“倒也不是不行。”结界外的战神似乎很认真在想这个问题，彼时大战结束不久，他身上还挂着彩：“可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怎么说呢？就是…你虽然是个疯子，可你不是那种，会为了自己一时之快去闯下如此弥天大祸的妖怪。”

　　翩尤一向玩世不恭的表情，因斯宸的这句话出现了一丝凝滞，只不过他伪装的极快：“哦？是吗？”

　　“是啊，所以我想问你，你…你活着的盼头是什么？”斯宸厌倦了这样无休止的战争，没有尽头的牺牲。说他天真也好，不懂事也罢，他就是直觉觉得，这个众神闻风丧胆，喊打喊杀的万年大妖，没有那么恐怖，相反，他似乎有着很大的羁绊，这股羁绊驱使着他去做一些疯狂的事情，驱使着他无休止的挣扎着。

　　“盼头？”翩尤讥笑：“小子，你问我活着的盼头？”

　　“是啊，活着不就是要有个盼头吗？像我，之前就是为了打败你，至于现在…”

　　“现在呢？”

　　斯宸眉头紧锁：“还在寻找中。你呢？”

　　“我？我啊……”翩尤不紧不慢，“我的盼头就是，杀一个人。”

　　“人？凡人？”

　　“曾经的凡人。”翩尤说完这话便飞往了牢狱深处不见踪影，斯宸本想继续追问，可其后几天，不管他再怎么询问，翩尤都未曾说过一个字。

　　而眼下，看着眼前面对众佛负隅顽抗着的翩尤，斯宸忽然就明白了，这老不死活着的盼头是什么。

　　*

　　人界。

　　唐姝茉从下午等到傍晚，又从傍晚等到深夜，终于，在凌晨2点，等到了神色慌张的马青。

　　唐姝茉抬腿便要爬上重天云，却被马青阻止了，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的唐姝茉很是窝火，“有什么事您就直接说吧。”

　　马青深呼吸了几下，一脸便秘的样子：“这个…我们，你，你恐怕见不到殿下了！”

　　“为什么！”

　　“因为……”

　　唐姝茉耐心耗尽：“快说！”

　　“殿下去了极乐山，翩尤逃狱了！”

　　“翩尤？”唐姝茉搜寻着回忆：“是那个，妖怪翩尤吗？”

　　“正是！”马青还诧异于一个凡人怎么会知道翩尤，唐姝茉这边已经手脚并用的爬上重天云了，“哎！你……”

　　“磨蹭什么？那就带我去你说的那个什么神山啊！”唐姝茉一心想见斯宸，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客气。

　　“不可！”马青惊恐的连连摇头，“像我们这种小仙是不能去那里的！更何况，飞过去要一天一夜，换做你们人界就是三天三夜，等你飞到了，也未必就能见到殿下。”

　　“那我也要去，管不了那么多了。”唐姝茉见他胆小怕事，不愿再为难对方：“这样，你给我一片重天云和知道方向的仙灵，我自己过去。”

　　“你自己！这……不太好吧……”

　　“你给不给？”唐姝茉小脸一沉，倒和过去斯宸发脾气时有些相像，马青不知怎么双腿一软，最后只好很没出息的按照唐姝茉的要求照做，然后，看着一人一云，迅速的朝着西边的天空飞去，直至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祝你…好运吧……”马青叹口气，飞回了九重天。

　　*

　　翩尤一直以为，那家伙羽化，怎么也要再过个十几万年。却不想，全仙界的仙、妖，甚至连隔壁的桃花妖都知道那家伙要死了，只有自己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

　　他不甘，不信，也不愿接受。

　　于是疯狂的翩尤散去半身修为强行冲开了结界，来到了那个人在的地方——极乐山。

　　“老真！你出来！”翩尤变回原身，一头银发在风中飞舞，“你给我……”

　　“怦！”一口鲜血毫无征兆的从口中喷出，翩尤知道，是这群阴险的佛，开始动手了。

　　上方端坐着的佛们一言不发，他们盘腿闭眼，就像陷入了梦想，可翩尤知道，这里的每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

　　该死，要不是刚才为了冲破结界……他或许还能撑到去见他。

　　“老真…别躲着我了！你出来……”

　　“怦！”

　　银发少年趴在地上，漆黑的瞳孔却闪着亮，“你不愿见我，就派这些小罗喽来打发我？”翩尤艰难起身，可头都未曾抬起，便再一次被打倒。

　　攻击如密密麻麻的雨滴落下，在翩尤身上凿出了一个又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少年的银发断了，他看上去狼狈不堪，而那些佛，依旧没睁开眼，也没有发出声音。

　　只有重复不断的佛经，在耳边循环着。

　　“师傅，”梦白看向窗边，又看向躺在床上的那个，似乎已经停止呼吸的男人：“你要等的，已经到了。”

　　一轮攻击过后，烟雾散去，斑驳血迹变得清晰可见，过去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翩尤倒在地上，全身不断的流着血，可执着的少年却依旧强撑着精神，嘴里不断念叨着那个刻在心头的名字：“林真……林真……”

　　那语气从一开始的挑衅变成了哀求，翩尤望着东北的方向，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可他知道，他的林真，一定就在那里。

　　“林……”鲜血涌出，就连黑色的衣衫都能看出片片血迹，佛音终于停了，翩尤带着期盼的抬起头，却猝不及防的又一次遭受致命一击。

　　刑风搀扶着斯宸到达极乐山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满地鲜红，满眼荒唐。

　　*

　　“仙灵，还有多久能到？”长时间的飞行让唐姝茉对于时间的流逝而感到混乱，这一次没有斯宸的保护，没有好用的药，身体所承受的痛苦是上一次无法比拟的。唐姝茉口干舌燥，头晕眼花，却无法安心睡去。

　　“距离极乐山还需要飞行7小时。”不知是不是唐姝茉的错觉，她总觉得仙灵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太舒服的样子，重天云周边围起来的结界太弱太小了，根本抵挡不住强风和缺氧带来的难受，唐姝茉缩成一团，冻的嘴唇都在瑟瑟发抖，“拜托…再，再飞快点。”

　　“抱歉，这已经是重天云最快的速度了。”从起飞到现在，仙灵光是说这句话就说了不下五遍。而明明每次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唐姝茉也依旧还要不厌其烦的问。

　　云朵柔软却冰凉，思念痛苦而漫长。唐姝茉的大脑已经无法再运转了，她无法不去想斯宸，也只能想着斯宸。身处在这一望无际的阴沉中，将斯宸当作了自己唯一的希冀的她，终于慢慢抵挡不住睡意，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在反反复复的清醒和昏睡之间，目的地终于变的清晰起来。

　　*

　　佛音再次响了起来。

　　“老家伙！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的疯？”斯宸由刑风扶着跳下云，看着跪倒在地上的翩尤，不可置信。

　　“小子，帮我个忙，以后随便你关。”翩尤拭去嘴角鲜血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不可一世的样子：“不就是想串个门吗？一群只会盘坐念经的傻子。”

　　“你到底在干嘛？”

　　刑风依旧留在原地，颇为忌惮，他诧异的看着斯宸毫无顾忌的走上前，想伸出阻拦的双手最终只能停在半空。

　　“没眼睛看不出来？”翩尤微微侧头看了斯宸一眼，皱起眉：“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了？”

　　“一言难尽。”斯宸调息运力：“只是想进去，进去后要干嘛？”

　　“看个老朋友。”

　　“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行。”斯宸走至翩尤身前，抬手躬身，恭敬有礼：“九重天战神斯宸，求诸天神佛，小仙愿以自身神职担保，翩尤不会为乱。”

　　“呵，”翩尤看着面前的背影一声冷笑：“这就是你的方法？”

　　“闭嘴吧你，还嫌自己不够虚弱是吗？”

　　“他们不会同意的。”像是看到了结局，翩尤握住斯宸的手臂，上前，手中的光球巨大又刺眼：“所以，就算是死，我也要先拉这一群道貌岸然的小人给我陪葬！”

　　手中光球未出，高处的攻击便强有力的袭来，翩尤眼疾手快的将光球顺势丢去抵御，斯宸刚想出招，胸口处却传来一股大力将他往后推去——那是翩尤的手，带着鲜血。

　　“斯宸！”刑风接住像纸片一般朝他飘来的斯宸，震惊的望向了负隅顽抗的翩尤。

　　这翩尤……是疯了吗？

　　可眼下他也顾不得翩尤的死活了，“他大势已去，你身上还有伤，何必为了他与极乐众佛作对？”

　　“是啊，何必呢？”斯宸的气息紊乱起来：“可我觉得，若是这一辈子、这千百万年活着就是为了一个目标的话，那么帮一把，也是值得的。”

　　看着刑风一脸的担忧，斯宸抚慰的笑了一下：“放心吧，我不会死的，我还要……去见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