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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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镇，11月8日。
小镇的夜晚出奇的宁静，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月亮的微光也捕捉不到；镇中心，集市里的摊位一个接一个的站在道路的两旁，篷布下，橙黄色的星形小灯泡错落有致的点缀着摊位，锅内的关东煮汤汁已经烧干了，还在冒着热气；距离集市200米的花田中，鲜花的陈列远看尚可近看却七扭八歪，而在这其中，老刘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佝偻着身子，他张着嘴，颜色不明的唾液从嘴角流出，滴落在地上、花上，瞬间发出腐蚀的声音；黑暗里，深绿色的瞳孔闪着幽光，没有瞳仁的眼睛及空洞又惊悚，却拥有着极佳的视力；花田内的老刘鼻头不停的抖动着，像是猎犬在寻找食物一般，闻了一圈后，似乎是没感知到什么，继而换了一个方向，一瘸一拐的走下去。
他的脚下，年轻的男人浑身冰冷，满是鲜血。
*
“小韵乖，答应妈妈，不管发生什么事，听到什么声音，都要躲好，不要出来好不好？”门外，诡异的声音伴随着撕咬、家具碰撞的杂声此起彼伏。屋内，年轻的母亲满身是汗，发丝凌乱，她的脸上、衣服上都沾满了血，右脚上的鞋子不知在何时丢掉了也无暇顾及，她强装镇定的和孩子玩着生命中的最后一场“捉迷藏”，年幼的孩子眨巴着无知又清澈的大眼看着她，满脸的期待：“那妈妈你出去吧！我要开始躲啦！”
母亲忍着泪水，一步三回头，即使她再不忍，也知道为了孩子的安全，她必须离开，在手触碰到门把，即将按下去的最后一刻，她回过头，看着已经关上的柜门，终于是忍不住满脸的泪水。
“小韵，妈妈爱你。”
伟大的母亲小声的说完，深吸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泪水，用从未有过的速度穿过血腥的人群朝着门外跑去，身后，是迅速警觉的，像野兽一般追赶的“人”们。
连绵的雨依旧不停，落在地上，掩去了撕咬啃食的声音，却怎么也冲不掉那大片的鲜红。
而同样被雨浇灌的花田中，那个先前死去的年轻男人，却猛的睁开了，一双青绿色的双眼。
*
阴雨连绵的天气总是让人昏昏欲睡，雨点凌乱的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吵醒了凌晨4点才勉强睡下的斯宸，从房门外的动静能听出来唐姝茉已经醒了，他翻了个身，看了眼时间：8:42，本打算盖上被子再睡个回笼觉的他，却意外的收到了来自刑风的呼叫。
“怎么了？”斯宸打了个哈欠，显得无精打采。
刑风的语气比平时都要严肃：“斯宸，事态紧急，我现在在来人界的路上，大概还需要10分钟，路上再说明，你现在赶紧收拾一下，待会跟我走。”
刑风如此认真的样子并不多见，斯宸打起精神，脸色严肃起来：“行，10分钟后见。”
他利索的收拾好自己走出房门，本想跟唐姝茉说一声，却发现对方正看着手机，不仅脸色一半，表情也像此时的天气一般阴沉沉的，于是斯宸的暂别到嘴边就变成了关心：“怎么了？”
唐姝茉放下手机，将碎发梳至额后，略显烦躁：“莫向凛约我下午出去。”
“那不是挺好的吗！”斯宸拢了拢外套，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烦恼的事情——交朋友总是好的：“去呗，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斯宸无所谓的语气在唐姝茉听来有些刺耳，陪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冰锥刺入耳中：“我不需要他对我好。”
唐姝茉多希望能从斯宸口中听到一些诸如“不许你去”，“我陪你一起”这样的话语，可她知道这不可能。
因为斯宸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果然，斯宸的回答如唐姝茉所想的一般善良却椎心：“不是所有人靠近你都是对你有所图谋的，其实莫向凛这个人不错的，你如果不喜欢的话，好好说就可以了，防备心真的不需要那么重。”
“我防备心重？”唐姝茉的重点显然转移到了最后一句话上，被喜欢的人误解的心情就像是吞了一团又糙又臭的破布，卡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斯宸根本不知道自己拒绝莫向凛的理由，也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唐姝茉心里明白，他们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被阳光沐浴，她却身处阴暗泥泞。
想到这，唐姝茉只感觉到愤怒无从宣泄的绝望，语气也因心情而产生变化：“是，我是防备心重，那又怎么样？”
在唐姝茉自暴自弃的冷漠下，斯宸无法继续保持冷静，他不喜欢此时女孩给人的感觉，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人事物都被她隔绝在外，包括他自己，“我之前在天台和你说的话，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没有。”话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唐姝茉的理智早就不见踪迹：“他靠近我不过就是为了追求我，我没兴趣陪他玩。”
“玩？”斯宸忽略了口袋里震动着的通讯器，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唐姝茉：“别人喜欢的情感在你眼里就这么低贱吗唐姝茉？”
“那我的选择在你看来就都是错的是吗？”唐姝茉盯着他，手心渐渐没了温度：“那天早上，公司门口，我把名片给莫向凛那件事，是你干的吧！”
占据心头许久的疑问终于问了出来，可唐姝茉的心却在一点一点下沉。
而斯宸，他没能理解女孩语气中的失望，他只是对于女孩此刻的冰冷模样感到不安，即使那份不安不知从何而来，甚至本不该属于他，“是啊，我这是在为你好。”
斯宸的话成为了压倒唐姝茉连日来烦闷心情的最后一根稻草，“Bang！”仿佛像是心坠入谷底碎裂的声音，唐姝茉的暗恋在此刻变得荒唐又可笑：“是没有坏处，”她的声音不再似刚才那般充满真实的情绪，变得陌生了起来，“可是那跟你有关系吗？”
似乎是因为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斯宸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有些诧异。
“你说的对，我防备心重，有偏见，玩弄别人的感情在我这也没什么。可那又怎样？我要不要交朋友，和谁交朋友，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多管闲事。”伪装的面具被一层层揭掉，最真实的自我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唐姝茉的样子斯宸见过很多，有生气的、温柔的、可爱的、美好的…可这样冷漠的…像是在洞穴最深处、最暗无天日之地，感受不到阳光，水分的枯草一般，毫无生机的样子，他从没见过。
想起仙界初见她时感受的到的那股绝望的挣扎，斯宸突然有种，或许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眼前的这个人的感觉……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别扭？为什么要这样让自己变成这样？
“唐姝茉……”斯宸深呼吸，放缓语气，锁眉望着她：“我只是希望你好……”
“我不需要！”唐姝茉的语气越发冰冷，双眼却没有看向斯宸：“我就是一个不要好的人，战神的善意，我消受不起。”
斯宸看着面前这个倔强又气人的凡人，看着她深埋在人格深处的，自甘堕落、拒一切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几千年处于休眠状态的怒火在那瞬间“噌” 的一下被点燃，“好！是我自作多情了，随便你吧。”
“砰！”斯宸夺门而出，屋内，唐姝茉僵硬的坐在沙发上，双手攥着沙发垫子，关节用力到泛白，女孩的眼眶红红的，身体僵硬着，可泪水却固执的不肯掉下来。
对不起斯宸…唐姝茉捂住自己发红的眼眶。
对不起斯宸，我注定，无法被救赎。
*
刑风对于斯宸难得的迟到和低气压状态感到颇为意外。印象中的斯宸总是与人和善，脸上挂着的万年笑容令众仙自愧不如，极少有如此阴沉的时候，不过眼下不是二人寒暄的时候，仙界拥有适合战斗能力的神仙都已经被安排到了各地进行调查镇压，作为主神，他和斯宸自然要承担最重的责任。
这次凡人大面积变异发狂的事情十分古怪，查明起因先放一边，目前最紧要的，是控制住这群变异者，不让影响扩大。
“仙灵调查的结果显示，起源地有10个，其中最严重的有两个，一个在京州附近的S镇，一个在南边的A国首都。”刑风早就将仙灵的调查结果刻入脑海中，“其中，S镇…不排除全镇变异、并且有纯妖产生的可能。目前感染范围还不能确定，不过生灵殿那边已经在排查了。”
斯宸看着资料皱着眉，思考了不过十秒便冷静的开口：“S镇我来处理，你通知上面多派些仙官下来，不用会战斗，暂时牵制住行动也可以；最好叫生灵殿弄个筛查系统，实在不行就叫生灵殿的都下来，呆在天上能解决什么问题。现在已知的地区，要赶紧用结界围起来，我会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专门用来收容这些凡人。”
“行，那就辛苦你了。”刑风拍了拍他的肩，“有事联系。”
“嗯。”
*
唐姝茉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坐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好像连血液都被冻住了一样，直到闹钟响起提醒出门时间到了，她才面无表情的起身，像行尸走肉一般走进房间。
莫向凛是一个很贴心、也很细心的人，虽然只吃过一次饭，他也很好的记住了唐姝茉的喜好，这次选的餐厅，也的确很合唐姝茉的心意。
不过，在接女孩去吃饭的路上，莫向凛感觉到了，对方心情的沮丧。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莫向凛握着方向盘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没事。”唐姝茉的反应比之前还要冷淡，“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哦…也没什么…就是假期要结束了，想请你一起吃一顿饭。”
“你喜欢我吗？”冷不防的，唐姝茉看着车窗外五彩斑斓的建筑的倒影，突然就问了这个问题。
“啊？”莫向凛大吃一惊，着急忙慌的踩了一个刹车，差点冲到斑马线上。
“什么？！”莫向凛看向唐姝茉，女孩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看着恩爱的情侣、看着依靠着彼此的夫妻。在红灯即将结束的时候，才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绿灯了，走吧。”
莫向凛出走的思绪直至后面的车忍不住按响了喇叭才被强制召唤回来，不过好在餐厅也快到了，否则就以他这比酒驾还危险的驾驶行为，今晚恐怕连饭都不一定吃的上。
“先生您好，请问几位？”门口的侍应不畏寒冷的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手臂上暗红色衣服包裹下的伤口又痛又痒，头也晕晕的，可假期时才有的双倍工资让她顾不上自己的伤，想着再过两个小时下班后就可以回家拥抱可爱的儿子和丈夫，她就能拥有无尽的力量。
“预约了包间，姓莫，两位。”莫向凛插在口袋里的手满是汗，又热又涨的分不清是手心还是自己的大脑。
那就告白吧，他边走边想着。
告白吧！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