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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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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烨气鼓鼓地回到中军帐内,看什么都不顺眼,又胡乱寻个由头发了通脾气才拿起紧急公文来批阅。
人虽然在案牍前看折子,心却飘到明珠身边。
他在赌气,他想看看明珠究竟要跪多久。所以隔一段时间就打发卫兵去看看明珠是否还在跪着。
卫兵回答“是”,他的牛脾气也说是,让他跪去吧,爱乍乍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会看着沙漏出神。想着自己和明珠。
要如何才能讨得他欢心,哪怕只让他喜欢自己一星半点也好。为什么世间没有法术能让他进到明珠的心里,对他细细说着自己的爱,使他感动,使他改变。
做朕的爱人,难道很见不得人吗?
容烨看了看铜镜,自己剑眉星目一脸英气,长得不差呀。
就算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却还是得不到他。可以捆着他,绑着他,却得不到他的心。他会敷衍陛下,却憎恶容烨。身虽在,神已远,有何趣味?
容烨叹了口气。
他不甘心就此放手,但又无可奈何。
卫兵再次进来告诉他,明珠仍在那里跪候的时候,容烨放下手中的册子,打算远远地看一看。他好想看看他的心,看是否是由铁石铸成。
掀开帘子,雪花飞入,沾湿容烨头脸。
“咦,下雪了。”容烨抬头望着飘落的片片白絮。不知不觉间已经出来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卫兵回答:“下了约摸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明珠一直都在跪着?容烨三步并两步地走着。嘴里骂骂咧咧的,无非是骂明珠混账、笨蛋、一根筋,下雪了还斗气。
纷纷扬扬的雪花下,明珠仿佛溶了进去,化成一个雪人。
容烨看到心疼极了,步履加快,走到他身边说:“快起来!”
明珠的四肢冻僵了,嘴唇酱紫,想应容烨,却僵硬着不听使唤。
容烨拂去他身上的雪花,想拉他起来,又突然想起他跪了两个时辰,索性一把把他抱起,急急脚回去。
回到帐中,容烨命人架起几个大火盆,放上炽热的炭火,使得屋内温暖如春。再三下五除二脱了明珠湿漉漉的外衣,扯过锦被将他裹起来,又把他的手捂在自己的手心。嘴里不停地数落着:“你就晓得折磨朕。你是不是要把朕气死才高兴?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晓得爱惜自己。下雪了,也不知道回屋!你要气朕,用不着糟蹋自己。”看样子比愤恨的明珠更要恨上三分。
明珠回暖过来恨恨地反击:“臣没本事哄得陛下开心。臣没家教,屡屡惹陛下生气。反正也是贱命一条,陛下要了去便是。”他想起早逝的父母,鼻头一酸。自那以后,他再没有家的感觉。虽得先王宠爱,却处处感觉寄人篱下,需步步小心,免惹人笑话,却终惹祸根。
“我们非得这样说话是不是?这些日子,你未曾真心笑过。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讨厌朕?朕清楚得很,所以才舍得放你走。可是你,可你偏偏选择了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你冷冰冰地回来,却连敷衍朕的兴趣都没有?好啊,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可惜朕没有兴趣成全你。”容烨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这些话窝在他心里,堵得慌。
明珠愣了。
他情商再低,也明白容烨这番话不像在说笑。他似乎是发自内心地关心自己,在乎自己,尽管方法不对。上次他放自己走,似乎不是玩腻了。如果他仅是恨自己,不管自己的死活,何必撤军回来寻找自己。众人挖苦自己的时候,他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制止。
但是,为什么一开始他要那样对自己?
明珠小心翼翼地回想着过去,小心翼翼地审视着容烨的情感,却越想越乱,理不出头绪。
容烨见他呆呆地不回话,赶紧摸了摸他的额头,问:“怎么了?哑巴了?”
明珠看了看他,动了动嘴皮子,却没说话。
容烨紧张了,高声叫:“来人呐,马上叫军医过来。”
明珠闻言,拉住他说:“不用,我没事。”
容烨抱怨:“没事干嘛一声不吭来吓朕。真没事?”
明珠摇摇头说:“没事。”若是一场雪就把他打倒,那才是笑话呢。
容烨摸摸他的脸说:“你瘦了。”
明珠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呆呆地望着容烨,或许,他的思维被冻住了,还没苏醒;或许,书院的课堂上没有教这一课。他浅浅地“嗯”了一声。
容烨接着说:“朕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以后见朕,不许再跪了。今天,你把这辈子的给朕了。好好的在朕身边,别折腾了。好不好?”
明珠还是呆呆的不晓得作何回应。
军医很快应召而来,他给明珠把脉看相,脉象正常,搏动有力。容烨在旁很紧张,生怕明珠冻傻了。
今天的他显得格外的乖巧,但看着像一头呆头笨鹅。
可正是这傻傻的明珠,在军医离开后,突然说:“陛下想不想要?”
轮到容烨一愣,要什么?
明珠接着说:“我想要。”说完,他主动把锦被掀开。
容烨今天晚上精神倍儿好,反映忒快,转了个弯就领悟了明珠的意思,伸手解开了他的裤腰带。
时间都从秋走到冬了,这么些日子里,容烨只顾着打仗,忘了照顾自己的需要。此刻,所有积聚的激情被明珠一句“我想要”瞬间点着,熊熊燃烧,一发不可收拾。他们俩轻车熟路,攀登着一座座高峰,忘却了尘世的俗务,在欢乐里飞翔,直到疲倦睡去。今夜梦里,是格外的香甜。抛开了外在,不论外貌家世,不论世俗话语,只留下人性里最纯真和最直接的东西。
月亮是感性的,它会诱惑人做出不符合逻辑,以及违背常理的举动;太阳的升起常常让理性回归,褪去冲动的激情,回到道德伦理的范畴。
翌日,明珠怔怔地望着铜镜上自己脖子上昨夜留下的痕迹,一道又一道浅红的吻痕从颈部蔓延到下巴,十分打眼。
用手擦,擦不掉。
衣领也不够长,掩饰不住。
昨夜,怎么就没制止?
容烨梳洗完毕,见明珠对着镜子在发呆,笑了笑,过去拿起梳子,替他梳起头发来。
明珠下意识地躲。
容烨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说:“别动。”
明珠顺从了,镜子里的容烨笑咪咪,认真地梳着的头发。
“陛下?”
“嗯?”
明珠欲言又止。
容烨笑了,他说:“嗯?想说什么?”
明珠想了想,还是说了,他说:“陛下,我是男儿郎,不是美娇娘。”
容烨笑了:“朕知道。”
明珠不语,眼光飘向了远处。
男儿志在四方,而今这算什么,闺房儿女的缠绵之乐?
容烨见他不语,知道他又不开心了,手中的动作放慢,嘴里问到:“明珠,你跟着朕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明珠看见镜子中的容烨正盯着自己,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敞开心扉,横竖也不过一死,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他说:“如果我说是呢?”
“那朕要如何做,你才会觉得不委屈?你觉得委屈,朕还觉得委屈呢。那么爱你,却屡屡被你瞧不起。”
“我没有。”
“明珠,你是不是觉得朕配不起你?”
“陛下,我,我……”
“你以后不开心,要告诉朕。不要让朕猜,朕猜得很累,结果还没猜着。也不要假装开心,向现在这样,心里想什么直接说出来。朕承认朕脾气不好。你别怕。朕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你。告诉朕,朕要怎样做,你才会高兴?”
“我,我不想是陛下的,的……暖床的,床伴。我……”明珠在找合适的字眼。“我不……”
容烨轻轻的抱住他,柔声说:“别急,慢慢说。”
“陛下为什么不让我上阵杀敌?”
“只是这件事吗?”
明珠避开容烨的眼光,点点头。
“傻瓜!战场刀剑无情,万一有个磕碰,朕怎么舍得?你是在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朕要把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给你,而不是那些暴力和血腥。你上次受伤后,恶梦连连,朕很心疼,发誓再也不让你忧心。朕希望你天天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过活。”
“我不开心。”
沉默。
容烨打破僵局说:“朕知道。告诉朕,你为什么想去?”
“因为我是男人。”
容烨沉吟良久,说:“好吧。你要去就去吧。拦着你,怕是会恨朕。不过,你要答应朕一件事情。”容烨看着明珠的眼睛说:“无论如何,你要平安回来。知道吗?”
“嗯。”
“情况不利,记得要跑,就像昨天一样,一定要跑,不要硬碰。”
“嗯。”
“拿着。”容烨把湛卢塞到明珠手上。
“陛下,这……”
“拿着。它会提醒你,记得要平安回来见朕。”
明珠一愣,原来他是这个意思,之前是自己误会了。他没有推辞,收下了。
“谢陛下。”他说。
“傻瓜。”容烨说。
这是第一次明珠对容烨说谢谢。
容烨妥协了,他不想事情又回到原点,他想和明珠和谐地相处。或许,从他的思维出发,才能更容易达到这个目标。
今天他迟到了,旁人似乎心照不宣,大家都知道福王昨儿留宿中军帐。
没想到的是,明珠今天也来了,不知廉耻地带着容烨的佩剑招摇地跟在他的后面。再细看,他的脖子上片片风流红斑打眼地裸露着,更是让人不耻。碍于容烨,众人只能向他行礼问好,先把鄙视从脸上隐去。
容烨除了带来明珠,还带来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接下来对石头城这一战,明珠将是先锋,老将张大诚和董知之率领大军其后,而他本人,则到前线督战。
容烨本以为大家会像以往那样热烈讨论一番,哪知,他说完,鸦雀无声。
明珠倒是开口了,他说:“石头城三面环水,若是强攻,偷袭是上策,若一矢中的,省时省力。现打草惊蛇,怕是会加强戒备,不易得手。吴大用自命不凡,可用诱兵之计,引他外出,围而剿之。”
张大诚瓮声瓮气地说:“福王说得轻巧,那吴大用又不是傻子,你说让他出来挨打他就能出来了?”
没等讥笑声起,明珠自信地说:“本王自有办法。”
明珠的自信不是白来的。他闲赋的时候,研究了各处的地形,每位将领的性格喜好,当地的民风民俗……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带兵打仗,但他毫不怯场,且胸有成竹。更重要的是,吴大用昨天和他打过照面。一个被他追着落荒而逃的小白脸能有什么能耐?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