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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像风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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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耳忒弥斯看着魔镜中那些奇怪的文字。
文字犹如蛇般扭曲,浮光掠影间,分散,又聚拢,却始终读不出完整的意思。
天父啊,为什么有时候连神也无法解读命运?
如果说,人类的命运是被操纵在神手中的,那么,神的命运又是被操纵在谁手里的呢?
她黯然地转身离去。
就在她背过身的一瞬间,文字像被一只手柔顺地抚平,组成了这样一句话——
“我们,会再相遇。”
***********
长长的红木赌桌上,铺着草绿色的桌布,两人对桌而坐,场内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而凝重。许多客人放下了自己手边的赌局,走过来旁观,就在身穿制服的侍者开口问:“两位准备好了吗?”时,一声音大叫道:“等等!等一下——”
众人回头,只见艾力克少爷正气喘吁吁地抱着个盒子跑过来,然后“啪”地将盒子往赌桌上一放,盒盖震开,露出里面满满一盒子筹码。
“我也要参加!”艾力克大声宣布,目光却对准了茜露达,颇有较劲之意。
茜露达耸了耸肩膀,悠然说:“我无所谓。”
加里王子瞥她一眼,用鼻子轻轻哼了一下。比夫连忙说:“王子也没意见。”
“太好了,那么我就坐下来了!”艾力克看着坐在茜露达身旁的玫兰妮,突然把椅子挪到她旁边,“我就坐这里!玫兰妮小姐,希望你能把你的好运也分点给我,让我也跟着沾点光。”
玫兰妮抿唇而笑:“当然可以。不过赢了的话,要给我分红哦。”
“没问题!”艾力克放平盒子,从里面取出筹码币,指尖轻巧灵活,每次不多不少正好20个,一摞摞地摆放在桌上。
茜露达眼中闪过一丝异光,忽然环顾四周,笑道:“还有要参与的朋友吗?”
“哈哈哈,加里王子与当前翡冷翠风头最劲的鲁少爷之间的赌局,我怎么能不插一脚呢?”伴随着一阵明朗的笑声,旁观的人群让出条路,一个中年绅士,携着一位美人出现在赌桌旁。
当看见那位美人时,茜露达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玉器大王杰昆。她对人人称艳的奥卡比斯第一美人没有兴趣,却对杰昆颇感好奇,他是唯一一个白手起家,靠自己的能力晋升翡冷翠十大富豪之列的传奇人物,而且至今仍无人知道他的第一桶金是哪来的,在外人眼中,他几乎跟她一样,完全凭空出现,然后一夜成名。
茜露达连忙起身同他握手,不知道为什么,杰昆望向茜露达的目光里充满了熟稔的味道,像个老朋友一样微微一笑,转身入座。
而另一边,十大富豪中的另一位梅尔伯爵也非常感兴趣地参与了这场赌局,如此一来,变成了五人之争。
比夫见一切都差不多了,就说道:“如果没有人还要加入的话,那就开始吧。”
侍者熟练地洗完牌,摊手说道:“请各位下注。”
艾力克先推出了20个筹码。杰昆与梅尔同跟,轮到加里王子时,他加到了40个。
茜露达看着艾力克一盒子的筹码,再看看其他人,虽然没艾力克那么夸张,但是预备的赌金肯定不会比他少,至于加里更是财大气粗的主,如此一来,这番赌局就变得非常微妙。
因为就某种角度看,赌本越雄厚的人,所占优势就越大。
哈尔雅王子给的金库里一共有1000万瑞尔,旅途所用再加上之前为了给自己造势而花费的,目前只剩下500万左右,展会上赚到了5200万,再加上玫兰妮手里那1600万,一共是7300万——不算少,但也绝对不算多。
自己目前处于劣势。
所以,当前所要做的,是尽量多的从其他人手里赢钱,这样才能在最后与加里王子倾力一搏。
一念至此,她将筹码分为3叠,每叠10个,然后推出第一叠。
加里王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比夫笑着说:“鲁少爷一改之前的大胆作风,变得如此谨慎,真是让人有些不习惯呢。”
茜露达轻描淡写地回答:“控制风险是赢的前提,不是吗?”
比夫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多话,讪笑了几声,不再开口。倒是杰昆饶有兴趣地看着茜露达,眼神令人不安。
侍者开始发牌,由于取消庄家的缘故,每人先发两张牌,一张牌面朝上,是为明牌,一张牌面朝下,是为暗牌。艾力克的明牌是7,杰昆是2,梅尔是6,加里是A。
不得不说,就牌面上看,加里分到了一张好牌。因为A既可代表1,又可代表11,相比其他牌,形式多变自由灵活。
茜露达翻起自己的,明牌为10,暗牌为2。加起来12点,真是个尴尬的数字。
一旁观牌的玫兰妮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茜茜有点出师不利,12点,离21点还有9。一般这种情况下,如果有庄家的话,基本上是不补牌等庄家爆,但现在的赌局撤销了庄家,12点就变成了非常为难的局面。
梅尔与杰昆同时说:“Stand.”(注:停牌。)
艾力克想了想,又推出20个筹码:“Double.”(注:双倍下注。)
加里看了茜露达一眼:“Stand.”
现在,3个人都已停牌,只有艾力克做了双倍下注。撇开继续要牌的艾力克和可能性太多的梅尔不说,杰昆的明牌是2,却选择了停牌,那么,他的暗牌必定是10,同她一样;而加里的牌一定大于12。
怎么办?不要牌,意味着死路一条,继续要,还有一线生机。
茜露达的手已经快点到筹码上了,却突然收回,说道:“Stand.”
玫兰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不要呢?12点虽然不好,但是下一张牌小于9的几率要比大于9的几率高啊。而且现在已经可以确定12点必输,同样是输,为什么不干脆爆破21点输呢?
侍者将第3张牌发给艾力克,然后示意开牌。
杰昆先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今天的运气不太好啊,才第一轮就出了个12点。”翻起暗牌,果然是10。
茜露达当即也亮了自己的牌,笑着说:“看来我们同病相怜。”
梅尔呵呵笑道:“我比二位好一点,15点。”翻开牌,一张6,一张9。
三人将目光看向剩余二人。
艾力克翻起第二张牌,是3,再翻起第三张,是A。加起来正好是21点!
他面露得意之色,摊着手说:“不好意思喽,各位,看来我今天的运气不错呢。呵呵。”正伸手想去拿赌金时,比夫喊道:“别这么着急,你还没看我们王子的牌呢。”
艾力克笑:“还用得着看?除非他是Black Jack,否则……”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草绿色的桌布上,加里的暗牌被翻开了。
赫然是10。
A与10,悬崖游戏中的王牌,俗称Black Jack,比任何总点数为21点的牌都要大。
于是艾力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欲哭无泪。
玫兰妮凑到茜露达耳边低声说:“我还奇怪你为什么不跟呢,原来你早看出加里王子是黑杰克。”
“不,我没看出来。”
“咦?”
茜露达神秘地笑笑,竖起食指对她轻轻“嘘”了一声。玫兰妮只好端正坐好,满腹狐疑,心里像小猫的爪子在心坎上挠啊挠的,甭提有多难受。
然后,第二局开始了。
茜露达的牌运还是很差,一张8,一张5,13点。她没再要牌,于是再次输掉。
第三局,一张2,一张4,要牌后分到一张6,又是倒霉的12点。
几乎是一会儿工夫,她面前的3叠筹码便输光了。
这让周围一帮看好戏的人不禁大感失望,本以为这个神奇小子在赌桌上也能像珠宝会时一样表现惊人,但现在看来,他们都高估了他。
茜露达却丝毫没有焦虑之色,再次取出30个筹码,10个一叠,整整齐齐地排了3叠。
再看在座其他人,艾力克输得最多,因为他押得最多;梅尔输了600万,杰罗不赚也不赔,只有加里王子一人独赢,可他冷肃的脸上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让人完全无法看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倒是一旁的比夫笑容满面,将喜怒哀乐都表现在了脸上。
茜露达突然扭头,问玫兰妮:“你喜欢吃蒸蛋肉卷,还是鲜橙牛排?”
玫兰妮愣了一下,答道:“蒸蛋肉卷。”
“哦,是吗?两种我都会做,明天做给你吃。”就在大家都听得莫名其妙时,她朝侍者做了个手势,微笑说:“谢谢,可以继续了。”
侍者连忙清了清嗓子,主持说:“请各位下注。”
茜露达将左起第一叠筹码押了过去,还是10个。然而,从这一局开始,她的运气开始好转,以18点获胜。
第五局,她将收回的10个本金,与赢到的100个筹码一并推出。
众人见她的赌法终于发生了变化,纷纷露出兴奋之色,然后她这一局又赢了。
第六局,还是10个本金,与所赢得的筹码全部押出。结果输了。
玫兰妮紧张了半天,看到这里失望地叹了口气。茜露达却朝她安慰一笑,低语说:“别失望,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已经开始有起色了吗?”
“呃?”玫兰妮睁大眼睛,这才注意到茜露达面前还摆放着2叠筹码。最开始茜茜3败,输掉了30个币;然后有2局茜茜开始转赢,虽然那些钱都在最后一局输完,可是——茜茜的赌本却等于只减少了10个币。
然而,还是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还是在输钱吗?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第七局开始了。
茜露达取出10个筹码,与之前剩余的两叠摆在一起。
第七局输;第八局赢;第九局赢。
她面前的筹码变成了220个。茜露达将其中190个扫回到口袋中,桌面上依旧只留下30个,看到这里,玫兰妮终于明白了。
也就是说,茜茜是以每三局分为一组,每组只出30个筹码,绝不临时追加。第一局押10,若输了;第二局再押10,再输;第三局还是押10,还输,则以相同方法开始第二组,这样一来,等于在第一组里,她一共输掉了30个筹码。
但是,如果第一局赢了,第二局便以所赢的筹码一并押出,假设每局能赢100个,那么第二局她押的就是110个;再赢100个,第三局押210个,仍然胜的话,她这一组,等于一共赢了310个筹码。
总之,无论哪一局胜出,都将所赢筹码押至下一局,直到本组结束。
所以,每组里,她若三局全输,最多也只输掉30个币;但只要有一局赢,就等于起码保住了那一局的本金,即10个币,如果赢的那局是一组里的第三局的话,那么赢的筹码将远远抵消她之前的全部损失。
当玫兰妮看明白这一点时,就发现钱袋里的筹码,果然已经越来越多。茜露达依旧波澜不惊,继续将10个一叠,堆出3叠摆放在自己面前。
看客中似乎也有人注意到了她的赌法,开始发出轻微的惊叹声。而局内的其他四个人:艾力克在烦躁地挠头,梅尔取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杰昆则是一边与妻子轻声谈笑一边继续不紧不慢地下着注,只有加里王子的目光,越来越锐利,盯着她,一语不发。
赌局在沉默中继续进行。
玫兰妮又发现了几个小细节:比如,当有人的牌面是4、5、6,而茜茜的牌是12点,或12点以上时,就不补牌;而当有人的牌是7、8、9和A,茜茜的牌在17点以下时,就一定会要牌,遇到10,J,Q,K的同点牌时,绝不分拆,但如果是两张A,又会坚决拆开。
那边赌得天昏地暗,她看得眼花缭乱。
终于,梅尔伯爵一推椅子,站了起来,用手帕擦着汗说:“抱歉,请恕我不能再继续奉陪下去了。”
他一共输了7000万,的确是不得不撤离了。但输得比他还多的艾力克,依旧面红耳赤地坚持着,不肯服输。
从始至终既没赢也没输的杰昆笑了笑,说道:“这里的气氛实在太紧张了,我也还是退出吧。在局外旁观,想必会更有趣些。”
如此一来,只剩下茜露达,加里王子和艾力克三人。
玫兰妮见艾力克满头大汗,便关心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吗,艾力克少爷?”
“好得很呢,绝对没问题!”他拍着胸脯如此回答。
“我看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不行!还没分出最终的胜负呢,起码也得等我这一盒子的钱都输完了为止,是不是啊?啊哈!啊哈哈哈!”
真是一个笨蛋。众人在心里直摇头。
艾力克一边扯起衣袖擦汗,一边对侍者说:“发什么呆啊,继续啊!”就在这时,一名家仆挤开人群,快步走到他身边,将一张纸条递到他面前。
艾力克看过纸条后,面色顿变,说了一句“对不起,失陪一下”便起身匆匆离开了。
玫兰妮眼尖,一眼扫见那张纸条上写的是——
“来一下,我教你必胜的方法。”
后面署名——以撒•维拉。
*** *** *** ***
艾力克飞快跑上二楼,三步并两步地撞开房门,急声说:“快!快!表弟,救人如救火,快教教我该怎么赢回那些钱!”
偌大的房间,只点了一盏台灯,幔帐轻垂,床上的少年掀开一线,睫毛密长,抬眼时,清澈的瞳仁几可倒映出人的影子,脸色虽然惨白,但依旧俊美灵秀,不是别人,正是以撒。
他望着艾力克轻轻一笑:“别急。”
“还不急?我都输了1亿2000万了!那可是我妈死前留给我的全部家当!要是被老爸知道了,我死定了!”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我的运气实在是太背了!”艾力克狂躁地抓着头发,“我一直以为自己读书不行经商也不行,但起码赌博还是一等的,没想到今天晚上会输得这么惨。靠,真让人郁闷!都怪那个加里!”
“跟加里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要不是他在第一局里狠狠地阴了我一把,我会开始走霉运?”
“你真的觉得自己是输在运气上?”
“难道不是?”
以撒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茶,艾力克连忙先他一步把茶倒好,然后捧到他面前。对他如此明显的献殷勤举动,以撒忍俊不禁,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才悠悠说道:“刚才泰丝给我送茶时,我问她你在干吗,她告诉我你正在楼下跟人赌钱。当她说出你的对手都有谁时,我便已经知道今晚你必输无疑,而且会输得非常惨。”
艾力克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因为你绝对不是其中两人的对手。”
艾力克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表情不悦:“你是说那个该死的加里王子,还有那个可恶的鲁?”
“加里?哦不,不是他。”知道自己这位表哥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因此以撒也没再卖关子,“我说的是杰昆。”
“玉器大王杰昆?”艾力克露出一副这不可能的表情,摆着手说,“不会吧?那家伙一副软塌塌的样子,怎么可能比我好?他今晚根本就没赢钱嘛!”
“那他有没有输钱呢?”
艾力克顿时一怔。
“在赌局里,赢,或者输,相对来说都很容易,但要做到不输也不赢,却比登天还难。你真的以为他是技不如人,所以没有赢钱?还是认为他运气不坏,所以才没输钱?”以撒轻挑眉毛,唇角斜扬,一如既往,似笑非笑,每当他露出这种表情时,就很气人。
艾力克心想:真是的,十几年了,这小子从小就是这副表情,好像别人在他面前,都是傻瓜一样!
“我一直认为,翡冷翠十大富豪里真正能称得上人物的,只有杰昆。喝一流的好酒,娶一流的美女,赚一流的大钱……他是个让人摸不透深浅的家伙,从某方面来说,跟茜——跟鲁很相像。”
提起鲁,艾力克就伤心:“唉,别再提那家伙了。本想着其他地方可能比不过他,但好歹赌桌上能盖过他吧,没想到他连这个也精通……上帝啊,你为什么要让我遇见这样一个情敌?根本就是玩我嘛!”
“那么,”以撒慢吞吞地说,“如果我告诉你,他是第一次赌博,你会不会更受打击?”
“不可能!”艾力克差点没跳起来,迟疑地又问一遍,“你说……真的?”
以撒无辜地眨眨眼睛。
“不可能,今晚就只有他跟加里两人在赢钱,手法很老练。”
“那是因为她掌握到了诀窍。”以撒取过纸和笔,开始画给他看,“首先,她的赌金永远是固定的,即10个筹码,以3局为一个分界线,如果赢了,会把赢来的连同下把一起押,输了,就从头来过。没错吧?”
“对。”
“这个就叫风险控制。”
“风险控制?”
“绝大多数人在赌钱时,都抱着一种‘输得起赢不起’的想法。也就是说,第一局输200万,第二局就押400万,再输,押600万或者800万,总希望有一次能赢,翻盘捞回所有的损失。”
艾力克迷惑地挠头:“这有什么不对吗?”
“相反,如果第一局你赢了200万,第二局就把本收回,仍然押200万,再赢,再押200万,总想保住胜利果实。”
“没错,我就是这么做的!”
“也就是说,当你处于输的时候,赌注会不断地加大;而当你赢了,赌注却是相等的——这就是典型的输得起赢不起。这样做的结果,基本上是小赢后不肯收手,输光后一走了之,并留下一句‘不过是玩玩’做心理安慰。”
“表弟,你太厉害了,真的是把我看透了啊!”
以撒的笔在纸上游走,冷冷说:“所以,你才赚不到钱,越输越多。而鲁和你完全不同,她就懂得控制这两种局面,所以,她才会大赢。”
艾力克果然大受打击,目光呆滞地盯着桌上的台灯,表情恍惚,最后突然一把抓住以撒的手说:“表弟,你一定要帮我,这回你真的真的一定要帮我!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玫兰妮小姐,真的很喜欢啊……”
他将脸庞埋在以撒手中,如受了伤的小动物般哽咽哭泣。灯光昏黄,映着他的发,轻轻颤拂,异常无助。
以撒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就那样被不经意地触动了。
他是他的表哥,他们相识超过15年,他一直知道他是个笨蛋,爱玩爱酒爱打架,可是,这个大大咧咧粗神经的笨蛋,却从小就喜欢玫兰妮,看着她嫁人,看着她有了孩子,看着她变成寡妇,“喜欢”这个词,却始终说不出口。
此刻,这个傻瓜又在他面前哭,哭得毫无尊严,毫无保留。
他有点感慨地笑笑,但笑容浮到嘴边,却变成了叹息:“放心吧,玫兰妮小姐不会被别人抢走的,起码,现在不会。”
“你就别再安慰我了,他们都同居了……”
“你有一点是鲁永远比不了的。”
“什么?”满脸眼泪的艾力克如同听见了最后一丝希望,连忙抬起头来。
以撒看着他,很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你是个男人。”
艾力克眼中的希望顿时变成了失望。
没办法,以撒只好继续提示:“也就是说——鲁,不是个男人。”
“别开玩笑了,虽然他长得是娘娘腔了点,但是你也不用这么毒,诅咒人家不是个男人吧?”
以撒不由得翻白眼。是他的错,他早该知道,跟这位笨蛋表哥说话,绝对不能拐弯抹角。正想明说,艾力克突又跳了起来,一拍脑门说道:“总之,你把我叫上来,说教我必胜的方法的,快点说吧,我不能让他们在底下等我太久的。”
“所谓的必胜的方法就是——”以撒慢吞吞地说出答案,“现在收手退出。”
艾力克的脸一下子黑了:“臭小子,你耍我?”
“你之所以参与这个赌局,无非是为了玫兰妮小姐,但事实上她根本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表现自己。她如果喜欢你,即使你不擅长赌术也会喜欢;她如果不喜欢你,你是赌王也得不到她的芳心。更何况她和鲁之间,没你所想的那种暧昧关系。”眼见艾力克眼一瞪又要反驳,以撒连忙飞快地把答案说了出来,“因为鲁是个女人。”
“哦,她是个女人……等等!你说什么?女人?”艾力克一把揪住以撒的衣领,张着的嘴巴几乎可以放进一只鸡蛋。
“嗯哼。”
鲁异常乌亮的眼睛,细致得几乎看不见毛孔的白皙肌肤,和纤瘦的手,顿时一一映入艾力克的脑海中,之前并未发觉,但经以撒这么一说,突然觉得她根本就活脱脱是个女人,女人的眼睛,女人的皮肤和女人的手。天啊,他怎么会把她看做是男人的?只因为她穿着男人的衣服吗?自己真是个瞎子!
既然她不是男人,是女人,也就是说,她和玫兰妮之间不是情人的关系了?哇塞!太棒了!艾力克当即站起来,欢快地转了几个圈,以一种无限陶醉的表情说道:“哦,上帝,我感谢你,你让我的世界恢复了色彩……”
“现在还想赢吗?”
“不想赢了!”斩钉截铁。
以撒忍笑,故意问:“那输了的那些钱怎么办?”
“输了就输了吧。只要玫兰妮小姐的心还没有被别人夺走,区区那么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不,还是可以赢回来的。”以撒收起纸笔,对他微微一笑,“把你剩余的钱给鲁,买她赢。这样,当她赢时,你也就赢了。”
“你觉得她对加里王子一定会赢?”
以撒眼眸微沉,非常肯定地说:“一定。”
“OK,听你的!”艾力克一边踩着舞步,一边满眼桃心地离开了房间。
以撒望着他的背影,手握成拳放到唇边轻笑,但视线转及某处,明翠的瞳仁黯了一黯。
柔软舒适的床上,蓝色丝被铺叠如云,然而露在被外的右腿,却是雪白一片。
绷带层层缠绕。
掩盖着断碎,以及,破裂的伤痕。
*** *** *** ***
一楼的北大厅里,茜露达与加里正在静静等待。
两人都属于寡言少语且很沉得住气的那种类型,因此并不显得焦虑,反倒旁观的众人,纷纷低声私语,等得有些不耐烦。
就在那时,响亮而欢快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众人扭头,就见艾力克少爷笑容满面地跑了进来,摆手说:“对不起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比夫非常不满地嘀咕说:“既然知道久等了,就别再磨蹭了嘛,坐下快开局吧。”
“哦不不,我不玩了。”艾力克将盒子连同剩余的筹码通通往茜露达面前一推,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这些都给你,算是我加入你的,赢了给我点分红就行,输了也不要紧。加油哦,我看好你!”
这一大转变,令得在场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玫兰妮惊讶道:“艾力克少爷,你为什么不玩了?”
“想不玩就不玩了嘛,啊哈,啊哈哈哈。”艾力克将椅子搬得离她更近了些,坐下拍拍茜露达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加油,我对你很有信心,啊哈,啊哈哈哈。”
众人见状,都不由地打了个寒噤,心中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人不会是输疯了吧?
茜露达倒是处变不惊地淡然一笑说:“好啊,先谢过了。”
玫兰妮看看她又看看艾力克,有些好奇,有些疑惑,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两人简直跟串通好了似的,真是难以捉摸。
比夫重重咳嗽了一下,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引回到赌局上:“既然艾力克少爷宣布退出,那么现在就只剩下王子大人和鲁少爷了。两位如果准备好了的话,就开吧,时间不早了。”
一旁的侍者闻言正要开局,加里王子突然开口道:“等一下。”
刷刷刷,众人的目光全都朝他扫了过去。
而他眼中,由始至终都只有茜露达一个人,望着她,吐字沉缓:“一把决胜负怎么样?”
四周起了一片骚动。
浮躁里,茜露达坐在那里,如一个黑色的影子,有些缥缈,却又真实存在;分明存在,但给人的感觉又很模糊。
这就跟大家第一眼看过去时,都会先注意到玫兰妮,然后再注意到玫兰妮身边的她,但是一旦注意到她,就很难再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可是,看得久了,又会觉得自己离她很遥远,并且越来越遥远,永远无法靠近。
真是谜一样的人物啊。大家在心中感慨。
而在他们的感慨间,谜样的人物扬起浅色的唇,回应了王子的提议:“求之不得。”
于是,最后一局赌局,就此一锤定音,拉开帷幕。
抱冰第一王子,对神秘少年鲁,究竟谁会最终获胜?这个问题就像磁石一样,紧紧抓住众人的心,于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整个大厅里,其他赌桌全空了,所有人都走到了这一桌旁,满是期待,满含兴奋。
加里王子将桌前一半的筹码推了出去。
茜露达想了想,数出与他一样的数目跟上。
500个筹码,整整齐齐地放在赌桌中间,映得好些人的眼睛都红了。
一开始就是5000万,好吓人的大手笔!
侍者开始发牌。
四下变得异常安静,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侍者的手,素洁得没有一丝污垢的手指,将牌无声地推至两人面前。第一张,翻开,第二张,不动。
众人齐齐“哦”了一声。
草绿色的桌布两端,两张明牌都是3。
也就是说,两人都丧失了黑杰克的可能。
茜露达拈起暗牌牌角看了一眼,是一张令人连叹气都很无力的“2”。
5点,她不得不再继续要牌。
长桌彼端,加里王子将剩余的筹码全都推出,说了一句:“Hit.”(注:要牌。)
茜露达抿着唇。她最初的筹码是从玫兰妮那拿的160个,经过刚才一番比拼,增加到了1700个,再加上刚才艾力克送她的240个,一共是1940个。
如果不想动用银行里的那5700万,就要非常合理地运用好这1940个筹码才行。
已经押出了500个,还剩1440个。
想到这里,推出500个,继续跟上:“Hit.”
侍者再次开始发牌。第三张牌,反面朝上推至她面前。
饶是她再怎么镇定,此时此刻,都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极慢地去掀那张牌的角,看见上面的数字后,身后的玫兰妮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那是一张7,弯着脖子,仿在对她讥嘲地笑。
可恶的12点。
要或不要,都成了艰难的抉择。
加里王子突然打了个响指,身后,一个仆人走上前,将满满一盒子的筹码往桌上一放,取出其中500个。
“Hit.”
他还要牌?!
茜露达的手指握紧、松开、再握紧,察觉到手心湿湿的汗。
不能输!
绝对不能输!
对加里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但于她,却是赌上整个未来的一次挑战。这不是暴利不是游玩也不是碰运气,而是工作。
没错,这是她的工作。
乌黑的眼睛如夜色降临般渲开,将所有悸动的,波动的情绪通通掩盖,剩下的,只有幽幽冷光,淡而悠远。
“Hit.”她第三次跟上。
第四张牌送了过来。身后的玫兰妮和艾力克都开始呼吸急促。茜露达这次没再迟疑,很快打开看——8。
好牌!
也就是说,她现在手里有20点,赢的几率非常大。
应该可以收手了吧。
加里王子看了自己的牌后面色阴沉,手指无意识地在筹码上轻敲,嗒、嗒嗒、嗒、嗒嗒。由于四下很安静,使得这轻微的敲击声显得格外清楚,一下一下,仿佛敲在人心上。
“Double.”他突然开口,并示意仆人将剩余的全部筹码都往桌上一倒。
哗啦啦,颜色鲜艳的筹码堆叠在绿色桌布上,像小山一样高。
看得人人心惊肉跳。这可都是钱啊!拿这些钱出去砸人,都能砸死一大批!
可他就那么随随便便地押了出来,抱冰之富,由此可见一斑。
在所有人都为这庞大的筹码而既羡又妒时,茜露达想的却是:加里为何如此激进?难道他确定自己下一张牌不会爆?即使不爆,他是21点的几率也小于1.5%,没必要跟他拼。
好,不跟。
茜露达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她将牌放下,抬起头看着侍者,正要喊出“Stand”时,电光石火间,一道灵光自脑海中飞闪而过,到嘴边的话就突然变成了:“Double.”
一时间,手脚发冷,一片冰凉。
玫兰妮按住了她的肩,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20点了还要牌,跟找死有什么两样?
人群在躁动,拼到这一步,气氛已至白热化。
无论谁输谁赢,都会成为全国乃至四大陆的头等大事。因为,这场赌局赌金之高,根本前所未有!
于是,最后一张牌,在万众瞩目下平推至两人面前。
茜露达伸出手,却吃惊地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地发抖,为了控制那种颤抖,她刻意剖屏住呼吸定了下神,但指尖还在发抖。
这一局的结局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沉重。尽管思维一直说要镇定镇定,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开始了自然反应。她收回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人类的本能还真是麻烦的东西啊。
她瞥向身旁的艾力克,见他额头上都是汗,比她要紧张得多。
于是她说道:“你来帮我开牌。”
艾力克呆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啊?什么?”
“这一局你也有份的,那么最后一张,就由你来替我开吧。”茜露达朝他微微一笑,继而如意料中的,她的手指停止了颤抖。
人类,在遇到困境备感害怕之际,一旦看见别人比自己还要害怕,那种紧张感就会立刻舒缓下来——由此可见,人类天生就是自私的动物,具有幸灾乐祸的本能。
她的目光飘向桌对面,一颗心变得清亮而平静。
加里王子一手插兜,一手放在桌上,以靠着椅背的姿势慵懒坐着,就某种意义上说,他比她更沉得住气,因为引导这一场赌局的人始终是他。而她,因为筹码不够的原因,不得不处于被动地位。
想来真是懊恼,却也无可奈何。
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如此,她不得不遵守。不过,不会再有下一次。也就是说,加里王子如果在这一局里无法赢她,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可以将她逼到这般地步的机会。
仿佛感受到她的凝视,加里抬起头看向她,两人的视线乍一交集,一向有冰山之称的加里王子突然笑了。
虽然那笑意很浅,并且看上去更像是挑衅,但是,也足以让人震惊。
他将自己的牌慢慢地、一张张地翻开。
第一张2,第二张4,第三张6,第四张5,然后,轮到第5张。
17点都还敢要牌,这位王子的大胆作风,也丝毫不在她之下呢。
大厅里死一般的安寂,所有人都盯着那最后盖着的一张牌,不敢眨眼。
保养极佳的两根手指压在牌上,又开始轻轻地敲打,嗒、嗒嗒、嗒、嗒嗒。将人的胃口吊了个十足。
茜露达突然开口说:“不用再拖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大家,你的最后一张牌是——3。”
四周顿时起了一片哗然。
加里王子眯起眼睛,表情显得更加阴沉。
“而且我也可以告诉大家,我的最后一张牌是A。”茜露达说着,冲艾力克瞟了一眼,“你还不开?”
艾力克又是吃惊又是疑惑,哆嗦着去掀最后一张牌,随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颤颤翻转,黑色的尖头数字终于出现在众人眼中——
果然是A!
全场轰动。
玫兰妮更是跳起来,一把抱住她喊道:“哦,上帝,真的是A!亲爱的,这简直就是奇迹!”
茜露达的目光须臾不离地盯着加里,冰冷、沉着,又坚决。
加里王子却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众人的欢腾声逐渐平静了下来,纷纷将注意力转回到他的最后一张牌上,那张牌究竟是什么?王子为什么不说话?而鲁又是怎么猜到的?
这一系列的问题困惑着所有人,好奇心涨到顶点,就快要爆炸。
这时,王子突然动了。
他站了起来,椅子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然后,又看了茜露达一眼,转身离去。
比夫一见他走了,连忙抓起一旁的外套,匆匆起身追出去,“殿下,等等我!等等我呀……”
艾力克最按捺不住,扑到桌上,伸长手臂翻起了那最后一张牌,雪白的牌面上,弧行数字就像胜利女神的微笑,迷人而宠溺地看着他。
——3!
真的是3!
竟然会真的是3!
“你会魔法?”狂喜之余,他扭过身,一脸崇拜地看向茜露达。
而茜露达的脸在看到那张牌后,起了一系列的变化,就像是巧克力被融化了,之前的锐利和咄咄逼人全都不见,只剩下春风一般的柔和笑意。
看见了吗?天国之上的爸爸。
这就是现在的她——
意气风发、无往不利的她。
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阻挠她,展翅飞翔。
侍者数清了筹码,向她汇报说:“恭喜您,卡麦隆先生,您一共赢得了4.8亿。”
掌声雷鸣。
翡冷翠的今夜注定会被载入花边史册。
因为有人在这一夜中,创造了有史以来赢得最多的一场赌局。
“恭喜你!”玫兰妮拥抱着茜露达,吻了吻她的脸颊,“亲爱的,你知道吗?这笔钱几乎可以买下整个开米拉城堡了。”
“如果我真的买下开米拉,第一个就送给你。”茜露达绅士般弯下身亲吻她的手背,引来在场所有女士的尖叫。
一旁的艾力克看着,心里无不感慨地想:幸好这家伙是个女人,否则就凭这种讨女人欢心的手腕,哪个男人会是她的对手?
*** *** *** ***
将筹码全部寄存后,玫兰妮挽着茜露达的手一同回房。
一路上,她都在不停地问问题。
“你怎么会猜到最后一张牌是什么呢?这太神奇了。”
茜露达笑笑,轻描淡写地回答:“算出来的。”
“啊?算出来?”
“嗯,在悬崖里,一共有13种牌,有的牌明显对我们有利,我们就叫它好牌,有的牌对我们不利,那就称之为差牌。如果我们在好牌时加大赌注,在差牌时减小赌注或者不下注,那么净赢率就会大于零。”
玫兰妮怔怔地听了半天,最后说出一句:“完全听不懂。”
“所有牌中,6是最容易爆的牌,其爆牌的概率是42.32%,A是最不容易爆的牌,爆率只有11.53%,2形成21点的概率最大,是11.8%,而10形成21点的概率最小,只有3.4%……”
“等等,这么一大堆数字,我听得头都晕了。”
茜露达继续解释:“有了这些概率分布,其他问题就容易多了。假定每种牌出现的概率是1/13,我们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根据每种牌出现的概率分别推测出牌点的概率分布;第二步,根据自己和对手的牌点的概率分布,得出采用这种策略的净赢率和不采用这种策略的净赢率。将二者加以比较,哪一种净赢率大,就采用哪一种。”
“总之就是每拿一张牌,就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算一遍,是吧?”
“没错。但是策略不是最重要的,赢钱的真正关键在于算牌。它一可以调整赌注的大小,二调整出牌的策略。这么说吧,你知道玩悬崖时,一共用到了几张牌?”
“78张。”
“那么在我和加里王子的最后一场赌局之前,一共用掉了几张?”
玫兰妮皱眉想了想,不肯定地说:“好像用了一大半呢……到底是几张呢?”
“64张。然后发给我5张,发给加里5张,只剩下4张。”茜露达眨着眼睛,笑得很是明朗,“根据已经明知的70张牌,猜测加里手中未知的4张,和侍者手里未知的4张,是不是明显容易得多?”
“好像是容易了点,但是……如果让我算,也是算不出的。”
茜露达叹口气,只得放弃,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
玫兰妮嘻嘻一笑,将脑袋靠到她肩上,说:“总之我知道你很厉害就是了。啊,脑袋聪明就是好,连赌起来都比别人强,这下子一辈子吃喝都不用愁啦。”
“别傻了。”茜露达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房间的门,“赌博这种东西,偶尔拿来当做扬名用的手段还行,真要沾惹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整个人突然重重一震,语音顿断。
玫兰妮觉得奇怪,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房内,只见正对着房门的桌子上,多了一样东西。
她清楚地记得,她们走前,桌上除了一瓶花,再无别物,然而现在,那瓶花旁边,摆放着一只与花瓶等高的——
布偶。
布偶有着圆圆的脸,大得夸张的黑眼睛,一头笔直的黑色长发,戴着顶红色小帽子,穿着白衬衫和米色小背心,外面还套了件灰蓝色的外套,下面是草绿色的长裙,登着一双黑色小长靴……总之从头到脚,颜色杂乱绚丽,却丝毫不显得俗气。
玫兰妮咦了一声,走过去拿起那只布偶,摆弄了几下,笑着说:“挺可爱的娃娃嘛,也不知道谁放这的,真有趣呢,是不是,茜茜?”
一边说一边回头,接着就看见了这位几乎无所不能的朋友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震惊。
那种震惊令得她浑身僵硬,维持着之前开门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茜茜。”
茜露达盯着她手中的布偶,乌黑的眼睛里流泻着一种非常复杂的表情,像是悲伤,又像是恐惧。
玫兰妮连忙丢下布偶,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茜露达的手冰凉冰凉。
“发生什么事了?茜茜,你这个样子,我看了有点害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隐约猜到和那只布偶有关。而且,认识她这些天以来,从没见过她如此失态,惊讶的同时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欣慰。
之前的茜露达太过完美,玩弄他人于股掌之上,自身的面具冰冷优雅毫无破绽,而此刻,终于有了身为一个“人”所具有的脆弱柔软。
“茜茜……”玫兰妮开口轻唤,并用自己的手去温暖她的手。
茜露达的眼眸由浓变浅,慢慢走过去,弯腰拾起丢在地上的布偶,有那么一瞬间,玫兰妮觉得她快哭了,但等她直起身时,眼睛却又恢复了平时的清亮淡漠。
“玫芝,”她轻摩着布偶的脸,声音很轻,但很镇定,“能不能请克鲁斯家族的情报网帮我查一个人?”(注:玫芝是玫兰妮的昵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