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小狐仙》齐瑛

4、第 4 章

　　遇见景离，是在我回涂山的路上。当时我已经又在帝都流连了几天，我很喜欢帝都的热闹。正好赶上这里是端午节，每天晚上当我跟着舞龙舞狮的队伍和拥挤的人群走过几条长街时，都会短暂地忘记我是个妖精，连一千多年昆仑山上寂静的生活也像是已经离我很远了。可惜我心里总是记挂着裴音还在涂山等我，玩了几天后我就准备回去了。

　　我边玩边走，又耽搁了几天，到了一天下午我才赶到通往涂山的结界处。在那片湖泊前，远远地我就看见船上正站着一个白影。再等我定睛一看，这哪是什么白影，分明是个人影。他穿着一件广袖的白色长袍，头发用白色布条高高束起。而且不知道这里哪儿来的风，把他的袖子和发带都吹了起来，端的是仙风道骨，人模狗样。

　　他见我走近，向我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小仙有礼了。”

　　“你谁啊？挡我路干嘛？”我说话不太客气，主要是因为我看这个人长得倒是不错，说不定还能称得上是美男子，就是颧骨生得有点儿高了，不合我的眼缘。我这个妖精没什么别的好处，就是认得清自己，我就是这么一个喜欢热闹的、好看的，并且看碟下菜的妖精。

　　“我不是挡你的路，我就是专门在这儿等你的。这条是涂山连接人界唯一的通道，我在这儿已经等了两天了。”他先是纠正完我的错误，然后才介绍他自己：“我叫景离，是至极天尊座下的弟子。”

　　神仙？那我说话就更不用客气了。小萝卜精告诉过我，一般的小神仙也要对我礼让三分。我要直起腰板做妖精，不能让这群神仙把我给看扁了，于是我问道：“你找我干嘛？”

　　“我有一桩可以成仙的美差要交给你。”

　　得，又给我来这一套。我不屑地回答：“我已经修炼了一千多年了，还要怎么个长生不老法？再说我做妖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为什么要成仙？”

　　“你真的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吗？你难道不想分辨出颜色、不想听见远处的声音、不想品尝出味道，或者是不想闻到花香吗？哦，对了，我差点弄错了，你不是不想，只不过是做不到。”景离得意地笑着说道。

　　“你什么意思？”这回我真是弄不明白了，难道其他的狐狸不是像我一样吗？

　　“狐狸眼中看到的世界虽然没什么颜色，可是嗅觉、听觉都是几倍于常人。可你，别说赶上其他的狐狸了，连凡人都比不上。”

　　这狗东西一脸欠揍的表情，仿佛什么都知道一样，让人看了就来气。偏偏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情，又不能翻他个白眼、扭头就走，只能忍气吞声，虚心向他请教：“这是为什么？”

　　他低着头看我：“这个就跟你想不起来的那段记忆有关喽。”

　　虽然我本身没见过什么世面，可也自认为绝对不是大惊小怪的妖精，此时竟然忍不住有些吃惊：这个神仙是什么怪物，怎么连这件事情都知道？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来我波澜不惊的表面之下早就已经波澜起伏、波涛翻涌的内心，他只是继续得意地问道：“怎么样？又能成仙，又能恢复所有的感官，又能知道你自己到底是谁。这桩买卖不错吧，本仙不会坑你的。”

　　“这么好的事儿，为什么偏偏来找我？”我与生俱来的怀疑心此刻又在作祟了，我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只是这个神仙自己说的，已经等了我两天，好像这件事非我不可。这样一来就变得有些蹊跷了。

　　“因为你是九尾狐，少说修炼了也得有一千年。修炼了一千年还没有成仙的妖精很少，可以说是寥寥无几。我要你做的这件事情，做好了可是能够位列仙班，当然要先紧着你们这些够资格但还没得道的妖精来了。”说着他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来：“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说话，我这就去找别的妖精。赶紧赶紧，别浪费本仙的时间。多少妖精上赶着找我要做这件事呢。”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脚却一点儿也没动，还是直勾勾地看着我。不过他这一说我还真有点儿慌，连忙拽住他的袖子：“别介啊，我这还没想好呢不是。你倒是给我宽限几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其实我这时留了个心眼：照裴音说的，涂山王修炼了也得有小七八百年，而且他又管着所有涂山的狐狸，说不定知道我的来历呢？我现在就回涂山，等他出关了好好问问他。他要是真知道，我就不用给这个不讨人喜欢的神仙跑腿卖命了。他万一不知道，到时候我再找这个神仙。两头堵的买卖，反正我不吃亏。

　　“什么再想想啊，耽误事儿嘛你这不是。”我感觉到他好像边说边用余光打量着我的反应，可能是他看我很坚决，就说道：“那好吧，你要想几天？本仙可等不了你太久啊。多少妖精还排队等着呢，上次一个修炼了一千三百多年的大蟒蛇精抱着我的腿求我，我都没答应……”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它啊？”那神仙瞥了我一眼，我立马认识到我现在是在求他，应该拿出态度来，赶紧笑着说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至于要等几天嘛……你先说是什么事情啊，你不说我怎么考虑？”

　　“我又不会诳你，我也是修炼了不知道多少年才成的仙，费这老大劲骗你干嘛？”他虽然说是这么说，还是跟我解释道：“是这样的，天上有个神仙犯了点儿小错，被贬下凡来历劫，这一世是他最后一劫了。我师尊设劫的时候出了点儿小纰漏，让我下界来帮他一把。所以你知道本仙要你干嘛了吗？”

　　我努力地摇了摇头。

　　他露出一副无法置信的表情来：“话本子你没看过吗？天仙配、牛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总看过吧，化蝶？”

　　拜托，我刚刚下山，什么话本子啊，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好不好？我要是能看话本子，那字我也能认识了。我看着他那一脸像看着傻子一样的表情，强忍住想打他的冲动。算了算了，我可不是怕这个神仙，主要我是一个能进能退、能屈能伸的妖精，于是我咬着牙挤出笑容来答道：“没看过。”

　　他叹了口气：“我就是让你发挥你狐狸精的特长来，让历劫的那位为了你神魂颠倒、茶饭不思，要死要活地非要跟你在一起。我会暗自协助你，点明你妖精的身份，让他被别人以为是中了邪，被他们用火烧死。这一劫就算是过了，懂了吗？”

　　“嗯嗯嗯。”我赶紧点了点头。其实我根本就不懂，什么神魂颠倒啊、茶饭不思啊，还有什么狐狸精的特长，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懂了就行，所以你到底要等多久才能想好？”

　　等多久？这可就是件值得好好考虑的事情了。关键我说了也不算数，要看那个涂山王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我只好看着眼前这个神仙的眼色行事：“三年……不不不，太长了。三个月？好像还是有点长。三十天？哦哦哦，等不了。三天？这可不能再短了，再短我就不用想了。”

　　“那就三天。”他斩钉截铁地定下了这件事，又问道：“你叫什么？”

　　“不知道。”我自然而然地掠过了小白这个名字，我当然不能说出去，一听就是给人当过宠物的。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这个神仙又露出那副该死的什么都知道的表情，“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玉姜好不好。”

　　本来我都打定主意要是他还给我起小白这个名字，管他是什么大罗金仙，我今天豁出去了也要跟他拼上这条命，没想到他还真没敷衍我。玉姜、玉姜，好像还挺好听的，于是我就答应了下来。

　　“这样吧，我再送给你一样东西，作为我请你做事的诚意了。”

　　他撩起袖子一挥，我眼前突然一亮，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了：我眼前的一切都有了色彩。没经历过只有明暗世界的不会知道，当时我有多么兴奋。原来那个神仙不是穿的白得发明的袍子，而是淡淡的青色，外面罩的是一层白纱。原来天空中不是灰蒙蒙的一片，上面有几块浅色的亮光，那是蓝色帷幕上白色的云朵。别说那青得发蓝的湖水、灰黄色的长着乳白色穗子的芦苇，还有带着浓重绿苔的船桨了，就连一个简简单单的白色都有这么多的层次。我兴奋得举起自己的手来，竟然能看到藏在那一层白白的肉皮下紫色和青色的血管。

　　景离看着我兴高采烈的样子，笑了起来。可能是我能分辨出颜色，现在我看他的笑好像也没那么招人讨厌了。他笑着对我说：“如果你能把事情做好，我再把剩下的几种感官送给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已经笃定了我会答应他。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我好像也有这种感觉，而且我有预感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