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中人》急行伞

31、三十

　　赵无穷人不错，俞百川和庄宁对他印象其实都还挺好，这一趟能碰到熟人也不算什么坏事，毕竟先前，不论出于有意还是无意，几人是真的合作过，哪怕只是部分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比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好像还是好点。

　　庄宁本身对交朋友这件事比较被动，别人不主动，他们之间就必然没有故事，因此庄宁平时生活中要说有朋友，也不能说有特别好的，要说没朋友，主动跟他做朋友的人却也不少。因此赵无穷打定主意跟他们做朋友，庄宁的态度显得比较和缓，多这么一个朋友也不错，他又不在意行业竞争，二来赵无穷看来比他们有经验，很多情况下能帮上忙。

　　“万致良给你发的是同一套资料吗？”庄宁问道。

　　“你先让我看看你的，不看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同一套。”赵无穷说。

　　庄宁说：“哦，忘了，喏，你看看。”

　　庄宁递过去的是自己的手机，赵无穷点开手机上的几个pdf细看，时间有点长，五六分钟后赵无穷说：“是的，没错，就这份。”

　　庄宁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所以你跟我们的任务目的是一样的，万致良觉得自己要死了，儿子死去的冤魂一直缠绕着他，让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多半是心里有鬼。”俞百川说，“人如果不做亏心事，在身体状况不太行的时候一般不会第一时间想到鬼身上去，很多鬼都未必有这个时间和精力耗在这样的事上。”

　　“比较典型。”赵无穷赞同道，“你看啊，他在儿子出事后基本都躲在外面，家都不敢回，非常典型的心虚表现。但是毕竟是鬼神事，我们又是做这一行的，一般客户有这种诉求，我们都是严肃对待的，哪怕没有也要想办法弄得像有的样子，不然我们这个收入来源就很难保障。”

　　“这不算诈骗吗？”俞百川皱眉道。

　　“怎么能叫诈骗，这叫善意的谎言，我们说解决了，客户心理也可以安稳一点，这份钱其实买的是他们自己的心安，是一种善举。”赵无穷说。

　　俞百川看向庄宁，庄宁好像没在听的样子，但是感知到俞百川的目光，立刻解释道：“我们不这样，我们师门有规矩，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亏心钱一分都不会收，哪怕白跑一趟也最多收个油钱。他们门规有问题，家风不正。”

　　赵无穷说：“哎话不能这么说，你这样说我就要生气了。”

　　俞百川问：“你生起气来什么样？”

　　赵无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算了。”

　　庄宁说：“万致良提供的自述说明，很多地方可以用神经过敏来解释，比如什么天花板有响动啊，浴缸水龙头突然不出水，家里有东西会自己换位置，诸如此类，基本都有解释得通的理由，比如年久失修、水道故障、记忆力减退等等，无法作为确切的证据来使用。”

　　“但是。”赵无穷补充道，“唯一的问题在于，他说现在无法面对任何可以反光的东西，因为他只要一看到反光的东西，都可以感觉到吴晓山在注视他。”

　　“镜子很多时候被视为沟通阴阳两界的媒介。”庄宁说，“国外很多恐怖传说都是基于此，光凭这个也不能说明真的就有，况且你们之前也说了，万致良心中有鬼，对这类东西更害怕也不是没有理由。”

　　“那你是觉得所有事都是他神经过敏？”赵无穷问道。

　　“基本是。”庄宁很快回答，“而且你也亲眼看到，吴晓山的执已经被完全打散，魂飞魄散，他又怎么才能够不远万里来迫害万致良呢？”

　　赵无穷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如果你已经认定这一切是都出出于万致良的心理作用，为什么要跑这一趟。”

　　“原因很多。”庄宁说，“师命难违，而且我还没有真正认定，很多事如果不到现场，谁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赵无穷想了想，说：“你说得对，必须到现场才能知道。所以你现在还笃定吗？”

　　庄宁叹了口气：“你也感觉到了。”

　　赵无穷说：“对，一进这个村子我就感觉到了，非常强烈的违和感，如果不是我感知失误，恐怕我们最迟明天就得启程回去，搬点救兵来，真有事的话凭我们几个是搞不定的。”

　　俞百川又是一头雾水：“什么事，感觉到什么？”

　　赵无穷说：“你进村子的时候有什么感想没有？”

　　俞百川想了想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觉得他们房子都挺好的，跟外面看起来不大一样，日子好像过得不错。”

　　“在街上看到过人吗？”赵无穷问。

　　俞百川仔细回想一下，的确是，从下车之后到万致良家里，这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看见，沿街有一些小店，但是里面也完全看不到人的身影。

　　这时候俞百川后背出了层白毛汗：“你们是说这个村子里没有人？”

　　庄宁说：“不能说完全没有，准确地说是没有活人。”

　　“那万致良……”

　　“他是活的。”庄宁说。

　　“在一个完全没有人，交通又这么不方便的村子里，万致良是怎么生活的？”俞百川问。

　　“不知道。”赵无穷说，“可能是每周定期去采购。”

　　“我看他的这些水果蔬菜，都还很新鲜。”俞百川说。

　　“或许他刚刚采购回来。”赵无穷说。

　　“那你刚才说，不是完全没有，是什么意思？”俞百川对庄宁问道，“怎么听你这么说瘆得慌……”

　　“我也不能下定论。”庄宁说，“进村之后的一路上，我看到一些房子，门窗紧闭，窗户都用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其中有一间的窗帘动了动，露出一条缝，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感觉很不舒服。”

　　这下俞百川倒抽一口气：“这地方能呆？路上怎么不立即回头，这怎么还住下了？”

　　庄宁说：“当时只是我的一个感觉，又不能断定是什么，万一只是好奇心重又不爱见人的村民呢，咱们到都到这儿了，刚进了个村口就吓得打道回府未免显得太没职业素质。”

　　“现在你能确定吗？”俞百川问。

　　庄宁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

　　俞百川又问道：“为什么？我们到了以后就一直在万致良的房子里没有出去过，你也没有再去进行二次确认，怎么突然就有了定论？”

　　庄宁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向赵无穷：“因为他。”

　　俞百川起初还有些茫然，但随即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他丹元化气外泄这件事歪打正着，让他成为了一个活体探测器？”

　　赵无穷：“唉，差不多。我进村子之后就感到一种强烈的不适，就仿佛被很多人盯着，但是我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我的化气范围比别人远，但也有限，为此我特地靠近几座民居，无一例外没有活人气息，但也没有鬼气。”

　　“没有人气是因为这村子里根本就没有人，没有鬼气难道是代表这个村子也没有鬼？那完全就是一座空村而已吗？”俞百川问。

　　“这个嘛，有很多种可能。”庄宁说，“目前我认为可能性最大的是，这村子里其实到处都是鬼，只是有人用秘法将他们封住，至于如何封的，什么时候封的，封到什么时候过期，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拔腿就跑？”俞百川问。

　　“你怎么想？”庄宁问赵无穷，“我们现在走得了吗？”

　　赵无穷长长地叹了口气，半个人瘫在沙发上：“我觉得是难了，不知道万致良出于什么心理，或者说是目的，把我们骗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绝对没安什么好心。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地方，他难道会对自己所处的环境一无所知吗，不可能吧，如果他是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坏境有异才求助于涤庭，那么为什么不说实情，反而编造一个无关痛痒的小事，并且指定我们几个来？”

　　“……想不明白的问题太多了。”俞百川几乎要晕倒在当场，“照你们这么说，这呍村是进来容易出去难，我们完全被万致良耍了，现在被困在这里，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吗？”

　　赵无穷说：“办法有啊，不然我也不会说要回去搬救兵。现今之计只有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你们怎么进来的？”

　　俞百川说：“万致良在村外接我们。”

　　赵无穷说：“我也是，所以我们要出去的话，也只能让他把我们送出去。”

　　这时候庄宁说道：“我想先出去看看。”

　　赵无穷便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道：“那我也跟你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