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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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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要从景家的创立说起。
景家先祖景修平本是神医传人,因羡慕那些武林人士高来高去的轻功——可以随意来去,是深山高崖里采药的一大利器,又不愿意假手于人——觉得别人采的药性都不如他的意,非得要亲身上阵,之后便一头扎进了练武的大军不可自拔。
这样一来,便占用了一部分原本学医的时间。难为神医一大把年纪了还没为收了个医道天才高兴几年就被景修平的“不务正业”气的差点将他给一针扎死。
可惜景修平先天经脉细弱,他对轻功的爱是心如磐石无转移,他的经脉也对自己的身材爱的无法割舍,宁“死”也不愿意拓宽一点,即便在上好药物的蕴养刺激下,也只勉强成了个二流高手,轻功堪堪能上个树下个沟。
若按这样发展下去,可能这一生想见到他攀山过水,来去自如的场景,也就在梦里容易些了。但人生际遇确实变幻无常,当他一筹莫展疑前无路之时,恰好正遇见了又一新村。
那日的山中下了一场新雨,万物勃发。
“昨晚那般响的雷声,徒儿还以为之后定有一场大雨,谁知却只落了些蒙蒙细丝,”景修平掀帘而出,深吸了口被雨水滋润后显得愈发清甜的空气,转头冲屋里笑道,“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持续时间这般长的雷呢。”
一般的雷响个十来声,雨就会跟着落下来,但昨晚的雷却足足响了一夜——似乎昭示着什么不祥,今早却又下了场颇有灵性的雨,将这山中万物都洗涤一新。
“这老天爷也忒阴晴不定,像怀远山庄的那个小丫头一样喜怒无……”
“别堵着门口,”神医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望了望远处的小青山对他道,“这雨很是灵性,许是这上天给万物的一场机缘……你那轻功反正是练不成了,就别再没个定性,还是专心医术的好,收拾收拾,随我去山中采药。”
景修平被他推的踉跄了一下,站稳后嬉笑道:“不,我要自己去,您不是说这场雨是上天给万物的一场机缘吗,身为万物之灵长,说不定也有我的一份机缘等着我去捡呢!和您一起,万一将我的机缘给吓跑了怎么办?”说着机警地躲过了神医朝他脑后拍来的一巴掌。
“不想看我这张老脸就直说,找的都什么破借口。去吧去吧,雨后的山中毒虫多,自己小心着点儿。”神医瞪了他一眼,伸手冲他摆了摆,赶苍蝇似的。
“谢师父恩典——”
景修平故意拖长了音对神医拜了一下,在他师父再次发火前蹿了出去。
“这小子!”
神医看着景修平的背影,原本怒气冲冲的神情却渐渐沉了下来。他这个徒弟性情虽然不羁,骨子里却向来有自己的坚持,伤心苦痛从不愿放在明面上,仿佛听别人一句安慰能掉块儿肉似的——简称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次非得要自己走,定然是这段日子修炼不顺,自己“舔伤口”去了,神医想着不由地叹了口气,“愿他能早日想通吧……”
那边神医忧心忡忡,这边已进了山的景修平却神情悠闲。
他对轻功其实并没有那般看重,当初练武只是为了方便采药而已,相当于给他的医术增加一种辅助手段——轻功不好又不代表采不了药,以后换种方式就可以了,只是麻烦点儿而已。所以能练时他自然兴致盎然,仿佛爱极了似的,失败了他也只是有些遗憾,并不会太过伤心。
至于为什么坚持一个人来……
景修平最近发现了一株剑叶鸢尾兰,可能总和药草打交道的原因,他对植物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喜爱。偶然发现这株兰花的时候景修平简直惊为天人,可惜“美人”长在小青山峰顶的崖壁上,他那三脚猫的轻功并不足以令他“一亲芳泽”,故而只能含恨而回。
这次来他特意带了条攀援索,想试试看能不能把“美人”请回家中。要是师父知道他为了一株兰花这般冒险,定会抽他一顿带回去,因此自然就只能一人前来。
其实景修平自认自己并不是那般没有分寸,为了一株花就能舍了命的人。
这剑叶鸢尾兰多生在深山幽谷中,尤喜在高崖绝壁处与树木伴生,小青山的这株兰花近旁便生着一颗枝蔓横生的老松树。他准备的绳子长度足够他攀着岩壁到达兰花处,若出了什么意外,这么近的距离,即便以他的轻功也完全能够轻松到达老松树上,倘若再倒霉一点,他脚滑从树上掉了下去,也并不会摔死。
——崖下有一个水潭,在掉落的途中找几个落脚点缓冲一下再坠入潭中,只会受点轻伤罢了。
景修平绑着绳子缓缓下落,小心翼翼地取得了剑叶鸢尾兰,许是天公作美,他并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将兰花装入背后所负的药篓之后,他飞身登上老松树本想休息片刻,却蓦然发现,崖壁四周的草木茎身大多枯焦泛黑,似是曾被烈火烧灼。
景修平靠着树干,伸手拈了片叶片细细观察了片刻,猜测这般情态应是昨夜的雷电所致。正在此时,却见那些焦木在细雨的润泽下顶端竟慢慢染上一抹新绿。
——这些草木被雷电劈中后,在垂死之际得遇细雨竟又萌发新生?!
景修平微睁双目,惊奇地看着这生灭轮回的奇景,口中喃喃道“这雨竟还真是一场机缘!”
而此时他的视线不经意间下移,一抹白影忽然闯入他的视线。
景修平见到那抹白影,惊地直起身来,拨开树枝朝下望去。
只见树下不远处的崖壁上插着一把剑,一人端坐其上,身姿飘渺如仙,衣物上有着烧焦的痕迹,隐隐的电光盘旋在剑刃,那人闭着眼睛,似是昏迷。
“这人莫不是也被雷劈了?!”
这样奇特的一幕令景修平的思维停滞了一瞬,下一刻他便迅捷地起身顺着绳索滑落而去。待到了那白衣人近旁,他却又有些迟疑了起来,这人气度冰寒,令他莫名地不太敢近身,犹豫了一会儿后景修平还是决定先试探一下。
景修平:“……这位郎君,你醒着吗?”
白衣人:“……”
景修平:“小郎君,我拉你上去吧?”
白衣人:“……”
景修平:“郎君?”
白衣人:“……”
景修平:“……”看来是真的昏过去了!
景修平一边问着,一边慢慢地接近了那白衣之人,见他始终不答,以为他现在应是神志不清,便伸手想抓那人的手臂。谁知刚碰到衣服,白衣人就睁开了眼睛,眸光从半阖的眼帘射出,神情复杂地看了景修平一眼,随即拂开他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淡声道:“不必。”
被他清寒的目光扫过,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景修平倏地一颤,本能地有些畏惧眼前之人。
但听见他说不必,景修平心道,这人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想要轻生?白衣人的形象与他以往遇到的那些不遵医嘱的病人瞬间高度重合了起来,医者的那颗“仁心”忽的一下就被射中了。
“怎么能说不必呢?!”
接下来景修平以“生命的可贵”为中心对着白衣人絮叨了近一刻钟,内容之翔实,用词之精辟,堪称一篇八股文典范,完全遗忘了之前的那点畏惧之情。
白衣人:“……”
他大概此生没见过这么聒噪之人,似是被景修平烦的不耐,凝眉看了他片刻,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着薄唇,起身在石壁上一蹬,拔出剑顺着绳子攀爬了上去。
景修平看着他利落矫健的背影愣了一下,然后勾起唇角,为又将一人“引入正途”而高兴,丝毫没有接收到人家的嫌弃。
之后他又帮白衣人包扎了伤口,白衣人似是怕他再长篇大论地絮叨一番,并没有拒绝,离开时还送了他一本书作为报答。
景修平欣慰地接受了,觉得这人不仅知错能改,还能知恩图报。
正当他欢欢喜喜地想再和人套套交情,准备交个好兄弟时,下一秒,那白衣人便当着他的面缩地成寸,瞬移走了。
景修平:!!!
景修平见那白衣人飞走,一惊,才知自己竟遇到了传说中的修仙之人,难怪自己救他时他的神情那么复杂!
那些修仙之人向来神秘,每百年才会来一次人间摆坛收徒,与人族聚居之地还有阵法相隔,凡人即使想寻也不可得见,没想到自己下个崖就遇到了。
景修平回去后细细想了遍那天的事情,包扎时他便发现白衣人一言一行都带着说不出的韵味,多看两眼连疲惫都消了,当时只觉的赏心悦目,以为是心情影响了身体感知,现在想来,那应是修行之人追求的道的痕迹,才会令看到的人感到分外舒服。
景修平虽叫修平,但修真天赋却并不平平,虽然他体质一般,但灵根却极为纯粹,将资质生生给拔高了一截。而白衣人给的那本无名书籍也不是凡物,竟然是一本顶级的功法,在顶尖功法和不俗资质的前提下,景修平的修炼成果虽不是一日千里,但也算颇有进益。
这般过了几年,神医去世后,景修平也渐渐成长起来,他后来与怀远山庄的大小姐结合,并将其带入了修真界。
之后的景修平便在那个时代飞速崛起,即便从凡人聚居的地方到了修真界,也少有人能敌。他凭着自己的武力搜集了大量的灵丹仙草,一方面拓宽自己的经脉,另一方面自学修真界的医术,经过研究,最终成为了少有的医剑双修的一方豪强。
也算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如若景修平没有坚持习武(否则也没胆子去摘花),或因善心救人(骚扰人),便也遇不到这场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