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如梦》天山小白兔

93、魂牵梦绕

　　宁子昭抬眼，骤然发现自己身处品竹轩。此时正是夜里，大门打开着，夜风微凉。宁子昭觉得此情此景十分熟悉，忙走出大门一看，廊桥上果然站着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青夜！”
　　宁子昭又惊又喜，身体不自觉地想接近她，可又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这几年他能梦见青夜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却都是有始无终或不欢而散，眼前正是他最后一次与青夜相见的情形。青夜去后，他一直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为何他们的最后一面也是那么不堪，为何要对青夜恶言相向，为何对青夜说的最后一句话竟会是不许她再踏足品竹轩，为何要那么冲动摔碎了青夜的陶娃娃，为何不把青夜留下来……若上天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要留下青夜，不管后果会是什么，他都会拼尽全力保护她，不会让她伤心难过，不会再让她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痛苦。
　　青夜缓缓转过身，接下来发生的事与宁子昭记忆中那晚的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宁子昭没有因青夜选择嫁给玄墨离而负气，反而抱紧了不住挣扎的青夜。
　　“青夜，我知道玄墨离比我更喜欢你，也比我更有能力保护你，你选择他是对的。可我想跟你说，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懦弱无能的宁子昭。我不敢说会比玄墨离更喜欢你，但我会用我的性命来疼爱你，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子昭，你听我说……”
　　“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你不必再说了。”宁子昭松开青夜，对着空气大声道：“爹、娘、二叔、姑姑，我知道你们都在。我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都会与青夜在一起，就算会被逐出宁家也无所谓。”
　　青夜忙捂住他的嘴：“子昭，够了，不要再说了！”
　　宁子昭握住她的手，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没事的，青夜。我是男人，本来就应该不顾一切庇护我的妻子才是。你为我想的、做的已经够多了，你就让我任性一次，别让我抱憾终生，好吗？”
　　听得这番话，青夜热泪盈眶，痴痴地看着宁子昭许久才被他身后出现的宁家长辈们吸引了注意力。“子昭。”
　　宁子昭察觉身后有异，转身挡在青夜面前与长辈们对峙。“子昭不孝，还望爹娘成全！”
　　宁瑾渊怒视儿子：“你当真要为了此女与宁家脱离关系？”
　　“是！”宁子昭斩钉截铁地回答。
　　柳霓裳忍不住喝道：“你这妖女，存心要来害我的儿子！现在你高兴了，我儿为了你背祖弃宗，不孝不义，连少主也当不成了！”
　　“我……抱歉，我……”
　　“青夜，你没错，不必如此。”宁子昭稍稍安慰青夜，又道：“娘，是孩儿的错，与青夜无关。”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护着她？”柳霓裳气急败坏地想要出手对付青夜，却被宁瑾渊拦下了。
　　“子昭，你可想好了。走出宁家山门，你就不再是宁家少主，只是一个普通人。以你的能力和地位，你可以带着她躲过高家的追捕吗？她是高家奴仆，高家绝不会放过她的。”
　　“爹，你曾教我要做一个负责任、有担当的男子汉，我既与青夜为夫妻，自然要承担起保护妻子的责任。孩儿自知不孝，但也不想当一个薄倖懦弱的负心人。原先我以为只要我能努力就能得到你们的认可，接受青夜成为宁家的一员，可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是徒劳，因为你们从没打算要接纳青夜。既如此，我只能依靠自己来保护我的女人，就算敌不过高家，我宁可赔上性命也不会把青夜交出去。”
　　深夜寂静，只闻得柳霓裳与青夜的啜泣声。宁瑾博与宁瑾素一言不发，脸上尽是惋惜之色。
　　许久，宁瑾渊长叹一声，道：“既然你已有此觉悟，那就带着你的女人走吧。从此以后，你再不是我宁家少主，你的是非生死与宁家无关，宁家的荣辱兴衰也与你无关。”
　　“老爷！”
　　“他有自己的主意，我们不能强人所难。”宁瑾渊轻拍妻子的背：“孩子大了，留不住了。”
　　宁子昭心中也不是滋味，拉着青夜跪下恭恭敬敬地向父母磕了三个头。“子昭不孝，让爹娘伤心了。”
　　“你既有决断，闲话休提，速速离去。”宁瑾渊背过身不再看他。
　　宁子昭不舍地看着他们，狠心拉上青夜一同离去。眼看就要跨出山门，青夜突然停下了。
　　“青夜，怎么了？”
　　“子昭，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为了我而舍弃家人，不值得的。”
　　宁子昭捧着她的脸，认真道：“我已考虑得很清楚了。宁家没有我这个少主，依然会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宁家，可你没有我这个依靠，你只能孤身一人对抗高家，任人鱼肉。从前是我太天真，总以为能凭一己之力就能跳脱出宁家原则之外，其实只要我身在宁家，便一刻也未曾脱离。青夜，你不是连累我，而是给了我一个认清事实和摆脱困境的契机。因为你，我才有勇气走出这道门，学会做一个独当一面的男人。”
　　两人下了山，在宁白两家地界的偏僻村落隐姓埋名安顿下来。青夜在家主持家务，宁子昭则当起教书先生与村民换取一些食物，甚至跟村民们下地学着种田，日子虽清贫，两口子的感情却有增无减。好景不长，在青夜怀孕四月时，高家的人终于搜到了他们。当一众高家家仆将他们的小屋团团围住时，宁子昭正欲出门杀出一条血路，青夜却拦下他。
　　“子昭，他们人多势众，光凭我们二人无法杀出重围。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就别管我了，去白家或回宁家，他们也不会把你怎样的。”
　　“不行！我离开宁家就是为了你，此时怎能抛下你一人离去？我们是夫妻，应该祸福同当，生死与共。”
　　这时，高家人已进入了院落，为首的正是高卓。“宁子昭，你已经不是宁家少主了，没有任何人能庇佑你，识相的还是乖乖把青夜交出来，我尚可饶你一命。”
　　宁子昭攥紧了拳头：“即便我不是宁家少主，我也会拼死保护我的妻儿！”
　　“哼，青夜本是我的女人，你横刀夺爱竟还敢大放厥词！”高卓突然想到什么，转而对青夜喊话：“青夜，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肯出来乖乖从了我，那我便放宁子昭一条生路。若你仍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顾念旧情，将你们二人烧死在这里！”
　　“青夜，别听他的。他一心要我们死，怎会手下留情？”
　　“子昭……”青夜与宁子昭对望一阵，还是下定决心要护他性命。趁宁子昭不注意，青夜开门出去了。
　　“青夜！”宁子昭连忙追上去，却被高家人拦下了。
　　高卓一把将青夜拽进怀中，一脸阴沉地下令：“烧毁此处，闲杂人等格杀勿论！”
　　“不！你说会放过他的！”
　　“你以为我会放过他吗？”
　　宁子昭木然地看着这一幕，冷冷道：“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蓄意为宁某造此幻境又是何意？”
　　青夜担心地走近几步：“子昭，你说什么？”
　　宁子昭拔剑相向：“你究竟是什么来头，竟将青夜模仿得如此神似。若不是你最后出了纰漏，我还真看不出你这赝品。”
　　青夜妩媚地笑着，一挥手，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见了。“烦请宁少主指教，妾身到底是哪里演得不像了？”
　　“高卓的话分明是假的，青夜虽紧张我的生死，却不会如此轻信。高卓看重她，自然舍不得她死，要是她出了这屋子，高卓马上就会下令放火将我烧死。青夜机警聪敏，绝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故不会莽撞出门投诚。”
　　“原来如此，倒是妾身急躁了，多谢宁少主指点。”
　　“现在到你说了，你究竟是谁，为何将我困于此梦境中？”
　　青夜推开宁子昭的剑尖：“宁少主情深似海，妾身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呢。不过是主子有命，让妾身陪宁少主玩玩而已。”
　　“你有主子？是谁，童朗吗？”宁子昭收了剑：“带我去见他！”
　　“别急嘛，宁少主。你不如好好重温一下这美梦，等你醒来的时候自然就能见到主子了。”眼前的青夜摇身变成狐精的原貌，向宁子昭抛了个媚眼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