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如梦》天山小白兔

58、夜访

　　宁家品竹轩
　　深夜已至，宁子昭仍在忙着整理乐谱。
　　自从得知凌烨的死讯，他马上就想到了青夜，想要到高家去看看她，安慰几句。可是父母不允许他与青夜往来，为了阻扰他对青夜的执念而命他将藏书阁中残旧的乐谱全部修复，甚至加长了禁足的时间。违抗父母之命乃是不孝，但宁子昭也无法放任青夜不管，只好想着赶快完成手上的任务才好去跟父母商议见青夜的事情。
　　突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在房门前等候了一会儿才轻轻敲门。宁子昭眼下正心烦，心想应是家仆来送茶水，便道：“不必了，回去歇着吧。”
　　门外之人静默一阵，幽幽道：“打扰了，抱歉。”说完便往回走。
　　“等等！”宁子昭丢下手中的残谱，忙起身奔向门外，终于在轩外的栈桥上拦下了正要离去的人。
　　月光皎洁，竹影婆娑，映在青夜一身白衣上便如同绣在衣上的暗纹一样。夜风袭来，扬起青夜披散的秀发，衬托得如玉容颜尤为戚然。
　　“青夜，你来了！”宁子昭惊喜地看着眼前衣衫单薄的心上人，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我……我方才以为是仆人来送茶水的，并非故意驱逐于你，你……你别难过。”说着忙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青夜身上：“夜风凉，你怎么就出来了，要当心身子。别站在这了，进屋说话吧。”说着牵了她的手进屋，然后把门窗都关严实了。
　　青夜一言不发，垂眼站在屋子中央，完全无视在屋内走来走去忙着关上门窗的宁子昭。
　　“青夜，别站着了，坐吧。”忙完一轮，宁子昭终于察觉她的失常，赶紧扶她坐下，并为她倒了一杯热茶。“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有什么话再慢慢说。”
　　青夜心事重重接过茶杯，只是默默捧在手里，并未饮下。
　　宁子昭心中愧疚感更深，事情发生后应该是自己前去安慰她，怎能反倒让她先到自己这里来呢？说到底还是自己在家人面前不够硬气，不够坚决；但若真为了青夜与家人反目，日后家人就对青夜更加反感了。宁子昭不禁摇头，现下他该想的并非这些，而是如何安慰青夜。
　　“青夜，凌烨的事情我已有所耳闻，你……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好好活着，不要让他在九泉之下还为你担忧。”话一出口，宁子昭便觉得言辞不当，忙道：“我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但我只想你知道，你身边还有我。”
　　闻言，青夜努力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他摇了摇头，泪珠子也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掉落下来。
　　“青夜，你，你别哭……”宁子昭顿时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哄她。平日他就看不得女孩子在他面前哭，何况现在哭得肝肠寸断的还是自己的心上人。
　　“别、别哭了好吗？”宁子昭尝试着把青夜拥入怀中，不成想青夜却抢先一步投入他怀中。“……”
　　“子昭，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就这样让我待一会好吗？”
　　“……好。”
　　宁子昭静静地听着怀中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不时轻抚着她的头。两人难得距离这么近，宁子昭注意到青夜身上有一股幽香，煞是好闻，便忍不住多嗅了一阵。
　　“青夜，你感觉好点了吗？”
　　不知是否孤男寡女相处久了，宁子昭竟觉得身上有些躁热。听得抽泣声已停了一阵便想要把青夜扶起来，哪知青夜竟环抱着他的腰背不肯放开。宁子昭正想着抬起她的脸看一看，冷不防被青夜吻上来。嘴唇相碰的那一刻，宁子昭感觉束缚着自己理智的最后那一根弦也断掉了，此刻他眼中只有欲望。
　　青夜泪眼迷蒙，只紧紧抱着宁子昭不放，忘情地与之相吻。宁子昭干脆把她抱到榻上，一边回应着她热情的吻，一边宽衣解带。
　　青夜，抱歉。我是温润公子，可我也是个男人。
　　翌日清晨，宁子昭悠悠转醒，随即又合上双眼。昨晚一切如梦如幻，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真实还是一场春梦。伸手一摸身旁，空空如也，宁子昭苦笑，自己对青夜思念过甚，竟还做了那样一场梦，传出去还真是有损温润公子之名。突然又感觉另一手中紧紧攥了什么，宁子昭抬手一看，当他看清手中的物件时，他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他手里攥的，正是一件粉色肚兜。
　　昨晚并非是做梦。
　　宁子昭忙坐起来查看，榻上一片凌乱，他身上也衣衫不整，而外衣等衣物更是扔了一地。正当他把披在身上的薄被掀开，床榻上留有点点红斑。宁子昭按捺不住心底狂跳，既欣喜又忧心。若昨晚与他共度良宵的是青夜，那他自然是喜的；若昨晚不是青夜，那自己又是把谁错认成青夜了？
　　思绪正乱着，宁子昭心不在焉地收拾好房内的乱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处理那件粉色的肚兜，只好先压在薄被下，待他调查清楚再作处置。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想藉由清理残谱让自己冷静下来，哪知一抬眼就看到书桌中央不知何时被放置了一个陶娃娃。
　　那是个笑容可掬的小女孩，浑身圆滚十分可爱。她身穿一件肚兜，头上一对总角高翘，手里拿着弓，背上挂着箭筒，额头却被贴上一张符咒。宁子昭知道，这是传音符，于是小心翼翼地揭下了那张符咒，念动咒语。一阵白光覆盖到陶娃娃身上，小女孩开口说话了。
　　“宁子昭，你这个人……什么温润公子，人家只是借你怀里哭一下，你就把我……讨厌……今天早上更过分，把我的贴身衣物攥得那么紧，扯都扯不出来，害我只能这样回去了。”
　　听着青夜半嗔半羞的声音，宁子昭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唇边不觉带了一丝笑意，温柔地抚摸着陶娃娃的脸：“那你怎么不把我叫起来呢？”突然想到青夜既无外衣，又被自己留下了贴身衣物，那她是怎么回去的？
　　陶娃娃仿佛知道他所想，继续道：“我这样子根本没法见人，只好用传送法阵回去了。这样一来我灵力虚耗，用过这一次大概要休息好几天才能恢复。唉，也是我活该，一个人半夜三更跑到一个陌生男子的房中干什么，真是自作自受。”
　　“陌生男子？好，那我下次就让你再熟悉一点。”宁子昭神色温柔似水，心想自己一定要多加努力。只要能得到家人的认可，自己日后就能好好补偿她了。
　　“不说了，我又累又痛，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宁子昭，你昨晚干了什么好事，给我好好记住！”话音刚落，传音符便燃烧成灰，陶娃娃也变回了普通的陶娃娃。
　　又累又痛？宁子昭有些心疼，懊恼自己怎么睡得那么沉，连温言细语几句都没有就让她一个人回去了呢？仔细想想，就连昨晚都没有好好安抚她的丧兄之痛，宁子昭当下真的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眼下自己不能离开，想来青夜那边暂时也不会出什么乱子，那还是先整理好这些残谱，得到家人的允许再去见她好了。
　　宁子昭小心地把陶娃娃与折叠整齐的粉色肚兜放入一个精致的木盒中，与自己珍藏的书籍宝物置于一处。他看了看木盒，现下里面只有两件东西，显得空荡荡的，但日后一定会有更多属于青夜和自己回忆的物品被放进来，等到他们老了的时候就可以时不时拿出来品味一番。
　　想到此处，宁子昭满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