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如梦》天山小白兔

225、长亭路——教诲

　　前日，乾王对太后挑明了玄家不愿意接受赐婚的意思，长乐公主从后殿赶来，听到了部分内容后不顾一切闯进殿内，与太后和乾王大吵一顿，不欢而散。这消息很快传到了太王太后耳中，晚膳后宣了长乐公主过去。
　　“娉婷，听说你们母子三人中午吵了一架，能否告知祖母所为何事？”太王太后以祖母的身份关切问道。
　　“祖母……”长乐公主伏在太王太后膝上，眼眶微红：“孙女很喜欢玄家二公子，就是骠骑将军玄靖轩，想要他做孙女的驸马。王兄明明同意了要为我们赐婚的，可是玄家不同意，现在王兄和母后也变卦了……祖母，孙女心里难过。”
　　“唔，玄家二公子，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可娉婷，祖母怎么听说是你先跟陛下说不接受赐婚呢？”
　　“祖母！孙女承认起初是以貌取人了，可见过面以后，他真的很温柔很聪明，人也俊朗……祖母，孙女是肤浅了，可孙女真的很喜欢他。”
　　“那玄二公子喜欢你吗？”
　　“孙女不知……无论孙女如何纠缠，百般讨好，玄靖轩始终以礼相待，但孙女可以感觉到他不是无动于衷的……孙女无知，不明白他为何要故意疏远孙女。”
　　“呵，傻丫头，你看你，根本连事情的本质都没有弄清楚，自然是一团乱麻。你们娘仨吵的就是赐婚的事吗？”
　　“是。孙女想王兄赐婚，可王兄说玄家表了态就不好赐婚了，母后也帮孙女说情，这才惹王兄生气了。”
　　“陛下赐婚，公主下嫁，这是无上的荣耀。那你觉得，玄家为什么要婉拒这门亲事呢？”
　　“因为……玄靖轩他其实不喜欢我吗？可是王兄的旨意，他们应该也不能拒绝才是。”
　　“若以王权强行赐婚，并非你们双方的意愿，你认为这样婚后夫妻就能和美相处吗？你想得太简单了，所以才没看到事情的真相。”
　　“孙女愚钝，请祖母明示。”
　　“玄家不仅以兵法称著，玄家人个个善谋，旁人若要打玄家的主意，他们自然不会视而不见。以你的资质，若赐婚事成，祖母反倒替你担心。”
　　“祖母……”
　　“不服气？那祖母就跟你说说道理。你不仅是跟玄二公子一人相处的，还要面对整个玄家。如果祖母是玄家主母，因为陛下的赐婚不得不迎娶一位公主当儿媳，祖母会有怎样的想法？唔，玄家向来节俭，但公主奢靡，怕是与玄家格格不入。公主地位比家里所有人都高，那到底是公主这位儿媳向长辈请安，还是我们这些臣子去向公主请安呢？如此一来家里的规矩就全乱套了，那玄家主母可还怎么当？换公主来做，你又能做什么呢？要打理偌大一个玄家，你什么都不懂，玄家岂不越来越乱？好了，不说这些大事，就说日常小事好了。你智谋远不如人，譬如玄家主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全家人都听明白了并按此执行，可只有你听不懂，懵懵懂懂地犯了错，你又是如何感受？就算人家私下笑话你蠢钝，你也无可辩驳。久而久之，你就会知道何为‘道不同不相为谋’了。你看，祖母稍微一数就已经如此，你还要问为何玄家要婉拒吗？”
　　“祖母的意思是，孙女与玄靖轩是不同类型的人吗？若孙女要与他一起，是不是要努力让自己变得聪明些？祖母，您教教我，我真的很想跟玄靖轩一起的。”
　　“生活细节上的问题，你可以慢慢去习惯，总不能要一大家子来习惯你一个人吧？你想得不够多，不是因为你不够聪明，而是你没有机会去历练，这也可以一步一步来。娉婷，祖母这么跟你说吧，玄二公子婉拒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公主的身份，你知道为什么吗？”
　　“孙女不知。”
　　“那祖母现在就给你一个学习的机会，你好好想想，玄靖轩为何宁愿得罪陛下也不娶公主？没关系，慢慢想，祖母闲着，你想多久都行，想通了再走。等你明白玄家为什么抗拒这门婚事，你就可以理解玄二公子的选择，也就懂得他的不得已了。”
　　长乐公主陷入了深思，可她想了半个时辰仍无头绪，无奈之下只能向太王太后求助。“孙女实在想不到，不知祖母能否给孙女一点提示？”
　　“也罢，你从不知政事，也不知外头人心险恶，祖母便给你说说吧！你已经知道三大世家的关系了，那你说说玄二公子在这三大世家中处于什么位置。”
　　“玄靖轩是忠睿侯唯一的儿子，在玄家同辈中排行第二，也算是军功卓著的一位公子；他的母亲是白家的小姐，所以说白家是他的外祖；他的母亲同时也是宁老夫人，现任宁家主是他的妹妹……也就是说，玄靖轩这个人本身对三大世家而言是关系匪浅的存在。”
　　“说得不错。”
　　“他对我说，他并不是忠睿侯的亲儿，难道是想在我面前撇清这几层关系？”
　　“孺子可教，继续说。”
　　“他不要娶公主，要撇清自身与三大世家的关系……是因为他娶了公主会影响到三大世家？”长乐公主见太王太后没有反驳，便壮着胆子继续顺着这个思路说下去：“公主的背后是陛下，是朝廷。玄靖轩当上了驸马，与朝廷的关系更进一步，也就意味着他身后的三大世家也与朝廷关系更加密切……他是不愿与朝廷的关系过于密切吗？”
　　“密切？你这用词还真是客气。”太王太后冷哼一声：“朝廷和仙门本不该混为一谈的，当初就是有了这些对天下百姓具有影响力的仙门世家支持，乾国的朝廷才得以稳定局面，造就今日兴盛之势。几代君王下来，无一不是与仙门世家关系良好，互相扶持。你那王兄胃口倒大，一上位就想借你这个妹妹把三个最大的仙门世家一次吞掉。你说，玄家个个都是人精，陛下那点心机怎会看不出来，怎会让他如愿？”
　　“也就是说，如果玄靖轩娶了我，就等同把玄家、宁家和白家都献给了王兄？”长乐公主有些傻眼了，她从未想过若玄靖轩迎娶自己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也不敢想象兄长会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惜利用她这个亲妹妹。“所以，他对我说他不是忠睿侯亲儿，就是为了在推脱不掉赐婚时也好让三大世家置身事外？”
　　“娉婷啊，你很有慧根，就是不知世间险恶。现在你领教到了吧？有时在背地里下黑手的不一定是针锋相对的敌人，最有可能的反而是你身边信任亲近之人啊！”太王太后叹道：“祖母原本非常看好你与玄二公子的婚事，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想来也无力回天了。”
　　“祖母！孙女真的不想就这样放弃，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长乐公主暗怨自己太任性了，只顾及自己的私欲，根本就没考量到玄靖轩的苦衷。但她内心深处仍然不想轻易放弃这段感情，希望能与自己喜爱之人相爱相守。
　　太王太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却又表现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轻轻抚摸着孙女的头叹道：“陛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公主是不可能再赐婚给玄家的了。眼下开罪了玄家，也就是开罪了同气连枝的宁家和白家，祖母还得想办法为你王兄解困，否则他就连王位都坐不稳了。”
　　“祖母……”
　　“玄家不会迎娶一位公主为儿媳的，你不必再说了。”见长乐公主仍呆愣着，太王太后只好再指点她一句：“祖母已经给你提示，至于能不能悟，敢不敢做，舍不舍得，就看你个人的修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