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如梦》天山小白兔

214、长亭路——后事

　　十二年后
　　玄靖轩与玄翊霖刚比试完一场，两人意犹未尽地收了剑，讨论起刚刚的不足之处。
　　“靖轩小主子！”
　　玄靖轩转身，只见子夜一脸哀色，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子夜，你怎么了？是不是娘亲出了什么事？”
　　子夜沉重地点头：“主子刚刚去了。”
　　玄靖轩愣住了，很快便回过神问道：“爹知道了吗？”
　　“流光去跟他说了。”
　　“好，我知道了。”玄靖轩回头吩咐玄翊霖去报给玄墨羽夫妇，立即赶去见玄墨离。“子夜，娘亲她……走得痛苦吗？”
　　“主子是睡着去的，并没有痛苦。”
　　“……还好。”
　　当玄靖轩赶到房间时，玄墨离呆呆地坐在桌前。玄靖轩走近，见到他眼角有被擦拭过的泪痕。“爹，我们现在去宁家。”
　　“嗯，去见你娘亲最后一面。”玄墨离用手撑着桌子站起，却不知是否悲伤过度而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玄靖轩赶紧上前扶他坐下。
　　“爹，你要先休息一下吗？”
　　“唉……也不是第一次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流光告诉我的时候，我竟觉得自己没有了脉息。”玄墨离叹道：“无论是青夜还是梦瑶，到底还是去了。”
　　“爹，你心神不稳，还是留在家中休息吧，我去就好了。”
　　“不，我必须去。”玄墨离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轩儿，你放心，我没事。爹答应了娘亲会好好看着你成家立室的，言出必行。咱们赶紧过去吧，你是长子，要跟馨儿一起守灵的。”

　　在宁家忙活了几日，处理好白梦瑶的丧仪后，玄墨离父子回到玄家。在家人惯例的关心慰问后，玄墨离回到房内，默默地整理白梦瑶生前使用过的物件。玄靖轩知道父亲心中难受，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帮着父亲整理遗物。
　　在安置好白梦瑶的灵位后，玄墨离从柜子中取出一个小盒子，让玄靖轩到他身旁坐下。
　　“爹，这是什么？”
　　“你娘亲从前梳落的头发，与我的头发绑在一起了。”玄墨离打开小盒子，让儿子看清楚里头的东西。
　　“结发夫妻？”
　　“是。我先跟你说清楚，日后我下葬时，记得把这个小盒子放在我的棺木中，也算是与你娘亲合葬了。宁子昭和她的合葬墓写白梦瑶的名字，那我和她的就写童青夜好了，免得后人诟病。当年，我确确实实是去高家迎娶了青夜，也拜过天地的。”
　　玄靖轩点头：“好，还有哪些东西要陪葬，我记下来。”
　　“还有……当年我送给青夜的玳瑁簪，青夜送给我的陶娃娃，我送给梦瑶的陶娃娃，你娘亲穿过的嫁衣和玄家服饰。”白兔图已经作为遗物送还给宁子昭了，玄墨离指着宁子昭送他的青夜射术图、青夜醉酒图和梦瑶风筝图：“这几幅图也是。”
　　玄靖轩打开画卷，对宁子昭的画工赞赏有加。“宁叔叔总会把娘亲画得很好看……唔，这题诗是馨儿小时候写上去的吧？”
　　“是啊，子昭教馨儿作诗，馨儿就偷偷写上去了。那时她才八岁，竟也能写出这样的诗句，不愧是宁家的孩子。”
　　“我记得当时她写了几首，宁叔叔发现就赶紧制止了她，为此她还不高兴了很久。我看看……射术图：巨熊扑纤影，看客悬惊心。利剑刺胸目，巧技赢盛名。另一张，醉酒图：残阳映彩霞，海棠落翩跹。美人倚廊下，醉酒入梦中。还不错嘛！”
　　“我印象最深的是戏兔图。细腰裹红衣，微风拂乌发。疾箭穿翠竹，纤手戏白兔。此诗对仗工整，十分生动，描述的场景似乎就在眼前。馨儿极有天赋，当年你宁叔叔也是十岁时就能十步成诗，有其父必有其女。”
　　“馨儿小时候可喜欢爹了，你还记得她说要嫁给你吗？”
　　思及美好的回忆，玄墨离不禁嘴角微扬：“她才五岁，突然就赖在我怀里说长大以后要嫁给我。子昭笑容都僵硬了，你娘亲不嫌事大，竟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这才是娘亲的脾性啊！”
　　“我跟馨儿说，你娘亲已经嫁给我了，所以我不能娶你，等你长大以后会有更好的男子跟你相守一生的，你宁叔叔的脸色才缓和些。”
　　“话说宁叔叔这次也不算生气，真正让他动怒的应该是青松镇那次。”玄靖轩说着，思绪也不觉飘到十几年前。
　　那是一个秋日的午后，宁子昭亲自去青松镇讲学，宁家门生和各地学子趋之若鹜，青松镇一时热闹非凡。白梦瑶向来喜欢热闹，便也带着馨儿过去逛一逛，顺便跟青松镇的孩子玩耍。那时白梦瑶时常要回到千年之后照顾白家，所以青松镇上的人对这位家主夫人还不大熟悉；而且白梦瑶让包括宁世馨在内的孩子们喊她姐姐，因而很多人只当她是宁家的某位小姐。那日刚好有个富家公子路过青松镇，恰好知府的儿子也到青松镇找人，两人看到了街头正领着孩子们玩耍的白梦瑶，被她姣好的容貌和活泼的性情所吸引，可算得上是一见钟情。他们见她身上穿着宁家的服饰便认定她是宁家的小姐，嚷嚷着要去宁家求娶，两人还为此大打出手，最后闹到了宁子昭面前。宁子昭了解事情后脸色铁青，冷冷抛下一句“内子顽劣，在下回去定会好好管教”后，也不顾众人围观，一把将看热闹的白梦瑶抱回了宁家。宁世馨和一帮宁家门生大气也不敢出，几乎是一路小跑跟在宁子昭后头回了宁家。据说后来那两位公子带着厚礼去宁家请罪，宁子昭都不肯相见，只能由宁子言出面把他们打发走了。
　　“呵，子昭都气得七窍生烟了，你娘亲还觉得挺自豪的，到处跟别人炫耀这件事。子昭生气却又完全拿她没办法，只能勒令她不许离开他的视线范围。”白梦瑶对自己说起这件事时那洋洋得意的样子记忆犹新，玄墨离不免欷歔：“十年竟过得这么快。”
　　“有娘亲的日子确实过得很快。”玄靖轩走到玄墨离身前蹲下：“爹，娘亲走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可你还有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吗？”
　　玄墨离看了儿子半晌才郑重点头。
　　“那你还有什么身后之事要交待的吗？我希望交待过后，你能振作起来过日子。娘亲不是说了吗，希望我们大家都好好的。你就当她回到了后世，在另一个时空中好好活着，我们就这样隔着遥远的时空思念她，好不好？”
　　玄墨离静默一会，欣慰道：“轩儿，你到底是她的孩子，永远都像她那么乐观开朗。你的苦心我明白了，爹不会让你失望的。”
　　“就是，你不是答应了娘亲要抱上孙子才能去见她的吗？眼下我要守孝三年，至少三年后才能娶妻生子。爹，你要好好保重身子，日后才有力气抱孙子。”
　　“我也记得你答应了娘亲要找到一位互相倾慕之人才能成亲的。眼下你连个对象都没有，我看得向你舅舅求点长寿药才行。”
　　“爹！好吧，你宽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