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如梦》天山小白兔

110、现形

　　白家
　　白穆海端坐主位，细吞慢咽吃着早饭。白逸辰在他左侧，一边心不在焉地喝着稀饭一边偷瞄宁子昭的反应。坐在他旁边的是挺着八个月肚子的秦若溪，她照顾着白承晖用膳，努力不去感受这莫名凝重的气氛。白穆海的右侧是作客的宁子昭，此时心烦意乱地搅动碗里的稀饭，却一口也吃不下。宁子昭下首是白皓雪与白皓然，他们也感受到这诡异的氛围，不断互相传递眼神。
　　“姐，你说姑姑昨晚干什么去了？”白皓然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凑到白皓雪耳旁问道。
　　白穆海轻咳一声，白逸辰轻声道：“食不言。”
　　姐弟俩连忙噤声，不敢在先祖面前造次。
　　“铛”的一声，宁子昭放下汤匙，起身拜道：“晚辈食欲不佳，先行告退，诸位慢用。”
　　白穆海点头，宁子昭便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白逸辰也放下了碗筷：“爹，我不太放心，还是跟去看看好了。”
　　“嗯，去吧！”白穆海目送儿子出去，又道：“若溪，你身子不便，打点一下家里的事情就回去休息吧，我带承晖，皓雪和皓然去药房。”
　　“爹，我没事，还是与你们一同去药房吧，待在房里怪无聊的。”秦若溪笑道：“青……梦瑶不会让他们打起来的。”
　　“师母，你们是担心玄姑父和宁姑父会打起来吗？”白皓然弱弱地问道。
　　“你这孩子，这么快连姑父都叫上了。”秦若溪只觉好笑：“先不要乱叫，你姑姑自有分寸。”
　　“可小叔叔说他们为了抢姑姑终有一战。”
　　“哪个小叔叔？童朗吗？”
　　“嗯。”
　　“别听他瞎说，你姑姑能处理好的。”
　　听着他们的对话，白穆海微微叹道：“青夜这孩子，还真是了不得。”

　　“子昭兄！”白逸辰快步跟上往山门方向走去的宁子昭：“你去哪？”
　　“我等梦瑶。”宁子昭的脚步丝毫未见减慢。
　　“她说了就一定会来，你在百川堂等着就是了，干嘛非要去山门？”
　　“我一刻也等不及了，想快点见到她。”宁子昭没有说出口的是，他光是想象白梦瑶和玄墨离在一起的情形就已经抓心挠肝，心里更是后悔与玄墨离结下和平共处的誓约。所谓维持情义的约定也只有在彼此没有触犯到利益的情况下，如今白梦瑶现身，宁子昭是志在必得，半点也容不下玄墨离与之相争。
　　“人生漫漫，宁少主为何如此急不可耐？”
　　半调侃半慵懒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宁子昭闻声望去，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好跨进白家山门。
　　“梦瑶！”宁子昭一脸喜色迎上去：“你来了。”
　　白梦瑶打量了他一下，连连摇头：“你怎么了，才一晚不见就这么憔悴。”
　　“是吗？大约是昨夜没睡好吧。”宁子昭说着，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她身后的玄墨离。只见玄墨离神清气爽地看着他们，宁子昭想到昨夜心中莫名地不痛快，瞪向玄墨离的眼神也不觉凌厉起来。
　　玄墨离心中好笑，以挑衅的眼神回应。
　　宁子昭怒意更盛，玄墨离也不甘示弱，双方颇有剑拔弩张之势。
　　“怎么，要打架吗？好啊好啊！逸辰哥，快搬个板凳来，我最喜欢看热闹了。”白梦瑶仿佛不嫌事大，还嚷嚷着要去拿些瓜子点心。
　　白逸辰已是急出一身冷汗：“梦瑶，你不劝着点吗？”
　　“劝什么，难道有热闹不看吗？男人的事，打一场就好了。放心，要是打坏了白家的东西，玄家和宁家都赔得起。”
　　“不是这个问题，你……”
　　“逸辰哥，你猜谁会赢？墨离从军，子昭这等文弱书生不会是他的对手，我猜墨离胜算较大。”
　　宁子昭一听心中更难受了，难道自己什么都比不过玄墨离吗？玄墨离听得白梦瑶对自己如此评价不禁嘴角微扬，看在宁子昭眼里又是一阵刺心。两人对峙许久，估摸宁子昭快要崩溃出手时，玄墨离却不紧不慢地说话了。
　　“今日梦瑶以子孙后代的身份首次拜见初代家主，我等在白家山门滋事怕是过于无礼。子昭兄，你确定要与我比试一番吗？你若执意对决，墨离自当奉陪，只是不该在白家放肆，应另寻一处。”
　　不等宁子昭答话，白梦瑶一拍脑门：“对哦，我差点忘了。逸辰哥，带我去拜见白老先生吧！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健朗？听说若溪又有了身孕，真是可喜可贺，胎像可还稳固，知晓性别了吗？承晖也有五岁了吧，好像是跟玄翊霆同年，他一定很聪明可爱……对了，昨日皓雪和皓然学得怎样，有进步吗？会不会连承晖都比不上？”她一边说着一边硬拉着白逸辰往百川堂走去。
　　见白梦瑶离去，宁子昭下意识要跟上，却被玄墨离叫住了。
　　“你还想怎样？”
　　“不怎样，就是想问一问子昭兄，可还记得我俩的誓约？”
　　“……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如今是你我实践誓约之时，子昭兄却似有反悔之意。”
　　“……”
　　“看来子昭兄当初只是随口应答，并未真心想要立下此约。再不然，就是你一直坚信梦瑶会选你，而我也会自愿退出，所以才自信满满与我立誓，用以维持玄宁两家的关系。可你没想到的是，最后梦瑶选了我。”玄墨离嗤笑着走到宁子昭面前：“从前的温润公子正直诚挚，我敬他正人君子，所以缔结此约，相信我们都能做到。可我大意了，与我结约的并非他，而是你。”
　　“与你缔结盟约的确实是他，所以我没必要遵循你俩的约定。”四下无人，宁子昭也终于暴露了温润外皮下的真面目。“玄二公子，你如此得意就是因为梦瑶选了你？哼，梦瑶是我的，她只能是我的。既然从前你都愿意放手，为何如今要与我过不去？”
　　“我放手，是因为青夜更喜欢温润公子，我真心希望她幸福。如果你仍是他，我亦会遵守誓约，为你们送上祝福，一辈子以好友相待。可你不是他，梦瑶之所以会选我也是因为发现你并非从前那个他了。”
　　“荒谬，我就是她所爱的人！若非如此，当年她也不会让我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她会这样觉得，定是你在背后搬弄是非！”
　　“哼，是吗？宁子昭啊宁子昭，你看看自己，到底还有哪一点像那个霁月清风的温润公子？如今的你不孝父母、急功近利、工于心计、冷酷无情，这些梦瑶都是看在眼里的！你已经变成了她最讨厌的模样，教她如何安心与你相处？”
　　“一派胡言，昨日我与梦瑶还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相谈甚欢？你怕是自欺欺人吧！梦瑶对我说，她看到你变成这样十分愧疚，觉得是她把你害成如今模样，所以想要补偿你。她并非真心与你一起，只是出于愧疚感。她喜欢的，从来都是那个不问世事、与世无争、品性淳良的温润公子，是那个只会躲在自己房间里妙手丹青，焚香抚琴，连对她说话都会脸红的宁家少主，而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你！”
　　“即便是因为愧疚，她也是要与我一起的！”
　　“两人之间若无感情又能在一起多长久？愧疚感也是有期限的，到了被消磨殆尽的一日，你又要如何挽留她呢？”玄墨离凑到他耳畔：“说来我还应该感谢你。要不是你把温润公子封印起来，我怎能荣升首位，为梦瑶所选？况且你也说了，与我结约的是他，那我就不必在意什么誓约了。宁子昭，你没想过会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吧？”说罢便悠然往百川堂走去。
　　“玄~墨~离~”宁子昭怒火中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如炬。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宁子昭细想，玄墨离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昨日白逸辰也说过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就连宁家人也对自己有几分忌惮，难道如今自己身上连一丝从前的影子都找不着了吗？宁子昭暗下决心，既然白梦瑶喜欢的仍是从前的自己，那他一定要把温润公子寻回，不能让玄墨离得意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