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燃》花重九

17、chapter17

　　余烬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只见单柏胸口微微起伏，衬衫也有些汗湿透，似乎是匆匆赶来。他的脸上带着些许的烦躁，对余烬说了些什么，可舞台上的音乐声忽然又嘈杂起来，吵得余烬完全听不清楚，只看见单柏用手指着自己的脸，好像是在询问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余烬急忙摇摇头，大声告诉他自己没事，并且试图侧身往外挤，离开这里。
　　单柏见余烬的动作心里更气了，他一把抓住余烬的手，带着他穿梭出人群，来到舞台候场的地方，周围的噪音终于低了下来。
　　单柏咬紧后槽牙，耐着心问：“不是让你在包厢里安安稳稳地等着我吗？乱跑什么？”
　　余烬羞愧地低下头，躲闪道：“对、对不起，我没想过要进来打扰你们的……”
　　“那你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呆一晚上吗？更何况你现在这副模样离开，想去哪？难道还想回去挨揍吗？”单柏一见余烬脸上的肿胀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刚跟自己分别就挂了彩，除了被家里人打的，单柏也难以想象其他的缘由。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无视从余烬嘴里说出来的口是心非的话，从兜里掏出手机，“是不是被你那个后爸打的？需要报警吗？”
　　一边说着，一边输入了110三个数字，不过输入完了之后，单柏并没有着急按下拨打，而是手指悬在手机界面上方，挑起眉眼看向余烬，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别！”余烬急忙道：“我没事！真的！就是正常吵架而已！”余烬想起那个男人满脸无赖说出的那些话，毕竟是自己先拿出刀来威胁男人的，就算警察来了，也会被那个人颠倒黑白，做完了笔录，恐怕自己还有更大的苦吃，过去所有的经验都在告诉他，这种家庭内部的纠纷警方根本懒得处理，只会潦草训斥几句就转身离开。余烬现在只想逃离那家伙的身边，离得越远越好，最好是到一个那家伙找不到自己的地方。
　　“真的？”
　　“嗯！”
　　见余烬态度坚决，单柏这才把手机收了起来。
　　不过是做做样子，他才不会吃力不讨好地去插手眼前人乱七八糟的家事。
　　手腕被单柏攥着，余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低着头默不作声，直到对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余烬的手腕才被倏地甩开。
　　“咳，这里房间很多，不差你一个，今晚上你就先留下。”单柏冷声道。
　　余烬乖巧地点点头，“那你、你晚上也住在这里吗？”
　　“当然——”单柏微微一怔，忽然止住了脱口而出的话。他意识到自己方才几乎立刻就想出了应对母亲的理由，平时演出结束以后他都会离开，为什么余烬一来他就要不假思索地跟着要留下来？
　　眼前的人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要为他的安危负责？
　　单柏眉头微皱、眸色暗沉地盯着余烬，此时正好是两首歌的间隙，幕布落下来，站在台上的阮清河一偏头就看见了正在说话的两人，他注意到单柏幽暗的眼神，“啧”了一声，随手把话筒扔给队友，转身就蹦下了台。
　　“喂！单柏，今天没你不行啊！好歹是新歌宣传，你不上台怎么行？！再不上台粉丝要炸了！”
　　单柏的目光压根就没从余烬身上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又重新拉住了余烬，仿佛只要一松懈，眼前的人就会趁机溜走。
　　“小阿烬应该也超想见你上台，对吧？”阮清河自来熟地把手搭在了余烬的肩膀上，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单柏的目光立刻就挪开了，悄然落在阮清河那只不老实的爪子上。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好玩。阮清河扯扯唇角，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他偏过头向余烬投去希冀的目光，余烬则期待地望向单柏。
　　“想看？”单柏犀利地俯视阮清河。
　　余烬乖巧点头。
　　“……行吧。”单柏露出一副勉强的表情。
　　阮清河立即屁颠屁颠地把立在角落里的贝斯递给单柏，一边话痨地对余烬道：“这回新歌贼有意思，叫《2020AV2》，让单柏柏给你讲讲怎么回事儿。”
　　余烬的目光里立刻多出了几分求知若渴。
　　单柏瞪了一眼阮清河，才解释道：“2020AV2是一颗绕日小行星，它的运行轨道完全处于金星的运行轨道内部，科学家们猜测可能是因为与某颗行星相撞，才导致这颗小行星被抛进了金星的轨道，想要穿越金星的轨道相当困难，还必须拥有一定的运气，它脱离轨道的唯一途径是在重力作用下与水星或金星碰撞而被抛出轨道，但更有可能的是它会撞向这两颗行星中的一颗，导致爆炸消亡。
　　“目前这颗小行星只有在黄昏和黎明才看得见，很像金星，这两者都非常接近太阳，而众所周知金星的周边是没有卫星存在的，因为金星距离太阳太近，只要有天体接近金星，就会被太阳的引力所捕获，最终被瓦解，但这颗小行星却顽强地存活了下来，虽然渺小，可它一旦被发现，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它存在的意义。”
　　“哦。”余烬看似懂了，但对于单柏口中的名词还是似懂非懂，单柏也不打算解释，他把自己对于星星的观察写进歌里不过是为了做点记录罢了。
　　他写过很多以星星命名的歌，其实都是为了记录自己在第一次看见这颗星时的感受，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创作歌曲的欲望了，直到前天晚上在观星台上两个人一起看金木相合的时候，他才决定把这首歌整理出来发表。
　　“其实单柏是我们乐队里人气最高了，可惜他不愿意抛头露面，更不愿意当主唱，不然我们的组合肯定比今天还要爆火，不信你待会儿看看，只要单柏一上台，整个酒吧的天花板都要被掀飞了哈哈哈。”阮清河拍了拍单柏的肩膀，调侃道。
　　单柏：“少贫，准备上台。”
　　“好好好。”阮清河随口应声，然后转身举起手朝台上的乐队打了个招呼，台上的人回复ok后，两人便利落地上了台。
　　幕布缓缓拉开，单柏上场后现场掀起了新一波的高潮，人群的喧哗声成了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投映在余烬目光里的只有神色专注地拨弹着手中贝斯，轻轻呵唱的单柏，他的上半张脸戴着一张兔子面具，可是并不能阻挡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带给人的冲击力，
　　夜幕下淡蓝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睫毛根根分明，鼻梁挺翘，无怪乎在学校里被称为校草，即使是在校外，哪怕在成年人的圈层里他的样貌也毫不逊色，穿着打扮更看不出一丝少年人的青涩，站在舞台上的单柏成熟、叛逆又蕴藏几分冷意和理性。
　　没有任何人能压得过他的神采。
　　——哪怕是主唱。
　　而这首歌里最高潮的部分却是合声，主唱的声音渐低，合声忽然高昂，单柏倏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右手扶住麦克风，唱道：“你以为我在挣扎吗？你以为我在顺从吗？蛰伏是野心者的隐藏色，未来扯断你的引力线，而我的轨迹终将由我自己主宰。光芒永远不会被覆盖，我会被所有人看得见，看得见我向梦想奔赴而去。”
　　合声结束，单柏高高地举起麦克风，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时瞥了一眼台下的余烬，见余烬呆呆地望着台上的自己，他立刻收回视线，唇角却勾起了一丝角度，又引发了台下众人的尖叫。
　　余烬已经完全被单柏的歌词所打动，他想，这个人有主见、有梦想，未来目标明确，跟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却偏偏被自己缠上了。
　　死亡曾经是他的愿景，但他现在已经没那么想死了，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他的心就被舞台上光彩夺目的人占满了。
　　他就是想要这个人看得见自己，记得住自己，而不是像单柏口中所叙述的这颗小行星，每天只知道躲在金星身后鬼祟地藏匿着自己的行踪，他曾经在角落里暗自观察着这个人的一举一动，用画笔记录下他每个瞬间的模样，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单柏，更没人比他更清楚地知道藏在他完美无瑕的面皮之下的本性究竟有多么恶劣，但就算如此，又怎样呢？欣赏表演也是一种乐趣。
　　原本他并没有打算把自己的奢望说出口，只在阴暗的角落里满足着自己的窥视欲，可现在那些欲望再也无法压抑，它们从狭窄的心口迫不及待地喷涌而出，遍布四肢百骸。
　　他的双手蠢蠢欲动，他的心脏擂鼓不歇，他渴望着眼前这个人永远属于自己，他要在他身上刻上只属于自己的记号，从他的身上汲取从没获得过的东西，让他永远也忘不了他。
　　也许等到他的痴心妄想被发现的那一刻，就是他撞在金星身上粉身碎骨的时候。
　　但无论那股想要把它剥离的引力究竟有多么强大，哪怕化为灰齑，都休想把他从单柏身上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