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折枝》潇娆

22、权当诀别

　　伸手推开竹制的栅栏，惘然这一步迈的有些沉重和茫然。脑子里清明的没有丁点思绪，不是她没去想，而是，她有些胆怯不敢去想，有时候实是的确是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这是要出去？”男子回过身来，墨色的眼眸依旧没有一丝波澜，唇边的笑仿佛刻上去一般淡淡的悬在脸上，这笑依旧平易近人的拒人千里：“还是刚回来？”
　　这一瞬间，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支离破碎了。巨大讽刺肆无忌惮的在里面横行，且趾高气昂。看来自己眼光却是不错，挑的心上人却是没有心的。就在这么短短的须臾片刻，玑璇地宫玉旭手中的那人形傀儡的眼睛竟会如此清晰的浮现在她眼前，空荡荡的黑漆漆的，原来是含着热泪，和着真情将心掏出来与那无心之人。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伤，更何况且今遇上的还是一池千年寒冰。
　　“园中景佳，欲随意逛逛。”她笑的十分自然，甚至有些故意的自然。
　　“好兴致。”牧熙负手轻笑，身子侧了侧没什么异常。
　　惘然含笑转身，那人道是端端冷木硬铁造的么？竟是没了骨血的躯干，眼泪流出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带她反应过来抬手擦拭的时候，却再也擦不干了。
　　那泪水，滴在手上竟是灼人的滚烫。眼前模糊起来，昏沉的脑子不辨方向，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开始凌乱的脚步控制好走出他的视线，走出这个园子。至于能走去哪？
　　她现在不能想，脑子里的宝贝又在闹腾了，只是这次，又有谁人为她担心！呸呸！什么担心，怕也是为了哄骗与她做出的样子吧。

　　深秋傍晚。翠微山翠微山庄，赏荷小筑。
　　按理说这暮色四合的傍晚，夕阳西下烧的那半边天红艳艳的，该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浪漫意境。
　　但是立在窗边的牧熙却只看到了前来参加莫羽婚宴的达官显贵们讪讪离去的背影，这场亲事牧熙猜中了开始，却将结尾猜的有些出入。他只需要稍稍低头便可以看到此时在他身后跪了两三个时辰的莫家兄妹。只是比起他们，手里的玉簪花似乎更耐看一些。
　　玉簪花不比糜途有什么高贵血统神秘来历，只是寻常可见的平常花朵，只是这小小的一枚玉簪小巧的晶莹剔透，莹白的花瓣嫩嫩的靠在他手心，看似坚韧，却是易碎的只需他轻轻拢上手掌，顷刻间便会香消玉损。
　　他习惯这样的感觉，掌控一切。
　　“门主！莫笙求你。”声音中是耐不住的急迫。
　　“我哥哥求你，我也求你！”呵呵，竟连一向不可一世的莫家小姐也跪上了。
　　牧熙心里明白，那沉在荷塘下面的女子对于这两兄妹来说却是非同小可。谁都希望自己多年前死掉的亲人活着吧。那千年寒冰乃是上古神器，尘世间的浑浊事物触碰到这千年寒冰的无疑例外的灰分湮灭。而这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实乃世上第一肮脏之物，现下莫笙的母亲却安然躺在这寒冰之中。唯一的合理解释，便是她没死。
　　只是，这事情告诉他们却也没什么意思，早在牧熙走进这山庄的那刹那，便感觉到了这里密布的妖气，妖气浓厚的竟将空气都熏的偏紫了。在瞧瞧满园逆了这季节时令的万紫千红，那迎着秋风怒放的碧色莲花。如此妖异的情景，竟被这群无知蠢材当做难逢的奇景。
　　“即便是，活着又如何？”牧熙避开重点：“你二人是想掘了那荷塘还是想劈了那寒冰？”
　　两人神色一变，脑海里装着的东西被他一语道破。不自觉的对视一眼，莫笙知道这方法过于粗鲁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是在他看来可是唯一的方法了。
　　“这荷塘养着寒冰，这寒冰养着你们母亲。”对于大概的母子之情牧熙是完陌生的，给了他这副皮囊的女人不过是他父王后宫的一个小小宫女，而自己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交易品，回忆卷着潮水涌来，让牧熙有些措手不及。
　　见自己主子全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而是皱着眉陷入了沉思。便自力更生的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
　　荷塘养着寒冰，寒冰养着母亲。若是贸贸然破坏的荷塘或者寒冰，那便是断了母亲的活路了。但是自己却是万万没有靠近寒冰的资格的，手上的鲜血太多，怕是肮脏到连那寒冰都会认为让自己灰飞烟灭是轻罚了呢。
　　旁边的莫羽怕是也想到了这一点，慢慢的姿势由跪变为做，原本低着的头也慢慢的抬了起来。动作慢慢的随便了起来，大概是想清楚了，即便是自己在这里跪上个三天三夜那背对着他们的什么什么门主也没有办法让他们见到母亲，或者救出母亲。
　　“门主。”莫笙对自己的这个没大没小行为举止毫无分寸的胞妹，是没有丝毫办法的。看她现在的反应，许是将门主当做什么江湖上浪得虚名的小混混头目了。这样下去非把她这条小命丢在这里，还是三十六计遁了吧：“我们该告退了。”
　　即便是就母不成也不能赔上这丫头的性命，让她去那黄泉去和那什么什么活死人名诺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吧。
　　“其实，你们也不用担心。”难得的，门主竟也会开口安慰他人？一直立在檀香茶几边整理行囊的凌林颇为吃惊的抬起头，耳朵听到自家门主继续说着：“等个六七百年，便也出来了，到时候让你们的子孙后代帮你们行这孝道，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门主，我可以将这番话理解成你为了活跃气氛说的笑话么？

　　那个，这个。潇湘见为首的莫家兄妹匆匆离去，便估摸着时间该是去叨扰寒亦渊的时候了，再说了这婚礼的主角一个走了，一个变烟了，遂觉着好戏演完。身为观众的自己也该散了。
　　眼珠子一转，脚便不太自觉的向房门走去。
　　“三公主，您出来也有些时日了，不会极兰看看么？”现在回头去审视那领头人倒也觉着此人非同一般，对主子忠心不二，在极大的悲伤之下还可以保持头脑清楚的仔仔细细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分析个透彻。以上行为均为其分内之事，所以说他是强压下一腔悲愤为他主子寻找真凶，倒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本宫来去自由。你管我！！”狗拿耗子，你闲着没事不会带着你那死人骨灰，哦，没有骨灰。带着你们的东西回极兰，把事情说与父王。想把本宫顺回去？做你们将功补过的那个‘功’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响是响，可是要管用才行啊。
　　“沧海，你主子可是许我跟着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有人在赤川地界上公然不把赤川王放在眼里。
　　沧海有些为难，也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为什么从主子踏出这翠微山庄的那一瞬间，他便有一种心惶惶的感觉。心下也祈祷着自己是杞人忧天，主上他吉人天相。
　　“沧海，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什么嘛，就算你家主子出去不带你也不用这个样子吧，留下了陪本小姐就这么，这么委屈！？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沧海喃喃道：“好像是主上。”
　　“瞧你这点出息。”少女哑然失笑，拉上这身形高大的男子一路出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对那屋子里的极兰人撂狠话：“你们敢在父王面前提我，小心你们的小秘密！！”

　　“你们门主夫人，杀了寒亦渊。”这苍老苦涩的声音竟会是自己的么？少女面前站着的是刚刚从牧熙那回来的莫笙。对上他的眼睛之后，潇湘看到的便是她想知道的东西。这，这该死的，他已经死了，寒亦渊你说过你的命是留给我去取的！我早就知道那什么门主夫人是打不过你的，你怎么可能败在她手里：“你骗人的吧。”
　　莫笙皱眉，沉下声音，冷冷道：“你，会读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