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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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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最后一次相见。
她为自己举行了一场婚礼,也为自己举行了一场葬礼。
她说要嫁给岁月。此后她永不老去。
那天原本寂静无声的大厅里顷刻间哭声一片。
她登上最后一阶楼梯。揭下台上的黑布。
镜框里的她依然笑如春花。只是春花凋谢了颜色。
她站在那里细细打量,笑道,“江禾,我好看还是照片好看?”
他没答话,浑身透着温柔的绝望。
她也不再问,背对着他站在那里,站在他触手也够不到的地方。
眼前的程央和十九岁的程央重叠在一起。
都说着让他刻骨铭心的话。
她就背对着他,孤绝成了天边一道鸿影。
“我认识你十一年了。我再也没有第二个十一年可以给你了。江禾,年少轻狂就这一次,都给了你。我要食言了,我要不起你的共白头,你去给别人吧。”
一生能有多少刻骨铭心哪。多少海誓山盟,多少风尘杯酒,都比不上她那几句话。
后来他常常想,生又何欢,生又何欢?
江禾,不如随她去吧。那剩下的话,全当没有听到罢了。
他应不了她。应不了。
那一年二十九岁的程央撕下自己的裙摆,碎片像无数只翻飞的蝴蝶。
飞向一个安逸的世界。
“江禾,我自少时遇你,十一年。我看着你走到今天,也要看着你走向明天。”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那声音越来越轻。
“我要看着你娶妻生子,看着你美满和乐。你答应我。”
他没说话,伸手接住她一片裙摆,像停在掌心的一只蝴蝶。
她却不依不饶,“答应我,江禾。不然我死不瞑目。”
他放飞了那只蝴蝶,那样的眼神缠绵又绝望。
那个背影,后来在梦里,看尽了一生。
“好,答应你。”
生如夏花,灿烂一瞬。
而她生如蜉蝣,朝生暮死。
十九岁的孤山路上,她笑言不想嫁他,谁料一语成谶,这一生果然再也嫁不了他。
他说不怕。他不怕生死,不怕孤独终老。
可她一句死不瞑目,他就怕了。
日本海的浪声空旷而神秘,她迎着海风吹干脸上的泪水。
笑得有些得意。
江禾,我就知道你爱我。
她认识他十一年,离开他六年。
江禾,再过一个六十年,我们就不会分离了。
离开他那年是二十三岁的武汉。那一年的樱花开得真好。他说下午的飞机,要她去接,她在樱花树下枯坐了一天。
没接一个电话。
傍晚时她站起来,拔出手机卡扔进路旁的垃圾箱,连同一张攥皱了的诊断书。
最多只剩十年。
她不是圣母,没有多么大度,看不得他同别人在一起。
可她更看不得拿这剩下的十年束缚他一辈子。
我爱你。所以我放你走。你去爱别人吧。忘了程央。忘了吧。
一别六年。
她没回头,他就一直等在江南。守着她梦里的江南小镇,等着白头那一天。
六年后她回来了。然后,他就彻底失去她了。
她也彻底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