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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式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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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南松见王小虎似乎不大明白,于是解释道:“天地万物俱有灵性,若得机缘草木也可成精。但若是任其自行修炼,往往步入歧途。特别是‘五鬼’之树,由于常年附着阴灵邪祟影响心性,很容易在成精以后变成为祸一方的妖孽。这株柳树正是如此,想不到它吸附阴灵邪祟,已有些许突破震慑它的风水格局的一拼之力。只要它成功脱困,就会变成树妖,到了那时,吸附于树上的阴灵邪祟就会全都供它驱使,收伏它很是麻烦。总算万悲师兄及时出手,在柳树脱困之前以佛法神通将它点化,解去它的一身阴邪怨气,让它从此皈依我佛,依正道修行。顾家大宅的变化小虎你也看出来了,只要我们给村民们留下《往生咒》和《妙法莲华经》,让他们每日在柳树面前诵读,这柳树就能凭借经文的力量超度继续前来依附它的阴灵并依佛法修炼,久而久之它不仅不会为恶一方,还会成为碧湖村的守护精灵。”
王小虎叹道:“实在是太神奇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这些事是真的!”喻南松微微一笑,道:“佛曰如是。”
离开顾家大宅,万悲大师吩咐喻南松与王小虎好好叙叙旧,他自己则去村长说明顾宅的情况并传下经书。来到客店便见苏媚与李忆如坐在角落中的一张桌子旁边吃东西,苏媚早已看见两人,挥手示意他们过来。王小虎与喻南松在桌边坐定,苏媚道:“小虎,还有一位大师呢?”王小虎向苏媚与李忆如介绍了喻南松,然后道:“万悲大师找村长去了,过一会儿应该就会过来。对了苏姑娘,我们此去蜀山是否会经过荆州?”
他把除魔大会的事情说了,李忆如道:“那我们就先去荆州好了!如果爹爹有去那里,就不必千里迢迢跑到蜀山去了!”王小虎道:“这得要问问苏姑娘的意思呢!当初可是你死缠着人家,说去蜀山的啊!”
李忆如笑道:“好啦好啦~苏姐姐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
苏媚微笑点头,李忆如拍手道:“嘻~那太好了!真没想到可以提早见到爹爹!”
王小虎道:“忆如,这次见到你爹,若他不打算留你在身边,你就得乖乖跟我回仙灵岛去,哪也不准乱跑,知道了吗?”
李忆如小嘴一撅,道:“哎呀知道啦!小虎哥你烦不烦,难道忆如就这么没有信用么?”
苏媚微微一笑,有意无意地望了望客店的大门,道:“小虎,你未免担心太多了。我有些累,先回房休息一会儿。”
李忆如道:“苏姐姐,你不吃了呀?这些鱼酥、酱肉脯和饼多好吃啊!”
苏媚笑道:“我不吃了,忆如,你也别吃太多,要是吃成个小胖妞,可就不漂亮了。”
她向喻南松点头示意,随即起身离桌。李忆如也要跟着去,但还没走几步就被王小虎叫住,道:“忆如,你怎么会有钱买新靴子?是不是苏姑娘掏的钱?”
李忆如道:“当然不是,这个是我做好事换来的!”
王小虎闭眼摇头,道:“你做好事我可不相信,你不闹事我都要烧香拜佛了。”
李忆如跺了一下脚,道:“哼,臭小虎哥,老是不相信我,我不跟你说了!”
她作势欲走,喻南松急忙拦住,笑道:“忆如小姑娘如此可爱,怎会闹事呢?你小虎哥哥一定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做了什么好事,说给哥哥听好吗?”
李忆如撅着小嘴坐到喻南松身边,背对着王小虎道:“还是喻大哥哥明白事理,忆如就说给你一个人听,不给那个臭小虎哥听到!”
李忆如虽说不给王小虎听,但她说这番话的嗓门可不小,显然是故意说给王小虎听以气气他的。王小虎在李忆如背后,对着喻南松无奈地摊了摊手。喻南松微微一笑,便认真听李忆如说她今天的经历。
这碧湖村不仅风景秀丽,小吃也是一绝,尤其是那用米面与鲜鱼制成的特色小吃鱼酥,滋味鲜美无比。与王小虎分开后,李忆如拉着苏媚买了不少鱼酥,边吃边逛,然后才到村口的客店准备打尖。
才到客店门口,就见厅堂里围了不少人。一个公子哥打扮的人趾高气昂地坐在厅上,他的对面站着一对不知所措的夫妇,夫妇的身后躲着一个与李忆如年纪相仿的女童。女童满脸惊惧,颊上泪痕未干,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女童的父亲搓着双手,对那公子哥点头哈腰,道:“这位少爷,□□她还这么小,不可能说谎的,她应该是真的没拿您的东西,请您放过我们吧。”
那公子哥哼了一声,道:“许老板,你凭什么让我相信?我的手下可是亲眼看见你女儿鬼鬼祟祟地进了我的房间,在里头东翻西找还被逮了个正着,我的那颗极品黄水晶偏偏又不见了,你怎么给我解释?”
那女童许□□低声说了一句“我是进去找兔儿的,没拿你的东西”,接着又大哭了起来。就在这时村长赶到了,公子哥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于是许□□的父亲,也就是客店的东家许老板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这碧湖村虽然地处偏僻少有人来,但偶尔还是会有路人前来借宿。许老板为人热肠,于是把自己家开成客店由妻子照看,以免路人想要借宿却找不到地方。
也就是这两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万悲大师与喻南松来了,王小虎、苏媚以及李忆如来了,这个公子哥也带着几个下人兼保镖来了。只不过这公子哥是昨天来的,在客店借宿一宿,见碧湖村风光明媚,于是打算多留一天欣赏美景。
许老板是个猎户,每天都要进山打猎。今天他捕了几只兔子与山鸡回来,女儿许□□见野兔可爱,便要了一只过去玩耍。但野兔要逃,满屋子乱跑,最后钻进了公子哥的房中。此时公子哥带着一干手下游湖去了不在房中,于是许□□便钻进屋子,想要把野兔找出来。
就在这时,公子哥留守行囊的下人解手归来,将许□□当作小偷抓了起来,让许老板去找主子回来查看有没有丢东西。公子哥回来一翻,发现自己藏在枕下的一块极品黄水晶不见了。加之原先钻进房中的野兔早已趁着没人注意跑得无影无踪,于是公子哥就认定许□□是偷水晶的贼,双方说理直到现在。
李忆如看不惯公子哥的作为,跳出来骂他。公子哥虽然生气,却也不愿和李忆如计较,对村长言道只要找回水晶,自己就不再追究是谁偷的。而善于寻宝的锦八爷通过几天的调养元气已复,李忆如便将它放出,结果在公子哥房中床墙之间的死角夹缝中找到了公子哥的所谓“极品黄水晶”,想来是公子哥自己没注意,不小心把水晶给丢了进去。许家人洗脱冤情,公子哥也没脸继续逗留,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赶夜路去了。
许老板十分感激李忆如,见她苏媚带着她投宿,说什么也不肯收钱。而许□□为了感谢李忆如,将自己用辛苦一年才收集好的野兔绒毛缝制的靴子送给了李忆如。那是许□□打算过年穿的,所以她缝得十分用心,一双靴子十分漂亮。李忆如不知内情,见那靴子十分喜欢,接来一试也正好合脚,于是爽快地收下,就穿在了脚上。
李忆如把事情说完了,喻南松拍拍李忆如的头,夸奖了她几句。王小虎讪讪地向李忆如道歉,李忆如哼了一声,跑了开去。
王小虎苦笑道:“对这个小丫头,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喻南松道:“看你们情感那么好,让人羡慕不已!看来小虎你是把李小姑娘,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吧?”
王小虎道:“亲妹妹?我可从不觉得这个老令我头痛的小丫头,有把我当成哥哥呀!说实在的,我倒是常被她耍得团团转!”
喻南松叹了口气,道:“小虎啊,你真傻……正因为她那样子,所以你们俩才是当真的融洽啊!我也曾有位亲妹妹,也是同李小姑娘一般天真无邪,只可惜……她后来被歹人所害!”
王小虎默然,喻南松续道:“所以你要多珍惜和保护你身边的这位可爱的小妹子,可别像愚兄这样,如今只能在心中独自追忆了。”
王小虎心中暗叹,点头道:“谢谢喻大哥赐教,小虎定会铭记在心。”
喻南松是佛门俗家弟子,没有喝酒的习惯,与王小虎一起喝茶叙旧,聊起各自这些年的生活来。一壶茶饮尽,万悲大师这才回来。王小虎本想为万悲大师叫些饭菜,但万悲大师辟谷不食,只是喝了些茶水,道:“师弟,村长说当我们在探顾家大宅的时候,湖中又起风浪,掀翻了几条渔船。按照以往的情形,今晚顾家大宅会有女鬼出现,我们等到三更时分再到顾家一探,如何?”
喻南松点了一下头,要再探顾家王小虎自然也请求同去,万悲大师答应了。三人各自回房养神休息,等待三更再行动身。
李忆如与许□□玩了许久,这才回到房间准备睡觉,却发现与她同住一房的苏媚并不在房中,便猜苏媚一定又是一个人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在想心事。李忆如推开窗户,果然发现苏媚独自俏立客店后的一棵梧桐树下,双手抱胸,正在想些什么。李忆如嘻嘻一笑,开门下楼。
梧桐树下,苏媚暗自神伤,心道:“唉……竟把紫露竹心误以为成是魔器……魔锥的魔力太强,我根本无法使用自如……我究竟该如何才能拥有强大的力量呢?到底下一件魔器是在哪里?”
苏媚正在烦恼,却听身后一个稚嫩却刻意压粗了嗓门的声音道:“呜呜~我来索你的命了!”
人在专注于思考的时候颇忌打扰,因为这个时候往往最容易受到惊吓。苏媚一惊却很快做出了反应,脚尖在树干上一蹬的时候一对峨嵋刺也已握在手中,舞得滴水不漏地护住后背。苏媚闪电般离开梧桐树丈余,手中法术蓄势待发,娇叱道:“什么人──”
梧桐树后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李忆如笑道:“嘻~是我啦!苏姐姐被吓着啦?”
苏媚眉头一皱,很快观察了四周的情况,这才松了一口气,散去法术收起峨嵋刺,道:“原来是你啊忆如……我还以为是什么人……你真的吓了苏姐姐一大跳!”
李忆如笑道:“嘻~人家就是故意要吓苏姐姐的啊!”
苏媚捋了捋李忆如的头发,道:“你真是淘气的丫头!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李忆如道:“这该是我先问问苏姐姐才对啊!苏姐姐怎么会深夜跑来这里来?”
苏媚微微一笑,道:“苏姐姐想自己一个人想点儿事情,不希望被人打扰,忆如你不是都知道吗?”
李忆如道:“苏姐姐又在神秘兮兮的了,有心事,那要说出来啊!”
苏媚摇了摇头,道:“不……这些事情,你年纪还小,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因为……那些……是令人不堪回首的一些昔日往事……”
李忆如一个小孩,并不能理解苏媚的意思,依然笑道:“就因为会痛苦,所以才要讲出来啊。”
苏媚笑道:“傻丫头,有些事说出来,只会徒然使自己更痛苦,甚至还有被对方出卖、背叛的危险!”
李忆如道:“哎呀呀~人家怎么会出卖苏姐姐呢?”
苏媚摇了摇头,道:“不,有时候出卖或背叛,常常都是被逼迫的。所以,就让我把这些事放在自己心里面吧。苏姐姐也是为了你着想啊!”
李忆如撅起小嘴,道:“真讨厌,苏姐姐都信不过人家……”
苏媚苦笑道:“忆如,苏姐姐不是信不过你……”
李忆如还待分辩,却听王小虎在身后不远处说道:“忆如,你该回去上床睡觉了喔!”
李忆如转身道:“啊,原来是小虎哥……怎么你们好像都一副要出门的打扮?”
王小虎道:“我随万悲大师还有喻大哥,要再去顾家看看。”
李忆如早就听说今天碧湖起大风浪掀翻船只,到了晚上顾家会有女鬼出现。她从来就不是怕鬼的孩子,毕竟连鬼族的老大都是她的叔叔。听到要去顾家李忆如双眼一亮,道:“真的吗?太好了!人家也要跟!”
王小虎皱眉道:“不成,这不是去玩闹!我就是过来吩咐你先回房去睡觉的。”
李忆如撒娇道:“不要啦~人家精神还好得很。”
王小虎不想跟李忆如多做纠缠,对苏媚道:“苏姑娘,可否麻烦你代为照料一下忆如?我担心她又会四处乱跑。”
苏媚偷偷看了一眼万悲大师,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好啊~请你放心吧,我这便带她回房就寝。”
李忆如撅嘴道:“真讨厌,苏姐姐你怎么可以当臭小虎哥的帮凶?”
喻南松笑道:“李姑娘,小虎他是关心你,才希望你早些就寝。明日大家要搭船前去荆州,你还是早点睡,养足精神的好。”
眼见大家都在劝自己回房睡觉,李忆如索性坐在地上耍起无赖来,叫道:“哼,你们都联手起来对付我!”
众人哑然失笑,苏媚道:“小虎,以忆如她的个性,是绝对不肯乖乖回去的。即便现在回去,也难保不会再偷偷溜出来!其实我也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不如忆如就跟着我们一起,由我负责来照顾她?”
李忆如听苏媚替自己说话,拍手笑道:“嘻~还是苏姐姐人最好了!和小虎哥比起来,果真是不一样。”
王小虎沉吟道:“这……”他看向万悲大师,万悲大师却淡淡地盯着苏媚,道:“小虎施主,就让李小姑娘与我们同行罢了。这位姑娘说的不无道理,老衲也认为,有这位姑娘照顾,李小姑娘应该会很安全。”
万悲大师语气有异,喻南松急忙出来打圆场,道:“现在已经三更了,既然决定,那我们就出发吧。”
苏媚心中暗暗冷笑,牵了李忆如随王小虎往顾家大宅走去,却刻意与万悲大师以及喻南松保持着一定距离,似乎在防备他们。众人来到闹鬼的那片院落外边,果然远远地就听见一串悲惋的歌声。歌声虽轻,但此地僻静,众人都能听得清楚,女子方才唱罢的是《诗经》中的《式微》。李忆如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苏媚捂住嘴巴。
众人伏低身子,借着杂草的掩护渐渐靠近顾宅围墙。这里是顾宅的偏院,是厨房以及下人居住的所在。只见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坐在井口的青砖上,旁边侍立着一个宫女打扮的女人。女子从头到脚不论皮肤还是衣服全是一片冰蓝色,背对众人正唱着另一首悲惋的离歌。一曲唱罢,女子幽幽地叹了口气,抬头望望天上的明月,道:“算算日子,父亲被那和尚抓走,到今日已整整七年了。”
一旁的宫女道:“郡主,王爷神通广大,他一定不会有事的。”被称作郡主的女子道:“但愿如此……莉姨,今日母亲又神志不清,你帮忙劝解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宫女道:“奴婢怎敢让郡主一人逗留于此,此地今日有很显著的变化,不知是否有高人出手收了那件宝贝。前两天就听说有人在调查王妃掀起风浪的事情,今时不同往日,还请郡主早些回宫。”郡主起身道:“也好,我们这就回去吧。”
喻南松与王小虎对视一眼,看来藏于湖底兴风作浪的妖怪,与这被称为郡主的女子有这莫大的关系。而他们也看清楚了,那女子起身后浮于空中,地上没有影子分明是个幽魂。而那宫女皮肤一片惨绿,原来是个溺水后尸变的尸妖。但万悲大师却呆若木鸡,望着那个郡主一点反应也没有。喻南松悄声道:“师兄,你怎么了?”万悲大师眼露迷茫之色,喃喃道:“这孩子有一种奇异的气息……令老衲……十分熟悉!”
他们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立即被那尸妖发现,道:“咦……什么声音?……有那边有人,郡主小心!”她将幽魂护在身后,双臂上尸气时隐时现,道:“不知是何方高人驾临,可否现身一见?”
万悲大师等人见自己行藏已被识破,于是纷纷跳过断墙,站在尸妖面前。不料那尸妖见了万悲大师竟大吃一惊,急忙跪倒拜道:“奴婢参见王爷!王爷……您终于回来了,王妃与郡主等您……等了好苦!”
喻南松奇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称呼我师兄为王爷?”
万悲大师脸色阴晴不定,那幽魂上前一步,恳切地道:“父王,您忘了女儿了吗?”
喻南松平日最尊敬的,除了千叶禅师就是这位万悲大师。他见万悲大师抬手按额似乎十分痛苦,于是对那幽魂喝道:“大胆妖孽,竟敢口出妄言!”
喻南松一挥折扇就要动手,尸妖反手将幽魂推到井边,喊声“郡主快走”,就与喻南松战在了一起。王小虎见万悲大师双眼紧闭,光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于是吩咐苏媚照看李忆如,拔刀向那幽魂冲去。
那幽魂容颜清丽,也确实有王族郡主的气质。她见王小虎冲来,先是受了一点小惊吓,紧接着便捧出一个茶碗大小的冰蓝色宝珠,抬到唇边朝王小虎一吹,便有一道雪白的寒风将王小虎裹住。王小虎激灵灵打个冷颤,挥刀披散寒风,一式“断月波”削向那幽魂。幽魂如舞蹈般转身,已来到万悲大师面前。苏媚一手抱着李忆如一手亮出峨嵋刺,与王小虎前后夹击。尸妖惊叫一声,想要相救幽魂却被喻南松缠住。不料金光一闪,万悲大师的锡杖一扫一压,竟将苏媚的峨嵋刺扫开,将王小虎的单刀压住,没让那幽魂受到丝毫伤害。
万悲大师的神情十分复杂,惊骇中带着感动,感动里怀着愧疚,愧疚中含着宠溺。他一言不发,那幽魂却激动得快要哭了,道:“父王,女儿带您回去见母亲,请恕女儿无礼……莉姨,我们走!”
她捧着宝珠一吹,一道寒风如蚕茧一般将万悲大师与那幽魂裹住,少顷凝结成厚厚的坚冰。尸妖厉啸一声,口喷尸气逼退喻南松,扛起那巨大的冰块就跳入了井中。
这一切都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完成的,王小虎、苏媚以及喻南松根本不知道万悲大师是怎么了,急忙追到井边往里看去,却被那尸妖的又一口尸气给逼得退开。等到尸气散了三人再围到井边,井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喻南松关心则乱,急道:“糟了,师兄被那个幽魂给带走了!师兄法力不弱啊,看来这妖魔道行十分不浅!”
苏媚道:“这井下似乎是干的,也许我们可以下去看看!” 喻南松道:“有道理,我立刻下去!”王小虎急忙拉住喻南松,道:“喻大哥你先别急,我与你一起去!”
情况紧急,王小虎与喻南松也没工夫计较李忆如是不是还要跟,由喻南松打头,苏媚带着李忆如居中,王小虎殿后,四人鱼贯跳入井中。
井中无水,长着一些青苔。井中水道斜向下延伸,倒也没有岔路。众人追赶幽魂与尸妖,奔行了一里多地,越往里走周遭环境越为湿润,最后通道为水所没。水面涟漪荡漾,显然是那尸妖水遁去了。
王小虎与李忆如不会避水的法门,事急从权,喻南松便将大慈悲明宗的“分水咒”教给了他俩。而苏媚说自有天师教“避水诀”,对喻南松的法门谢而不受。
持咒入水便与身处陆地无异,王小虎对“分水咒”的奇妙暗暗惊叹。众人又追出里许,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原来竟是到了碧湖湖底。
此时虽是黑夜,但水底波光荡漾,能让人看清事物。眼前一片湛蓝宛如水晶,各种水草袅娜舞动,鱼虾穿梭其间,景色奇幻。远处建着一座宫殿,尸妖宫女的身影在门边一闪而过。
众人奋起直追,才上宫殿前的台阶,身畔就有劲风袭来。喻南松弯腰躲过一对铜锤,王小虎的单刀架住了一杆长枪,苏媚的峨嵋刺则迎上了一柄长剑。敌人是三个身穿古代铠甲的尸妖,他们肌肤溃烂,铠甲上满是铜绿,似乎已经在水中浸泡非常久了。
交手数合尸妖向宫门一边跳开,攻守呼应挡住去路,王小虎三人一时攻不进去,双方对峙起来。
王小虎道:“这些妖怪武功不行,但膂力强劲兵器也沉,靠武功硬打硬拼不是办法。苏姑娘,你能用法术对付他们吗?”苏媚摇头道:“我道行不高,真火在水中无法施展,用雷法可能误伤大家。”
喻南松本拟自行以佛门法术强攻,先前逃走的尸妖宫女却从门后越众而出,对喻南松三人道:“各位,王爷命奴婢传话,请各位离开。”
喻南松又惊又怒,对那尸妖喊道:“你到底对师兄下了什么法咒!”
尸妖摇了摇头,道:“什么法术也都没下,是王爷的记忆恢复了!这位公子,我家王爷生前乃是江都王刘建,因曾经犯了一些过错,死后魂魄连着宫殿被封在这湖底。后来鬼道有成,将王妃、郡主以及我们一干仆人的魂魄唤醒,在这湖底修炼。几年前王爷被一个道行很高的和尚带走下落不明,王妃受不了这个刺激得了失心疯,所以常在湖上激起风暴掀翻船只。郡主与我们总是尽力阻止,但也不敢对王妃不敬。每次王妃疯症发作,郡主都要到村中废宅排遣悲伤。现在王爷总算回来了,王妃的疯症也就不药而愈,从此碧湖之上以及村中得还太平,不需要再除妖捉鬼了。”
史书记载,大汉江都王刘建私刻玉玺,大造兵器,阴谋造反,事情败露后畏罪自杀于离宫之中。眼前这座宫殿,门梁之上依旧挂着篆书“江都离宫”四字的牌匾,王小虎与苏媚与万悲大师才是初识,已经对尸妖的话信了几分。但喻南松入大慈悲明宗,认识的第一位师兄就是万悲大师,他俩年纪相差数十岁,虽以师兄弟排辈相称,两人实却情同父子。喻南松深知万悲大师为人和善慈悲,而史书中的江都王刘建荒淫无耻之极,喻南松又怎能将他与万悲大师视作同一个人?
喻南松道:“这……这怎么可能!在我四年前进入大慈悲明宗时,万悲师兄他人早就在了!他是最庄严慈悲的一位好师兄,法力高深,怎会是妖魔!”
尸妖道:“我没有骗你。王爷的脾气本来并不甚好,但如今王爷戾气全消,当年的雄心亦已不再。王爷言道,此处既已为外人所知,稍后便会另觅栖身之所,永不回来。王爷并没有伤害各位的意思,所以也请各位切莫妨碍王爷。”
喻南松道:“可恶,一定是你们使邪法蒙了万悲师兄的心智,我不准你们把万悲师兄带走!”
他话音未落,左袖之中已有一道流星朝尸妖飞去。那是喻南松的法宝“菩提铎”,外形便似无舌铃铛。菩提铎“铛”地一响,尸妖宫女神智为铎音震慑,对迎面飞来的法宝不闪不避。然而旁边的尸妖将军却挺兵刃来挡,虽然联手击退菩提铎,却是剑断枪折,铜锤抛飞。尸妖宫女回过神来,暗呼一声侥幸,便往宫殿中退去,喊道:“三位将军且住,放他们入宫,王爷另有安排!”
那三个尸妖将军听了尸妖宫女的话,立即退走不见。苏媚道:“那宫女的话摆明了是说宫殿之中设有陷阱,我们最好不要进去。”喻南松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实在不能对万悲师兄弃之不理,即使这离宫中机关重重,我也进去闯一闯。苏姑娘,小虎,南松十分感激你们一路援手,你们这便请带着忆如小姑娘回去吧,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
王小虎道:“喻大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无论如何我都要同你一起进去。苏姑娘,请你带着忆如,先返回客栈休息。”苏媚点了点头,便抱了大声叫喊不要回去的李忆如离开了。
喻南松与王小虎交换了一下眼色,一同闯入离宫中,正好见那尸妖宫女的一片衣角隐没在大殿的偏门之后。喻、王二人紧追过去,眼前却是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甬道。喻南松祭起菩提铎护身照明,却又见那尸妖宫女在一处岔路转了个弯不见了。两人又追了一阵,那尸妖宫女的身影却总是在一处处拐角处一现即隐。王小虎道:“喻大哥,这妖孽分明是在为我们引路,我们跟着她走定然要落入圈套之中。”喻南松道:“这个自然!但且不说前方等待我们的圈套,单就这甬道周围不知潜藏着多少鬼物。一旦我法力告罄,不能支持菩提铎的护法佛芒,恐怕他们就要一拥而上,对付我们。我们现在除了追上去将那妖孽擒下,逼问万悲师兄人在哪里之外,已别无它法可想。”
喻南松却不知王小虎身背魔刀臂戴虎煞,已是鬼物最大的克星。王小虎自己其实也浑然不觉,跟着喻南松继续追尸妖宫女。他们二人都知道,大殿中的甬道倾斜向下,此时他们恐怕已经更是深入湖底土地下方。甬道四四方方,为青砖所砌,被菩提铎的护法佛芒一照,映出一片片惨绿的反光,包裹着前方的一团黑暗。
这一路上出奇地安静,也没有妖物鬼怪前来阻挠骚扰。忽然喻、王二人感觉脚底触感冰冷,踩踏嘎吱有声,再看四周的青砖也为坚冰覆盖,原来是到了离宫的冰窖所在。他们二人一个有佛法护体,一个练着纯阳内功,都不惧寒冷。加之他们本就身在水中,一路行来对缓缓变冷的水温并没留意,此时发现自己身处冰窖,心里这才咯噔一声,想到果真是尸妖没追上反而被其引入觳中,当下两人背靠着背,凝神警戒。
佛芒之外黑影一闪,喻南松发掌打去,却被尸妖宫女避过。喻南松道:“小虎,拦住它,这妖孽要跑!”
原来尸妖宫女将喻南松与王小虎引入冰窖后就想要悄悄退出,但她行动时所带起了水流却将她逃离的方向告诉了喻南松。王小虎答应一声,单刀横削,阻住尸妖宫女的去路。喻南松上前夹击,冷不防门外一道劲风推来,将喻南松与王小虎扑入冰窖深处。那劲风扑倒喻、王二人便往回一卷,挟着尸妖宫女退了出去。喻南松与王小虎跃起直追,却晚了一步,撞在了一道柔和的无形屏障上,又被弹倒在地。
门外金光亮起,却是万悲大师先前在顾家废宅中用过的金钵在闪闪发光。金光外走来一个黑影,喻南松叫道:“万悲师兄!”
那黑影道:“南松,‘万悲师兄’这四字,以后不必再叫了。本王原是这湖底的妖魔江都王,后来被千叶收伏封了记忆,让我成为替他斩妖除魔的工具!如今本王记忆恢复了,当然不愿再当他棋子!从今往后,这世上就再没有‘万悲’这号人物了。”
喻南松急欲离开冰窖到万悲大师身边,但苦于受那无形屏障阻挡,万悲大师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触及不到。喻南松急道:“万悲师兄,您怎么这么说?师父他也是为了您好啊,还请您三思,万万不可破门出教啊!”
万悲大师道:“本王被他控制了记忆,几年来替他伏魔除妖,亲手杀死昔日诸多好兄弟,如今回想起来,实在悔痛不已!这几年来本王广阅佛经,性情已变,如今能不找他算帐,已算仁至义尽!南松,你作个见证,本王既然不愿再做千叶的棋子,那自然不会再用佛门的法力。本王现在就将这一身佛法,在你面前散了。”
喻南松全身一凉,叫道:“师兄,不要!”
但万悲大师的身上已经发出如爆豆一般的声响,他走到金钵旁边,在金钵的光芒下脱去了身上披着的袈裟。他双手向两侧张开,无数橙黄色的光粉自他身上散出,裸露在外的皮肤随着那些光粉的飞散而变得暗淡无光,逐渐开裂,缓缓脱落。等到光粉散尽,万悲大师已变成了腐尸的模样,另有一个王妃打扮的尸妖与那尸妖宫女一同服侍万悲大师穿上一件王袍。先前的那幽魂为万悲大师戴上王冠,自此大慈悲菩提明宗的万悲大师,在这世界上就真的再也不存在了。站在众人眼前的,是这座水底废弃离宫的主人,身死之后修炼鬼道成妖的大汉江都王刘建。
喻南松跌坐在地,两行清泪自他俊秀的面庞滑落。他看着江都王枯槁的面庞,喃喃地道:“不……这不是真的!”江都王道:“南松,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再说佛门本就不在意这臭皮囊,本王今后带着妻女隐居山林,从此不再伤害人命,你又何必执迷?这冰窖门口的屏障是由那《天使绘卷》发出,半个时辰之后屏障会自行解除,到时你们便可离去。这《天使绘卷》确实是件好宝贝!呵,当年本王若不是为了夺这绘卷,哪还会被千叶发现,败于他手?这中间的经过,想必不须本王多言,你也能推想得出来。南松,本王与你甚是投缘,今后无缘再见,可惜,可惜!”
江都王长叹几声,便带着妻女飘然而去,尸妖宫女自然随行服侍。他们来到大殿,江都王朗声道:“宫中众兵将以及奴仆们听着!本王在此下令,汝等立即离开此地,觅地转世投胎,不得为祸人间!”
离宫之中鬼啸连连,呼应着江都王的命令。鬼魂魅影一个接一个地从黑暗中爬起,飞往水面不见了。尸妖宫女向江都王一家三口跪拜行礼,这才魂魄出窍,尸骸化作一团绿灰。那幽魂道:“父王,我们现在该到哪里去?”
江都王宠溺地抚摸着幽魂的头发,道:“蕴儿,这些年苦了你与你母亲了。我们一家三口这就离开中原,到西域去。当年父王与刘彻争位不成,累得全家死于非命,也只有你妹妹逃过一劫。前些年父王在外面听说,后来你妹妹被刘彻嫁到了西域的乌孙国去,受了不少欺凌。虽然已时隔数百年,你妹妹也不知轮回了多少世,但我们总设法找到她的香冢,唤她回来团聚,从此一家人在西域生活,也就是了。”
听了江都王的话,江都王妃喜极而泣。幽魂蕴儿也道:“父王……您真的变了,这真是太好了!蕴儿……真是高兴!”她并不是尸妖,没有肉身也就无法流泪,但她清丽的面庞上,分明也是一副喜极而泣的神情。江都王拥着妻子抱着女儿,心头感慨万千。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与自己最亲的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温馨最快乐的事,而这恰恰是登上皇位以后反而享受不到的。想那汉武帝刘彻,又哪能比现在的自己快活?
忽然江都王妃脸色一变,将江都王与蕴儿向一旁推开。电光石火之间一柄飞剑疾驰而至,在江都王妃身畔绽出万缕霞光。江都王妃厉啸一声,被那万道霞光搅得尸骨无存,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