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秋月长空

8、第8章 为人

　　周一午休时，陆昭没去食堂吃饭，江莫杨以及他们那些篮球队的主力都没去，围着陆昭的桌子坐下，拿出一早买的面包、三明治充饥。陆昭的桌子同样也是吕宵的，他本来正在看单词，猛然被一群人围着，有些不适。

　　“好好吃饭，别看了吧。”陆昭语气虽柔和，行动却很粗鲁，一把夺过吕宵的书，塞进自己的抽屉里，巧妙地用身体挡住，动作一气呵成。

　　吕宵：“……”

　　当着他一帮好兄弟的面，就忍忍吧。

　　吕宵拿出一包吐司，正要打开就感觉到一串视线，抬头发现一群人都盯着自己，迟疑了片刻，拿起吐司：“你们聊，我出去吃。”

　　“不用。”陆昭伸手拦住他，“我们说我们的，你吃你的。”

　　吕宵其实很想说不，但是现在比起习惯，他更怕陆昭，因为习惯可以改，而人烦起来会没完没了。出于省事的考虑，他坐回原位，打开面包包装，慢条斯理地吃着。

　　篮球队的几个以风卷残云的果断解决了午饭，不管是用纸还是用手，总之胡乱地擦了擦嘴后，谈论起正事。

　　江莫杨挑了挑眉：“昭哥，配合方面我们已经练的得心应手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聊聊战术？”

　　徐康应和道：“高一的小羊羔子就不为难了，但是高三那群人可不能放过，去年咱们吃了多少暗亏？我现在想想都火冒三丈。”

　　主力队员里的周坤去年不在三班，不清楚情况，茫然道：“去年怎么了？”

　　江莫杨拍案而起，怒道：“就黄珂那帮孙子呗，手段极其龌龊下贱！明明我们规规矩矩的，压根连他们一根毛都没碰，他们却趁裁判死角，动不动就赖地上诬陷我们犯规。那场下来，我们加起来犯规犯的比之前一年都多，他们倒好，把我们惹毛了，完了还装好人！”

　　一向老实正经的袁励也忍不住道：“那些人打球确实恶心人。”

　　“诶，你别说，就这样人家还有一堆小迷妹呢。”徐康不屑道。

　　周坤后知后觉地点点头，看到陆昭又想起问：“那个黄珂之前不是校队队长吗，他在校队也这样？”

　　“校队之前的教练是黄珂的远房亲戚，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队里的主力大半和他交好，当然都听他的。”陆昭说道。

　　陆昭当时刚进校队时，也对黄珂那群人的所作所为感到不齿，但最终没撕破脸皮。两个人极有默契地维系着基本的表面功夫，谁也不与谁走近。

　　“天，这也太黑了。”周坤震惊不已，“那现在呢？”

　　陆昭觉得周坤这人真是实在，笑了笑：“这学期换了个新教练，否则我哪能当上队长。”

　　周坤舒了一口气：“幸好，否则我们一中校队的名声都要被这群人搞臭了。”

　　再一回想，他明白了刚刚江莫杨要队员午休留下的目的。

　　“所以我们明天和高三十班的比赛，要怎么打？”

　　对此，陆昭和江莫杨他们默契十足地相视一笑。

　　周二下午放学后，高二年段与高三年段的优胜队伍进行比赛，又是一副热闹的场景。高三这边，大多数人忙着埋头苦读，对球赛没有多大兴趣，因此只来了他们本班的同学以及与黄珂要好的一些，与高二年段这边的应援阵容自然是比不了的。

　　毕竟现在六班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更是整个高二年段，加上陆昭平时人缘好，因此不论当时输赢，几乎每个班都有大半人到场加油。不仅如此，杨潇潇不知何时组织了啦啦队，统共六个人，蒋月婷也在其中。一群青春靓丽的小姑娘齐穿着活力向上的短裙服装，自然得到了热情的回应，带动了场上的气氛，比赛没还开始，场子就先火热朝天了。

　　热身时，黄珂笑嘻嘻地走到陆昭身边，看着这幅热闹场景道：“陆昭，看来今天是你们的主场啊。”

　　陆昭将球扔给江莫杨，走到黄珂身边，笑道：“队长说笑了，哪有什么主客场之分，不过是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忙于学习，没工夫和我们凑热闹罢了。”

　　黄珂看着并没有不悦，只是拍拍陆昭的肩膀：“说的对，这些都是虚的，我们球场上见真章。”

　　此时裁判那正好催促列队，两方球员迅速面对面站成两排，友好地问好后，比赛正式开始。

　　哨声响起，陆昭先黄珂一步抢到球，没等黄珂来抢，就迅速将球传给江莫杨，江莫杨带球跑了几秒，十班就有两人要来围堵，江莫杨同样在此时将球传出，十班又扑了个空。

　　回到昨日……

　　在讨论战术时，针对十班队员时，陆昭分析道：“我们做人呢得学会变通，面对清白正派的人我们当然要安安分分的对战，但面对这样的无赖打法，要再老实就肯定人善被人欺了。”

　　周坤表示再同意不过。

　　“所以呢，我们就得先定好计策。”陆昭故意顿了顿，而后笑道，“这首先，就是先人一步。黄珂那群人碰瓷有个特点，需要至少两人一起，这样才好挡住裁判的视线，方便他们行动。而两人行动无疑比单人目标大，这样正好给了我们反应的时间。”

　　周坤有些似懂非懂。

　　江莫杨这人虽然平时脑袋也不太灵光，但看见别人慢半拍他也会急。他没法像陆昭那样慢悠悠的，逐步分析解题思路最后再给答案，而是简单明了道：“就是让你在他们快到眼前时把球传出去。”

　　周坤这下终于恍然大悟，难怪这几天练球时他感觉大家有意侧重传球，原来如此。

　　在比赛之初，六班完美地贯彻了这一原则，几次三番在十班队员面前将球传走，让他们一次次碰壁。看着分数逐渐被拉开，黄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过这一方法也有坏处。频繁传球对球员的技术水平要求较高，稍有不慎就容易出现失误，所以即使他们先前专门进行过针对性练习，但在比赛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配合不当，因此第一节结束时两边比分大差不差，六班并未有明显的优势。

　　休息时，六班的观众席里有人窃窃私语。

　　“怎么感觉我们班今天配合不是很好啊，球老掉地上，要不就是被对面捡漏了。”

　　“我也觉得，今天打球的节奏特别快，跟以前都不一样。”

　　吕宵坐在旁边，听到了这些议论。虽然他不太懂篮球，不过奈何昨天他作为一名听众，被迫全程听了陆昭他们的密谋，知晓了全套计划，因此现在内心没有一点点涟漪，转头继续保持那不动如山的淡定。

　　对于这种情况，陆昭他们昨天分析时也有提到。

　　“单纯靠传球，或许并没有多少成效，所以我们接下来就得换个思路。”

　　陆昭说到一半，周坤激动不已：“就有其二了？”

　　袁励像老父亲一般感慨道：“不错，孩子，你已经会抢答了。”

　　“是的，其二，反客为主。”

　　周坤想了想，点点头：“我明白了。”

　　第二节上场，黄珂明显感觉六班这换了个打法，不再进行快速传球，白瞎了他们刚刚讨论半天得出的解决方案。因为摸不清陆昭的心思，黄珂现在心里烦得很，不过没等多久他就明白了陆昭要干什么。

　　十班吸取教训，不再两人组团行动，改成一对一。每个人都被十班的球员跟的死死的，就是那种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再动的黏糊劲，简而言之像块狗皮膏药，怎么都甩不掉。

　　正当两边球员焦灼不下时，场上传来周坤一声“哎呦”，与此同时伴随着沉闷的砸地声。他倒在地上时还不思其解，为什么偏偏要他装？他对自己蹩脚的演技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但陆昭说：“你长得老实，再加上他们对你不熟悉，比较好操作。”

　　周坤欲哭无泪，作为老实人他承受了太多。

　　老实人周某一边哎哟哟叫唤，一边恨不得将脸贴在地板上，以免露馅。

　　盯周坤的队员双手半举，和他保持距离，一脸无辜地看着裁判。裁判刚刚其实没看清楚，但是一瞧周坤，瘦不拉几的白斩鸡摸样，再看对方，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壮汉，犯罪现场很明显，嗯，破案了，于是六班这边得到了两个罚球。

　　十班的壮汉气的吹胡子瞪眼，周坤被死死盯着有些紧张，第一球从篮筐边上滑走，没进。陆昭过去和他拍了下手：“放松，你可以的。”

　　周坤这人其实篮球技术不差，就是容易受影响，发挥不稳定，陆昭他们和他配合至今，也摸出了一些相处之道——很简单，就是夸呗。

　　第二球果然中了。来不及高兴，十班已经拿到球开始跑动，他们立即就跟上。

　　陆昭在黄珂身边，静待时机。虽然黄珂的打球策略让人不敢苟同，但有一说一，他的能力还是过硬的，前校队队长毕竟不是绣花枕头，陆昭和他单挑不一定谁输谁赢。

　　这球陆昭没拦下，却被篮板挡了，十班的队员又补了一下，依旧没进，最终被江莫杨捡漏抢走。

　　周坤首当其冲后，徐康、袁励也纷纷加入碰瓷队伍中，不过他俩没有周坤那样的天然优势，因此成功率并不高。几次下来，观赛的人多多少少看出了一点不对劲，高三十班那边的众人更是铁青着张脸，面色不善地瞪着六班这边。

　　这么几次后，他们就安分了。由于六班的种种操作，现在观众和裁判已经看清楚门道，要再有类似，不论是六班还是十班，都说不过去，这便是其三，先发制人。后续比赛进行的倒是顺利，其中还不乏有几个令人拍案叫绝的球。

　　比赛结束，六班以三分之差险胜，加油团欢呼雀跃声不断，相比之下，十班那边就显得有点冷清了，原本来的人就少，比赛中途还走了十几个，最后剩下的等比分一锤定音后也走了大半，仅剩他们班的几个班委和黄珂的朋友还坚强地留到最后。

　　收拾东西时，陆昭走到黄珂面前：“队长，今天后半场比赛很精彩。”

　　黄珂像是讽刺又像是自嘲似的勾了勾嘴角：“陆昭，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样的打球风格，今天这场比赛我也没什么好怪的，但是你明明不待见我，为什么还要特地来找补两句呢？或许你是出于各种考虑，不想撕破脸，但这也是我最瞧不上你的地方。”

　　陆昭被他说得愣了愣。

　　黄珂拎起自己的东西，走过他身边时停下，侧过头道：“你这样说好听点叫交际达人，可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觉得你惺惺作态。”

　　他说完就走了，陆昭在原地站久了，江莫杨觉得莫名其妙，问道：“昭哥，你怎么了？”

　　陆昭回神摇摇头，轻声说：“没什么。”

　　说着他眼睛眯了眯，盯着要走的吕宵，吕宵正好和他对上眼，只好走近进步说：“我先回家了。”

　　陆昭笑着嗯了一声：“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