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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初入幻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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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星海轻轻走进母亲的病房,看到母亲那张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他的心被揪痛了。
母亲是一个漂亮而气质高昂的女人,而病床上这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已没有了往日精明的神采,显得愈发虚弱而苍老。
“妈,我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好,妈,你告诉我啊,我真的好怕!”她本以为她的生活会一辈子平静无澜地过下去,也打算从此尘封过去的记忆,不再为任何事忧心伤神,安安稳稳地过一生。谁知道,一出意外竟让一个家从此失去顶梁柱,她知道,父亲留下的遗产可以让他们丰衣足食地过活,然而,一个人的生命中若失去了精神的依托,他的生命还有何意义?父亲死了,妈妈和姐姐伤了,弟弟还不成熟,她要如何照料这一切呢?
她并没有那么冷静,并没有那么刚强,她只是一个拼命想要保护那一点点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平凡人而已,她也害怕失去,失去亲人失去朋友的痛苦她也承受不起,她之所以不敢对他人产生过多的依赖,就是害怕,一旦她所寄托所依赖的人或物倒下了,她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可是……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受伤了,伤得很深,很痛,超出了她能预计的范围,脱离了她的掌控。原来,她自己的心并不是她能掌控得了的,原来,她能控制的东西真的很少,真的很少。
她哭了,她累了,她睡了……
朦胧中,她来到了蓝湖,点点波光,片片悠蓝,幌若离殇,似是呼唤,清水盈盈,如梦如幻。凄楚悠扬的琴声飘忽传来,荡入她紊乱的心间,让她平静,使她安心。她看见一个雪衣飘飘的清凌女子稳坐湖心,十支纤指轻灵地抚弄琴弦,琴声缭绕而悠远。
“你是谁?”星海定定地望着湖心雪衣的女子,不禁脱口而出。
“你累了吗?”琴声停了,雪衣女子缓缓站起,向星海招手,柔声问道。
“我还好。你是谁?”似感应到雪衣女子声音中的隐隐关怀,星海的心中窜过一丝暖流,有一种温馨的气息散布于空气之间。
“对不起,我还不能告诉你我是谁。”雪衣女子的声音有爱怜,有落寞,也有难言的苦涩。
“……没关系。”
“你很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将来你还要面对很多不可预料的事,所以你一定要学会坚强,坚强面对一切。”雪衣女子的声音很轻,却流露着深切的关怀。
“我知道了,谢谢!”星海不知雪衣女子话中之意,但她真的很感激雪衣女子所给予她的关心,也为这一份关心而动容。
“休息吧,我走了。”雪衣女子消失了,蓝湖也消失了,只余下声声轻悠的琴声,在遥远的天际荡漾……
这是一个梦,梦醒了,她也回到了现实。她细细回味着这个梦境,心中升起了异样的情绪,她不知道这是否真的只是一个梦,如果这是梦,为何它却是这般真实,这般……牵绕她的心?
星海无声地望着病房床上的母亲,轻叹了一口气,在心中暗下了决定:无论梦境是真是假,她都不会忘记那句话:“坚强面对一切。”是的,她要坚强,她决不会向命运低头的。她自己可以不快乐,但一定要让家人快乐,她要尽她所有的努力,让这个家充满欢笑。
“爸,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世杰,照顾好这个家的。”星海对着窗外默默地祷告着。
“于二小姐。”一名护士推门进来。
“什么事?”星海缓缓地站了起来。
“于二小姐,谢医师要见你,他请你过去。”护士说。
“我知道了。”她随着护士出了门。
“星海,你来拉,坐吧!”谢志祥见星海进来,便请她坐下。
“有事吗,谢伯伯?”
“你大姐醒了。”
“真的吗?”她心中一喜。
“恩,只不过……”谢志祥开始吞吞吐吐,他实在不想让眼前这个女孩再受任何打击了,可他又不得不说,他觉得他这个医生当得实在很无奈。
“不过什么?”见他面露难色,星海心中不由地一紧。
“不过,他已经失忆了。”踌躇中,谢志祥终于说了。
“失忆?”星海惊得瞪大了眼睛。
“是的。她的头部受到了撞击,生成了一块严重的脑震荡,损伤她部分脑组织,导致她原有的记忆遗失了,不过你放心,她还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只是不会记得从前发生的事,自然也不会认得你还有你的家人了。”他一边向星海解释,一边观察她的脸色,就担心她会受不了。
“失忆……”星海一动不动地坐着,好象在细细思索这两个字。大姐失忆了,不会再记得任何事了,那么她那么她应该也没有什么可以烦心了吧。失忆,她也想失忆,多好,可以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那么她的生活也会变得简单快乐吧。可是失忆的不是她,而是大姐,她是不是该羡慕大姐呢?不,不要想了,面对现实吧,已经决定要坚强了不是吗?
“星海,你怎么了?”谢志祥看到星海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他非常担心,这不是她该有的表情啊,她可以皱眉,难过甚至哭泣,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种迷离的表情呢?
“别担心,我没事,其实忘记也挺好的,至少不用面对那么多事。”星海轻轻一笑,低声应道。
“这……”谢志祥诧异地望着星海,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他不懂,为何年仅18岁的星海言语里会透着这样浓厚的沧桑,这倒让他有些无措了。
“谢伯伯,我大姐她还有机会恢复记忆吗?”她问得有些漫不经心。
“据目前的医学技术,很难,不过,人的大脑有些时候很难预测,如果你们让她多接触些以前的事物,或许有机会唤醒她的记忆。”谢志祥回答得很无奈,对这种情况,他已是束手无策。
“知道了,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她吗?”
“可以,只是她现在不认识你,你千万不能让她太过激动。”谢志祥叮咛道。
“好,知道了,那我先走了。”星海出了办公室,向星语的病房跑去。
一路上,星海思绪漫飞,她该和大姐说些什么,要急着认她吗?要把所有的事告诉她吗?大姐会相信她的话吗?一方面,她希望大姐能想起她想起她自己的家,另一方面,她又希望大姐不要记起那惊悚的一幕,永远活得简单快乐。她真的好矛盾,她几乎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可以让所有的人都开心,她是否真的可以让结局皆大欢喜,是她太高估自己了吗?
“二姐,二姐!”世杰从她身后跑出来,拉住她的手。
“小杰,你醒了,好些了吗?”星海关心地问。
“二姐,他们说大姐醒了,是真的吗?”世杰顾不上回答她的话,急切地问。
“恩。”星海点头。
“那我们快一起去看大姐吧!”
“恩,不过小杰,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激动,不要吓到大姐,记住了吗?”星海犹豫着嘱咐。
“记住了。”世杰随口应着,他现在心乱如麻,并没有听进她的叮嘱,只想快点见到大姐。
见世杰双眼迷蒙,星海心知世杰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她没有再说什么,耸耸肩,同世杰一道去了大姐的病房。
星海小心地将星语扶坐起来,让她舒服地靠在靠枕之上,挤出一丝微笑,轻声地说:“姐,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星语谨慎地盯着星海和世杰,不吭一声,从他们进门到现在,她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大姐,你渴了吧,我给你倒杯水。”世杰见星语不说话,以为她是口渴了,便立刻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然而,星语只是默默地接过杯子,小心地呷了一口水,仍然不肯说一个字,世杰急了,一手抓起星语的手腕,不安地说:“大姐,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不舒服啊?”
“你干什么?放开!”星语惊慌地叫起来,手中的杯子随声而落。
“大姐——!”世杰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星语,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们是谁?”星语戒备地问。
“我们是……”站在一旁的星海正要解释,世杰惶恐的声音已打断她的话。他双手钳住星语的双肩,对她嚷道:“我是世杰啊,是你的弟弟世杰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大姐——!”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救命……救命啊——!”星语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惊慌失措地喊道。
“小杰,别这样,我们先出去,让大姐好好休息吧!”星海见局面已经失控,无奈之下,只好拉着世杰出去,并叫了名护士去安抚受到惊吓的大姐。现在她得先把事情跟世杰解释清楚,平抚下他此时混乱的心情。
世杰好不容易理好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说:“二姐,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恩。”星海点头。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连我自己都……小杰,对不起,你不要怪二姐好吗?”她低下头,看着平滑的地面,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样世杰出会更加难以接受,可是她真的没办法,她现在只希望世杰能够理解她,只希望他能早点从伤痛中恢复过来。
世杰低下头,忽然想起二姐先前对他说过的话,当时他什么都没听进去,现在竟然还要怪二姐没把事情告诉他,他真的太不懂事了。二姐受的伤不比他少,他怎么可以再把自己的伤痛强加在她的身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好过分,不意间,他的眼眶中又盛满了泪水。
“小杰,别这样。”星海见他双眼发红,她心里一阵难过。
“对不起,二姐,是我太不懂事了。”他低声道歉。
“不,小杰,你不要这样想,你很乖,很懂事。只是现在,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我们再不坚强一点,这个家要怎么办,要怎么办?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是时候学着支持这个家了,对不对?”她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花,伤感地说。
“……”世杰低垂着头,双手抵着身后的墙面,默默无语。
看着眼前痛苦而倔强的世杰,星海的心中泛开了一丝丝难言的苦涩,她伸出手,将世杰一下拥入怀中,难过地说:“小杰,如果可以的话,二姐宁愿你……宁愿你永远都不必去明白这些,永远都不必去想这些的啊,可是我们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你知道吗?”她抱着他,眼泪一滴滴地垂下来,落在了世杰的背上,也沉进了他的心里。
这一刻,世杰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坚毅,他咬着唇,反手回抱星海,认真而坚定地说:“姐,我懂了,我不会再任性了。”
“恩……”
月光顺着敞开的窗洒在星海的床上,房中的一切在柔和的月光下衬得很和谐,很宁静。这原本该是多么柔美的夜晚,可如今对星海和世杰来说,这样的景致却是何等的讽刺。
望着窗外明朗的月,星海的嘴角微微上扬,泪却从眼角不经意地滑落。最近,她好象变得爱哭了,用手指沾了滴泪,伸入口中,竟是这般苦涩。
“生命,真的是这般脆弱吗?既然选择存在在这个世上,为何会这般轻易地陨落消逝?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她闭上了眼,感觉身子好重好重,仿佛被压着千斤重担,让她无法喘息,至此,她暗自苦笑,“受不了了吗?真的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吗?不是早已心死,早已习惯清冷孤寂了吗?何以还会这样脆弱无助?这就是人的本质吗?”她累了,乏了,她的意识渐渐地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