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愔如陌》Ⅶ溟陌

6、诅咒

　　慕影笙疾步朝自己的渲韵阁走去，虽然步子极快，却十分优雅。看起来与平常无恙，但他的宫中全是他亲自从暗宗精挑细选的心思玲珑剔透的人，和他相处也有八年，岂会不了解他们的主上——太子殿下现已心急如焚呢？而他怀中的人儿，是唯一能令他心神大乱，冷静优雅全无的人。
　　几个在众宫人之中地位高的人，紧随太子身后，跟着太子进了房间。
　　慕影笙小心翼翼的把溟愔放在床上，然后，为她搭脉。
　　慕影笙搭完脉，想了想：“去放信号，让卿宸进宫一趟。”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当年，江湖上出现一个医术高明的绝色少女，虽只有十三岁却是令当时医圣沧谦都想收其为弟子的“玄衣仙子”是江湖中人都愿意宠爱她一生的美丽女子，为了能得到她的青睐，江湖中的每一个男人都费尽心机，可谁曾想，她却在十五岁时，嫁给了当今圣上，犹记当日，她进宫的前一天，许多武林人士聚集到她的医馆，劝她不要嫁给皇帝，可是，她温婉一笑在众目睽睽之下挽起身边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丝毫不理会众人苦口婆心的劝告，留下“吾奉吾心”四字，离开了。那一年的仲夏，圣濡国最美丽的凰，隐去全身光华，飞入深宫，在没有回头。
　　而这个医术高明的“玄衣仙子”就是当今皇后——柔依。自家主上是她的亲生儿子，想当年，主上才五岁，柔依皇后就要他学医，硬是拿什么衣钵要有人传承来当借口，主上拗不过玄衣仙子从小就开始接触医书、药材，虽是从来都不曾对习医术上心，但主上是那种只要接触，便能对所接触的东西掌握的得心应手的人。主上这医术是玄衣仙子亲自传授，难道，主上还有治不了的病？
　　卿宸，则是继玄衣仙子之后的又一医术神人，她不仅懂得治病救人还懂得下毒害人，医圣沧谦曾在过世之前说他“亦善亦邪。可叹可哀。”她是主上的知交好友，某年寒冬的傍晚，主上在红尘寺的无心主持的禅房看到七岁的她，便将她带回暗宗，那时她的医术依然超过沧谦了，这些年她的医术又大增江湖上以无人能及了，主上虽明白，可却从不请他看诊，这次，七公子的病这么严重么？严重到要请卿宸来？
　　自家主上的吩咐，他们自是不敢怠慢，忙去发紧急信号让卿宸速速进宫，慕影笙此时想到了她，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溟愔？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对自己的宫人道：“照顾好她，孤马上回来，孤回来的时候她必须完好无缺，不然休怪孤心狠！”
　　说完，本尊已消失不见，下一刻，他出现在皇后的尔鸾宫。不等宫人通报，他径直朝皇后的房间走去。
　　慕影笙看着正悠然看书的皇后道：“溟愔出事了。”
　　皇后闻此言，放下书：“她在你那儿。”慕影笙点头。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亲生儿子，记忆中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来拜托她，可，那个女孩，亦是她的孩子啊！她怎会不管？
　　皇后走出房间沉稳地回道：“本宫现在就去你那儿，你要派人告知皇上，还有，让你的人进宫时隐蔽些，莫要声张，若被外人知晓，免不了腥风血雨一场。”
　　“我自知”慕影笙微微点头。他自然明白溟愔在皇后心中的地位，虽不知皇后为何要护着溟愔，不过仅这份爱护之心，就足够了，不管因为什么，她一直都对溟愔很好，很好。这样很好。
　　和皇后回到玄渲韵阁时，卿宸已来了，她坐在床边替溟愔看诊，不过，她美丽恬淡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担忧。慕影笙看他的样子，已然明白，自己的诊断无误。
　　卿宸听到细琐的脚步侧头，看向好友：“阿笙，你也察觉到了。”
　　慕影笙坐在床沿看着爱妹：“嗯，她的脉象十分混乱，却没有丝毫的中毒迹象。”
　　“是诅咒。”门外传来一个柔和的男声。慕影笙和卿宸虽声望去，却见皇帝亲临，身后跟着无痕和天命师迦奈。而说话者则是天明师迦奈。
　　慕影笙看着说话的天明师迦奈：“你到底是谁？”
　　被提问者笑道：“圣濡国守护神迦奈。”慕影笙皱眉：“能穿越时空？”
　　“然。”
　　“为何？”
　　“助你们回到正轨。”
　　“却不问我们的意思？”
　　“别无选择。”听到这句，慕影笙的长眸中滑过一丝戾气，但很快消失不见。
　　“她没错。”慕影笙终究还是太宠爱自己的妹妹，实在不忍她受这种苦。
　　迦奈走到床边，伸手去探溟愔的额头，却被另外两只白皙修长的手挡住，看向手的主人，一个是慕影笙，另一个竟是卿宸！
　　迦奈不解地看向卿宸：“阿笙挡我还情有可原，你阻我作甚？”
　　卿宸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若能解除诅咒，我自然不会阻你，否则，我不能允许你伤害她。”
　　慕濡翎看他们争执不下，出言制止：“罢了，莫争执了，柔儿你去看看。”
　　柔依看到慕影笙依旧紧紧地握住溟愔的手，脸上的笑容不由一滞，随即恢复原来的温和微笑：“阿笙，你这样，本宫不好给溟愔看诊。”
　　“是诅咒。”慕影笙心疼的看着妹妹，平静的陈述事实。
　　呃，意思是用普通的办法无法救她，还是别白费气力吗？这孩子怎恁样固执？柔依无语，这虽是自家的孩子，但倒是随了谁的性子？
　　“放手，我会寻到救她的法子。”慕濡翎看着儿子的样子，开口道，“她亦是我的孩子。”他的声音一如往日般温和，却略带着命令的意味。
　　慕影笙听了话，松开抓紧溟愔的手,看着柔依的纤纤细手覆上溟愔的额，再看到柔依的脸色微变，他的心一紧，他的溟愔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承认在那个世界为了自己的梦想，他忽略了溟愔，遇到灾难时，他为救毫不相识的同伴而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他留溟愔一个人在那个世界孤独的活着，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不知道在没有他的世界，她发生过什么事，他对她来到这个古老的世界的原因也只停留在“车祸”二字上，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溟愔，不再真实，甚至不再完美。
　　柔依诊断完，看着夫君，点点头。慕濡翎看到爱妻的示意，问慕影笙：“溟愔最近接触过那些人，你觉得可疑？”
　　慕影笙看着他，不解，但还是说了：“我让溟愔和那个重瞳的孩子比过一场，这跟溟愔的诅咒有关吗？”
　　“无妨，”慕濡翎想了想接着说：“你可以帮她。”
　　慕影笙冷笑道：“我助她？我不是下咒之人。”慕濡翎瞥了他一眼：“你照样可以……
　　“等一下，溟愔……”无痕看到昏睡中的溟愔的样子，喊道。
　　众人看向床上昏睡的人儿，脸上的表情无一不是讶异。那人儿的周身散出强烈的红光，紧接着出现一个巨大的红色光晕罩住她全身，她的身体缓缓上升到半空中，她的紫色长发飞扬着在半空中——
　　然后——
　　缓慢的变成了——
　　艳丽而妖魅的红色！
　　慕濡翎、柔依、迦奈和无痕看到她红色的长发，脸色皆是惨白。然后迅速交换了眼色，他们都意识到没有时间了……
　　迦奈走上前，拍拍全身散发狠戾气息的慕影笙道：“你可以暂时封印诅咒，当诅咒真的应验时，溟愔就会成……”他将唇凑到慕影笙耳边，才将最后一个字说了出来。
　　那最后一个字进入慕影笙的耳时，他的眼中红光乍现，不自觉握紧了拳，他冷声道：“封印诅咒有伤害吗？”
　　什么？迦奈想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道：“对她自是会有伤害，但比起诅咒应验之后的事，这种伤害是最小的。爱她如命的你，应该知道该怎样做才会是对她最好的。”
　　的确，他的确知道对她来说什么是最好的选择，但可不可以……
　　“我替她承受伤害，可以吗？”慕影笙问道。
　　这句话问出口——
　　迦奈怔住。
　　无痕不语。
　　慕濡翎心疼的看着他。
　　柔依一如往日微笑。
　　不可以吗？慕影笙在心里大笑，连这样都无法做到，他要怎样做？无法知道她要承受的是恁样的伤害，甚至都无法代她受伤，他却要选择，是看她离开，还是看她独自承受伤害，他不想这样，他厌恶这样的选择，多年以前他也经历过这样的选择，那时是在梦想和她之间做选择，他选择了梦想，他狠心的离开她。可是这次，溟愔，可不可以留下来？哥哥，以后都陪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不论怎样都绝不留你一个承受无边的孤寂。能否请你留下，溟愔，留在哥哥身边。为了你能留下，哥哥要做这样的选择。
　　他冷漠也好，自私也好，霸道也好，他也要她留下，即使她会承受到伤害，这一次，他陪她，他在她身边，如果她会痛，那他陪他一起痛。只要她还在就好，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就好……
　　所以溟愔，回来哥哥的身边吧……
　　他伸手，缓缓念起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