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死后风靡三界》辣味糖罐

50、第49章

　　再次睁开眼时，温雪明周围全是熟悉的摆设。他轻轻翻身，看见陨星坞外生机勃勃，那些血莲长出新的花苞，生机蓬勃。映入眼帘的景色被一块衣袂遮挡，萧扶端着藕粉进来，静静放在桌前便打算离去。

　　温雪明睡了一觉后生龙活虎，尝了口心心念念的藕粉后说道：“与当年的味道不太一样了。”

　　一句话便让萧扶回身，以为他不喜欢这样淡淡的甜味。

　　“可是糖放少了。”

　　温雪明摇摇头，乖巧的来到萧扶身边，眨眨眼：“这杯迷药只为了掳我回陨星坞，还是要让我重回故地接受审判。”

　　他的五官恢复从前的样子，若被见到，萧扶窝藏罪名可不小，想必不会留他太久，他要自己想好逃生之路才行。不过他答应过要跟萧扶坦诚相待一天，那就今天吧，他不逃，萧扶也不会送他去死。

　　“算啦，不用回答我。”

　　温雪明慵懒的继续躺下，拎着翻开半页的书继续看。萧扶则在一旁冲上好的香茗为他解渴解闷，依旧一声不吭。直到临近中午，温雪明才将书扔到一边，离篝火很近，书页烧得卷起翘边，萧扶对此视若无睹。

　　从前被温雪明烧坏的书很多，不缺这一本。

　　“剑尊大人，我很无聊。”

　　“想做点什么？”

　　温雪明猛地从榻上挺起身子，萧扶端着茶水温柔在他面前，他不得不多看一眼那茶水，好在这次没有下毒迷晕他，他放心喝下，茶水甘甜润喉，很快见空。

　　“好了好了，喝不下了……”温雪明连喝五六杯，听萧扶解释这茶水有治愈内伤的效果，多喝对身体有好处。他将剩下的都喝完，日头依旧晒不进来，被厚重的风雪抵挡住，陨星坞始终没有温暖，只有那一团小小的篝火在极力燃烧，经久不灭。

　　温雪明也知道时间不多，萧扶必定会像前世一样审判他。

　　一日的光阴，怎么就这么短呢？坦诚相待的一天虽然温馨，却过得如此意难平。

　　他最后一个愿望，想去萧扶所建造的新府邸看看新奇。
　　“炸山建桃源”是为谁，平移一座城又是为谁，他都想知道。

　　在他再三央求下，萧扶还是带他来到了罗浮山。

　　重回老巢本应满心欢喜，但周遭一切均不是温雪明从前所熟悉的样子，就连这一花一木一草都极为陌生。原本阴森森的鬼林已经消失不见，入眼尽是桃色夭夭，世间所有美好灿烂将他包围。而悬浮于高空的森狱殿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静静等待主人的归来。

　　城池内外蔓延着热闹，那些小妖被转移到此地，被森狱殿庇佑在下，安静的在这里生活着。

　　温雪明脚步踟躇，神情微滞，才明白这座城是为他所建。

　　他心中难掩欢喜。

　　“还合你心意吗？”萧扶目光不曾远离他的一举一动，时刻跟在他身边，怕他跑丢了。温雪明岂止是开心，转头用力抱住萧扶，高兴得不能自持。

　　他早就想回罗浮山看一趟！

　　“当初未能救回所有小妖。”萧扶对此有些惋惜，“将他们转移在这，用了障眼法，所以你寻不到罗浮山。”

　　原来如此。温雪明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训我罚我，却又帮我。”

　　所有答案藏在萧扶心中。

　　深爱一个人，便是帮对方承担一切痛苦，更要在温雪明迷失方向时抓紧他的双手，为他力挽狂澜。

　　许多决定萧扶在在心里做好判断，他难得勾起唇畔笑了笑，在人来人往的背景中牵着温雪明的手，“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他所在乎的，萧扶何曾淡忘过。

　　满城热闹非凡，这些是妖怪们的后代，不大认识他们二人，盯着他们奇怪的服饰纳闷好半天，窃窃私语，却不带恶意。温雪明反应过来两人在牵手时，发现自己已经挣脱不开，他好奇地看着周围，像刚见世面的孩子。

　　温雪明摸了摸腰身，没带妖世所带的银钱。萧扶拿出一枚佩囊，里面装着满满的贝壳，他开心得跟什么似的，脸色一寸寸上扬起来，一点点往前探索。萧扶就安安静静跟在后面，眼底却愈发不舍，默默看着掌心牵连的同生印，顿时心安不少。

　　“哥哥！”

　　“哎哟。”小孔雀精摸了摸鼻子，没来得及刹住差点撞上温雪明，被一个眼疾手快的人拎住了后领。

　　萧扶脸色面不改色，把孔雀精扔回老仆身边。

　　温雪明带着点责备的眼神，转而对孔雀精笑道：“有新消息了？”

　　孔雀精枝枝揉了揉发疼的肩膀，似认得萧扶，说话也小声起来。这几日灵山没有异变，倒是逐鹿坡在找人，据说厉宗主都要找疯了。

　　“说来也奇怪，厉宗主一向视灵山为死敌，这次不知为了谁甘愿先搁浅计划。”枝枝摸着下巴思考，忽然两眼一亮：“想起来了！我有那个人的画像！”说着摸摸佩囊，还是老奴递上，里面飘落出一张画像，所有人一脸沉默。

　　枝枝捡起画像认真看了看，将画像放下后，对比着温雪明与画像上的区别……还真是入木三分，画得逼真。

　　“厉宗主好像在找哥哥哦……”枝枝察觉气氛不对，特别是温雪明身后的男子，眼神简直好像要把他们杀了，好可怕，这不是她一只小妖精能够承受的！

　　把画像扔给温雪明后，枝枝便化作孔雀飞走。

　　温雪明心中叹息，这小妖怪总是来去匆匆，也不说个明白。

　　画像突然被抢夺过去，被萧扶折叠收好，动作之快，让温雪明目瞪口呆。上次见萧扶这么不爽的表情……还是在上次。

　　“妒忌啊？”

　　萧扶不语，拉着他穿过人群，直接闪现在罗浮山的山峰。远离了热闹的集市，这里冷冷清清，一点有趣的都没有。温雪明抽了戳萧扶的手臂，“还是生气啊？”

　　“他寻你不过是拉拢，把你当做棋子利用。”

　　“那你呢？”温雪明笑吟吟的问，“你待我就是诚心诚意吗？”

　　萧扶一噎，有种被戏耍的感觉，从前说了那么多违心之言，现在都在一点点弥补回来。他强压着不悦，袖子轻轻一挥，远处霞光间顿时出现一声来自的鲸鸣。越是远古，越是庞大。在层云间，一头巨大的飞云鲸出现，穿梭在山体之间，巨大的尾巴几乎遮蔽整片天空，周围泛着荧光，如此神迹，连温雪明也惊叹不已。

　　原来带他来这里，是为了看飞云鲸。

　　见他高兴，萧扶的唇角也忍不住勾起淡淡的弧度。

　　他的诚心诚意，不知道温雪明能否看见。

　　“真好看……我只在书中见过，没想到这有飞云鲸。”温雪明看得恋恋不舍，随着飞云鲸离开，日暮也一点点降临。待霞光铺满整座山峰时，天地间光阴穿梭，被完全笼罩在火烧云的震撼下。温雪明从未这么高兴过，甚至问道：“以后能不能天天都来？”

　　萧扶没回答。

　　“日落了，温岚，我们得回去了。”

　　“好吧，那就明天再来。”温雪明以为要回家，可下山的路却是通往森狱殿。

　　宫殿庞大，暗沉的夜明珠顿时亮起，水池在穹顶反射出波光粼粼，犹如蛟龙潜水般奇妙，里面的摆设都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与感情。温雪明刚踏进，便觉得周身一股寒意涌来，瞳孔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欣喜。他看着从未改变的摆设，又欢喜，又激动，刚想转身与萧扶说话，迎接他的却是两扇沉重的铁门被牢牢紧闭。

　　他最后一丝余光带着错愣，落在萧扶那张冰冷的脸上。

　　日落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温雪明还是克制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唯一一条细小的缝隙中透出些微光，落在他眉睫上。他闻见冷香，知道萧扶还没离开，有些无助的开口：“怎么把我锁在里面？”

　　一丝长发从耳后滑落，垂落在温雪明的肩上。他现在恐惧，害怕。

　　“萧扶？”

　　殿外。

　　萧扶目光始终没有看向门内的人，抬手间，驱魂灯出现在温雪明头顶，四条下垂的锁链将他的手脚锁死，他被迫紧紧贴在柱子上。

　　温雪明的心跳激烈，前世受刑的画面再次刺入瞳孔，几乎让他恐惧到了极点。驱魂灯在他头顶盘旋，待真正的夜幕降临后，第一道天雷从森狱殿正上方落下，与之相连的驱魂灯骤然发亮，那道雷直接从落在他头顶一贯而下，温雪明顿时脸色惨白，蜷缩的手指狠狠抠进掌心。

　　身上时刻有血气迸发，是他在痛苦的哀嚎。

　　为什么这么对他。

　　温雪明已经笑不出来，只剩下原始对死亡的恐慌，一道道天雷让他四肢百骸犹如粉碎，他恨不得现在就死。

　　“杀了我吧，不要这样折磨我。”温雪明忍不住，求饶了。

　　殿外的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同生印生效，所承之人的痛苦只会加倍。萧扶深吸一口气，修长的脖子上满是汗珠，狼狈的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息，一点点感受着温雪明的痛楚。但只有经历过这一劫，温雪明身上的销魂钉才能彻底拔除。

　　顷刻间大雨落下，雷声不断，小小的城池仿佛承受不了这一切。

　　城池下的小妖怪们看着远处被雷光劈中的地方，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讨论起来。

　　同样站在屋檐下撑伞的老奴目光沉沉，摇摇头，感慨道：“真是痴情。”

　　“老奴，那里是森狱殿，我记得哥哥说过他住的地方就叫森狱殿。这雷好可怕呀，怎么净往那里劈？”枝枝好奇的问，脑袋忽然被人狠狠敲了下，正欲发火，扭头便见到一张娇小而又成熟的脸，顿时吓得从窗沿跌落下来，作出个半熟不熟的行礼姿势。

　　“宁岛主……您怎么会在这。”

　　“我同样是妖，为何来不得。”

　　宁小蝶扫了眼远处正在发生的事，想来还是晚了一步，转身回到桌前喝茶。枝枝跳了上来，好奇的问道：“宁岛主放心，我誓死效忠妖界，绝对不会背叛！”

　　这些年宁小蝶什么人什么妖没见过，看了眼弱小的孔雀精后，又看了眼老奴，冷冷的开口：“你们主仆二人不添乱就不错了。你可知你的行动已经被厉白将所知？若非我在后面帮你收拾烂摊子，你身上那些羽毛恐怕早被人拔光了。”

　　“多谢宁岛主相助。”老奴作揖，“我等为灵山办事，自然与宁岛主站在同一条船上。如今开山舵与逐鹿坡联合北方势力，宣扬那名弟子是温岚的转世，要将其诛杀以绝后患，若再不了断，恐怕牵连更大。”

　　宁小蝶定定看向脸庞丑陋的老奴，反问道：“若要你杀掉最爱的人去换和平，你肯？”说着，眼光若有似无看向孔雀精。

　　孔雀精天生单纯，蠢蠢的，好骗的很。

　　“若为大义，自是不肯。”

　　“你的答案同样是剑尊大人的答案。”

　　“可剑尊大人与我们有云泥之别，他既为是众人敬仰的剑尊，便该担起所有责任，护佑一方苍生。”老奴句句恳切，仿佛现在就想去森狱殿杀了温雪明。

　　一向好脸色的宁小蝶也忍不住黑下脸，她最爱的两个师兄怎容得下他人诋毁？堪堪一掌，便将老奴打吐血。

　　“宁岛主息怒！”孔雀精立即跪下，两眼泪汪汪：“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嘴巴笨说错话，惩罚我就行了，千万别伤害他！”

　　“呵。”宁小蝶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庇护一方苍生，难道就不能护佑一人吗？

　　——

　　温雪明不知支撑多久，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最后一道天雷逼出销魂钉时，他贴着柱子的身体已经虚弱至极。

　　驱魂灯泯灭后，痛苦终于消停。

　　外面不知天昏地暗，只听见烟花炮竹声，是妖怪们庆祝丰收的日子。

　　捆在手脚的锁链一点点收缩回去，温雪明倒在地上，被一阵柔弱的月光照亮，他用尽所有力气看清来人——大门缓缓打开，萧扶一身狼藉，血色全无的出现在他面前，缓缓朝他走来。

　　萧扶将他凌乱的青丝拂到耳后，“我带你回陨星坞。”两人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出了寂静的宫殿，头顶绽放出一片明亮的烟花色彩，城池下的欢呼声时不时传来。

　　山风呼啸，这一刻，萧扶在无人的地方深深爱着他。